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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事(三)

    荣昭媛正神游天外想着过后吃些什么,猛然被叫到时还有些意外。

    她抬眼望去,只见皇后正对着她笑得和蔼可亲,其他几位妃嫔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荣昭媛歪头仔细回想了方才的问题,有些奇怪,她能有什么想法,自然是按宫规处置,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和臣妾有什么关系?宫中事务向来是由皇后娘娘打理,臣妾虽不似各位姐姐妹妹般聪慧,心里有这许多主意,却也知道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且娘娘向来处事严明赏罚有度,何须臣妾等人瞎操心。此事娘娘心里想必已然有了决断,自然是听娘娘的。”

    此言一出,方才开口的赵嫔和嫣妃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往日里只知道荣昭媛不问世事只知玩乐,此番倒是知道了她嘴上功夫的厉害。短短几句,既显得自己纯良无辜,一副完全听从皇后教导的模样,又显得她们出主意的几人心思活络,不仅心里不敬重皇后甚至觊觎后宫管理之权,当真可恨。

    赵嫔到底入宫时间浅,当即跪在地上告罪起来:“嫔妾言语有失,绝无质疑娘娘之心,望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自入宫以来,深感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对娘娘敬仰已久,此心之诚,日月可鉴。”

    坐在左首第二位的嫣妃实在气恼不过,明明就是她被下了面子,这等贱人就是当众打死也不为过,怎的皇后她们都眼瞎了看不见不成?身后兰姑姑几次三番给她使眼色,她这才不情不愿起身施礼直言道:“臣妾一时被罪人激怒,多有不妥之处,万望娘娘见谅。”

    沈宁微面上笑容加深,瞧着越发和善,“无妨,都坐下吧。众位妹妹如此懂事,往后本宫治理后宫也能省心不少。”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被人按在地上形容狼狈的苏美人,此刻她嘴里堵着锦帕,发髻散乱,脸上妆容也都花了,整张脸上花花绿绿的,即便如此,依稀可见原本的美貌。

    当真是可怜啊。

    沈宁微突然看向贤妃:“听闻你家中只有二女?”

    苏姝和唇边挂着浅笑,微微欠身答复道:“回娘娘,确是如此。”她视线落在殿中央的狼狈女子身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似乎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臣妾姐妹既入了宫便是后宫妃嫔,须得遵守宫里的规矩礼仪,若是因念及往日情谊而对宫规视而不见,便是对皇家不敬,不敬之人自然该罚。若是臣妾父亲知晓此事,也必定赞同娘娘以皇嗣为重严惩苏美人。”

    “贤妃姐姐倒是大义灭亲,往日里竟不知道姐姐有这番秉性,实在是让妹妹好生佩服。”荣昭媛笑盈盈看她,语气依旧娇俏,可就是这话听着有些古怪。

    “怎的荣昭媛此刻又有主意了?可是觉得贤妃说得不对?不如荣昭媛好生说说你的见解,也让我们姐妹见识见识,毕竟这罪人与你关系可不一般啊。”嫣妃本就在气头上,眼看着贤妃也不愿再管这个废物妹妹,她急切地想让皇后处死这贱人,此刻谁敢若是还想帮着贱人,且看她同不同意。

    荣昭媛惊疑地看向嫣妃,一双眼睛都瞪圆了,诧异开口:“姐姐怎会如此看,难道姐姐不认为贤妃姐姐大义灭亲很是令人佩服?臣妾不过是昨日看苏美人可怜将她接到偏殿安置,如说关系亲近,难道不是贤妃姐姐与苏美人关系亲近?故而臣妾惊叹一句,可有不妥?”

