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疾步朝着贤妃冲去，速度又急又猛，直接抱着贤妃撞倒在了地上。
苏姝和只觉得一阵外力袭来，惊慌失措下跌倒在地，同时有一人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不断吵闹着：“欺负人的坏人，你是坏人。”
一旁的宫女们急忙围了上来，试图将她从贤妃的身边拉开，可她实在是拽的太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两人分开。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苏姝和面色冷凝，眼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不要以为你可以在本宫面前放肆，离了父亲母亲，你什么也不是。”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紧随其后的宫妃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二人的方位指指点点。
可此刻身在局中的二人，对旁人的目光和议论浑然不觉，
即使被一帮子宫女太监拉扯着，苏琼光还是对着她的方向大声叫嚷着，“坏人，坏人，我讨厌你！”
她此刻完全一副疯魔了的模样。
苏姝和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如果早知道是这般下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会选择另一条路。”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瞥了眼犹自发狂的苏琼光，那些激动的情绪仿佛不曾出现一般，她再次变回了那个温婉柔顺的贤妃。
“罢了，陛下和皇后皆怜你可怜，”她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那本宫便也可怜可怜你，往后，你可要一直这般活着才是。”
她的声音温和而又平静，苏琼光的挣扎逐渐减弱，她歪着脑袋，带着一丝不解问道：“你在道歉么？”
苏姝和轻轻一笑却没有再理会她，她的视线淡淡扫过身后，并不言语，转身缓步离开。
她走得极为平静，倒是让众人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贤妃此举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容她们细想，只听见善嫔冲着贤妃的背景大声喊道：“道歉也没用，我才不原谅你。”
也幸亏这几日冬儿给她梳都是的双螺髻，发带绑的结实，经过她这么一番折腾，衣裙也只是略显褶皱，倒是唇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醒目。
眼瞧着热闹也结束，其他妃嫔也都纷纷离开。
姚昭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善嫔的背景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开口说道：“你说，这善嫔究竟是真疯假疯？”
身侧的宫女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姚昭仪也不需要她们的回答，只听她轻启双唇慢慢说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得罪了本宫，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回去的路上，苏琼光用绣帕简单擦拭了唇瓣上的血迹。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着，眼瞧着路过了长春宫的门口，冬儿想拉着她，却见她不为所动，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想来是还生着气呢。
这几日也摸清楚了这疯美人的脾气，冬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随着她越走越远，冬儿恍惚明白了她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善嫔是要去找陛下。
冬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静默不语，看着她走入松林苑，此处的积雪深厚，两日下来满地白雪不再如初雪时般柔软，走在上面些微有些生硬之感。
善嫔神色迷茫的看着这一处茂密的松林。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沿着湖案边的白石阶缓缓前行。
四周静匿，只有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回荡。
半空突然有鸟雀飞过，一只通体黝黑的乌鸦静静立在石柱子上看着两人，苏琼光惊呼一声朝着乌鸦扑了过去。
“小鸟，陪我玩！”
这小东西虽然吃的胖，但是该有的机警还是有的，扑闪着翅膀朝着林中飞去。
苏琼光提着裙摆在跟在后面，乌鸦的鸣叫声在这片静谧的松林中显得有些吓人，冬儿跟在后面的身影停顿了片刻，转眼间善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松枝之中。
“娘娘？”
这片林子茂密幽深，几乎覆盖了皇宫的西门，她平日里鲜少涉足，若是善嫔在其中遇到了什么意外......
冬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苏琼光紧跟着那只乌鸦的踪迹，它掠过一片覆盖着雪层的松枝后，静静落在一处一座宫殿的飞檐上。
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楼宇更为合适。
这处楼宇隐没在林木葱郁之中，虽然期间也路过一些亭台楼阁，可这处宫殿却显得与众不同些。
屋檐的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铜制宫铃，每一枚宫铃都形状奇特，依稀可见其上雕刻着的符文。
风吹过时，宫铃随风而动，带起一片叮铃叮铃的清响声。
也就是这时候，她的目光被古楼高处的人影吸引，那身影一身白色道袍，遗世独立端坐在最高处。
“漂亮哥哥！”
她高高挥动着双手意图吸引男子的注意。
他的眼帘轻轻颤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柔和地低眉俯视着她。
他神色平和，轮廓在日光中越发显得灼华隽美，朦胧的似一场幻梦，很容易让人将目光黏滞在他身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一眼，她呼吸都轻了。
“漂亮哥哥，我终于找到你啦。”
她唇角含笑，仰头看着他，“琼光已经两天没看到你了，琼光好想你啊。”
他神色不变，静静坐在高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手指向那只卧在屋檐处的乌鸦，眼里中带着一丝俏皮：“是它带我来的，它知道琼光在找你。”
封祈随意扫了眼下方卧坐在瑞兽头顶的楚鸟，那是经过精心驯养的凶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成群结队而出，将一活人啄食而死。
寻常不会轻易靠近旁人，想必是被鲜血吸引过来的。
他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她的打扮与前次没有什么差别，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漂亮哥哥，你怎么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啊。”
她抬头说道，轻轻揉了揉颈项，“你能下来么？这样仰着头说话好难受啊。”
他已在此处打坐良久，呼吸着微凉的松香，那片红色的梦魇似乎平静了些。
他不曾回答她的问话，高楼下的女子似乎也并不在意。
眼瞧着他再次闭目养神后，苏琼光推开房门，踏上木质的阶梯来到屋顶，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直到此时，她才了解他为何偏爱这高处的宁静，从这里俯瞰，整个松林苑的的景色尽收眼底，目之所及便是清幽白雪，株株青松宛如墨点般铺散在一页雪色宣纸之上，不远处，透亮晶莹的湖面静静沉落，正对面则是一片壮观的宫殿楼宇，宏