    嫣妃何曾像今日这般憋屈,只能惺惺坐在位子上生闷气。

    沈宁微不置可否,这后宫里最会做人的要属贤妃,性子温婉,从不与人主动结怨,可也从没在旁人那里吃过亏。虽是温和有度,却没人敢小瞧了她去。她出身长平侯府,可长平侯府空有爵位并无实权,如今子嗣不丰,前些年才刚有一个男嗣,还是庶子,眼看着就是要没落了。

    沈宁微视线又落在苏琼光身上,要说这长平侯府倒也有个好处,那便是人生得好看。

    当年老侯爷年轻时也是一个名动京城的风流人物,生的孩子也都长得出挑。不管是这贤妃,还是后来的苏美人,各有各的好处。

    若不是当年牵扯进太子疑案里,只怕如今苏侯爷也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了。

    可那又如何,成王败寇。

    当年苏姝和或许还有和她争的资本,如今不过是她脚底的泥巴。

    沈宁微是看不上苏姝和的。

    初入宫时,因着她温婉柔顺,封祈多愿意宿在她宫里,那些年她没少给苏姝和不痛快,可这人就像是团棉花,不论受了多少委屈也都面不改色。

    她早些年行事不大稳妥,让封祈瞧出了端倪,更是心疼苏姝和那副柔弱却又撑着坚强的模样。

    她吃过亏之后,也就明白了,再是冷心冷情的男人也都爱女子柔弱无助的模样,渐渐也改变了行事做派。

    沈宁微看着底下哭得委委屈屈的苏琼光,美的确是美的,可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妖媚,与嫣妃一样,都不是封祈喜爱的婉约样式的美人。如此想来,昨日怕是也只是即兴之举。一个空有美貌神志失常的妃子,封祈那样矜贵的人,倒也不会急色如此。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可如何用最是诛心方是关键。

    她沉吟片刻,“追逐的宫女何在?”

    金小仪在后面瑟瑟发抖,坏了,要冲她来了。

    果然,她派去追人的两人被小太监拉到苏美人身后,此刻两个宫女浑身抖如筛糠,惶恐地向看人群里张望着,似乎在找金小仪的身影。

    见状,金小仪更是往后藏了藏。

    “苏美人虽患有隐疾,可到底身为宫妃,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为何追打苏美人?”瑛草厉声质问道。

    一个小宫女小心说道:“今早苏美人路过湘云小筑,偏偏要去拔竹林里的冬笋,一旁的侍女更是言语讥讽,金小仪气不过,这才教训几句,可苏美人不听,还用雪球砸了我家小主,这才命奴婢们捉拿苏美人......”

    “湘云小筑住的是?”沈宁微问道。

    身后的白榆轻声回复:“禀娘娘,是金小仪。”

    金小仪?

    往日里不曾注意,此刻猛然提及,沈宁微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

    此刻赤皂一代人将金小仪请了出来,一同被拉出来的还有躲了许久的梧桐。

    “往日本宫竟不知后宫里还有金小仪这般勇武的人物,当众指使手下奴婢追打宫妃,金小仪真当本宫死了不成?”

    金小仪跪着地上不停磕头,边磕边哭诉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嫔妾只是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但万万没有让宫女追打苏美人啊。嫔妾当时气急,实在不知为何苏美人会突然袭击嫔妾,嫔妾尚在惊慌之中,转眼却发现这两个宫女已然去追逐苏美人。嫔妾自知这于宫规不和,还让身边的贴身宫女去寻,此刻宫女应仍在寻找,娘娘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嫔妾实在不知为何这两人会追逐苏美人啊。”

    没办法,她想了良久,此刻只有把自己从这个事件里摘出来方才能保全自己。

    故而,金小仪不看两个宫女惊慌的神色,只期期艾艾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两个宫女此刻震惊于金小仪的言语,不断惊慌地哭诉着,“娘娘,分明是你命奴婢二人去追苏美人的,您忘记了么?若不是有您下旨,奴婢们怎么敢去追逐宫妃?”

    “谁知你们是不是看苏美人疯傻好欺负,我从不曾说过这话,又如何要认?”金小仪斩钉截铁。

    “真是吵闹,”嫣妃不愿再看这出无意义的闹剧,转而对沈皇后说道:“任凭如何狡辩,事实便是金小仪的宫女追讨苏美人致使苏美人撞倒了周嫔,惊了龙胎。事实已明,辩无可辩,还请娘娘下令严惩几人。”

    死几个人不重要,这些人在她眼里本来就没有价值,也是便宜苏美人了,黄泉路上多几个伴。

    “臣妾倒以为这金小仪是无妄之灾呢。”淑妃面露不忍,“若不是因苏美人无礼之举,这两个宫女又怎会因护主心切失了分寸。说到底,还是苏美人有错在先,”她视线落在扔哭唧唧的苏琼光身上,“怪也就怪在苏美人身患癔症却能在宫里肆意行走,袭击金小仪在先,撞倒周嫔在后,臣妾实在担忧,只是一日苏美人就连闯两祸,往后更是不知该如何了。”

    好一个护主心切,好一个有错在先。

    看似是善意直言,看来是用她开刀给金小仪脱罪了。

    苏琼光心下一喜,她深知皇后秉性,只盼着淑妃再多说些。

    此刻她越是人人喊打,皇后越是要故作宽大。

    沈宁微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目光怜爱地略过底下的众人,柔和开口道:“虽是如此,可金小仪入宫已久,宫规如何再清楚不过,底下人不懂规矩,便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没有教好。”

    金小仪额头冒着虚汗,看来是躲过了一劫,“嫔妾知罪,望娘娘责罚。”

    沈宁微点点头,柔和说道:“金小仪御下不严,禁足三月,罚俸半年。至于两个宫女,”她目光扫过,面上仍带着一丝温柔,“周嫔有孕在先,宫里不宜见血,便罚没到慎刑司仗二十。”

    嫣妃脸色铁青,皇后既然如此说,那贱人必是又逃过一劫了。

    果然,就听见沈皇后接着说道:“虽说贤妃开明,可礼法之外尚有人情,且苏美人方才好转,此番也是受了惊吓方才会在宫道上慌乱行走。”

    她朝着宫女挥挥手,几人干脆利落得松开了哭闹不止的苏琼光。

    此刻彩衫锦衣的女子正形容狼狈地瘫坐在白玉金石铺陈的地面上,泼墨的黑发丝丝缕缕散落在她肩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脸上层层的斑驳留下一道道暗色印记,她仓皇无措地四处张望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哭腔冲着皇后说道:“呜呜呜,你,你是好人,她们...她们都是坏人...欺负琼光,她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然抱头痛哭了起来。

    “可怜见的,怕是吓坏了吧。”沈皇后神色宽和看着殿下的苏美人,“虽是无心,可苏美人到底闯下祸事,但念及苏美人久病尚愈,且不知周嫔有孕,倒也情有可原,如此便罚俸半年,每日为周嫔抄写佛经直到周嫔顺利诞下皇子。”

    沈皇后悠悠开口,言语多是安抚之意,“此番小惩大诫吧,以后苏美人还需多加小心才是啊。”

    凭什么?金小仪的惩罚都比苏美人的重。抄写佛经又算什么惩罚,苏美人已经失智如何去写佛经?

    一时之间众人心里浮想联翩。

    皇后此次摆明了是纵容苏美人,什么久病尚愈,谁都能瞧出来她压根就没好,放任这么一个神志失常的人在后宫肆意妄为,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今日苏美人惊了周嫔的胎,明日是不是就要打人了?

    嫣妃不顾身后兰姑姑的阻拦执意开口,“娘娘偏心,凭什么金小仪御下不严都是禁足三月,怎的到苏美人这里就是抄写佛经了?”

    金小仪本是庆幸逃脱一劫,直到听到苏美人的惩罚后,方才心觉不满。

    苏美人比她犯的错重,却罚的更轻,皇后明显处事不公,可她人微言轻这样的话她说不了,只有嫣妃这样的妃子才敢质疑皇后的旨意,只待看皇后如何回复了。

    只听沈皇后轻笑一声,“哦,嫣妃是觉得本宫处理不妥?”

    她的话仍似细雨般柔和,便是面上也还带着轻柔的笑意,可嫣妃却浑身发冷。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沈皇后从来不是什么宽仁慈善之人。

    他们沈家向来杀伐果断,沈皇后更是如此,只是因着皇上偏爱性子柔和的人,才渐渐改了脾气。

    她怎的就忘记了呢。

    此刻方觉后悔,嫣妃只能强撑着开口,“怎会如此,娘娘宽仁大度自有决断,苏美人万幸能得您的垂怜。只是臣妾为着金小仪委屈,娘娘心慈既然宽容了苏美人何不也对金小仪宽仁些?”

    来日方长,今日治不了苏美人,改日她必要这人生不如死!

    “原是如此。”沈皇后淡淡开口说着:“苏美人患病已久,早先就已封禁半年之久,昨日方才得陛下诏令放了出来,想必是病情大有好转了的。本宫与陛下夫妻一心,看着苏美人确是可怜,且并非有意为之,宽大处理倒也无妨。只是金小仪确与苏美人不同,入宫多年,宫规理当烂熟于心,此番已是宽大处理,若是再有下次,正正经经的主子当不得,那便去浆洗衣裳吧。”

    金小仪再不敢新生埋怨,连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嫔妾一定好好反省,绝不再犯。”

    沈宁微可有可无应了一声,若是换做以往,这些人她说杀便也杀了。

    可是姑姑教导她,身为皇后须得贤惠大度,纵使心里再如何厌恶,也得有个贤惠的样子。姑姑往日便在这上头吃尽了苦头,如今轮到她时方才千叮咛万嘱咐:“万事有个贤后的样子,私底下如何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哀家如今是被钉在史书上的妒后,再如何也改不了了,若不是你父亲,只怕哀家早就被那些文臣用唾沫淹死了。往后你也是要当太后的人,行事皆要有章法才是,万不能个人留下把柄。”

    她细细听着,总觉得姑姑似乎有些未尽之意,可往往提及先帝时姑姑总是刻意回避,故而她对于往事也是一知半解。

    此时的苏琼光已然停止了哭泣,四处看了看,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竟然意图往沈皇后的位置靠近。

    白榆眼尖地阻止了她,“苏美人,皇后身侧不容喧闹。”

    沈皇后方才回过神来,瞧着苏美人将哭未哭的模样,突然开口:“苏美人身边伺候的人呢?”

    沈皇后左右瞧了瞧,只看到一个跪着的小宫女抬起头来

    “是,是奴婢。”梧桐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美人竟然能全身而退,此时更是害怕皇后追究自己失察之责。

    “怎么说也是正六品的美人,身边怎么就只有一个人跟着。”沈皇后眉头微蹙,紧接着说道,“瞧这哭得脸都花了,冬儿你去跟着苏美人,以后行事需要多加敦促,切不可让苏美人再出差错。”

    小丫头看起来聪明灵巧,梳着规矩的双环髻,朝着皇后行礼后方才行至苏琼光面前,紧接着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污渍,“苏美人别怕,奴婢是冬儿,往后就跟在您身边照顾您。”

    似乎是被刚才几个宫人吓到了,骤然被温柔对待后,苏琼光紧紧拉住冬儿的手,靠在她身后半晌不敢出来。

    沈宁微对这一幕非常满意。

    往后可有热闹瞧了。

    说来也要多亏了苏美人,若是没有她的莽撞,她此刻还不知道周嫔怀有龙胎已三月之久。沈宁微脸色笑意渐深,只等着苏美人再给她些旁的惊喜,只是若是不能让她满意的话,那她这条命也算是到头了。

    “行了,都退了吧。”沈皇后略带疲累说着,突然她看向上首几人,“淑妃、贤妃、嫣妃,同本宫一道去看看周嫔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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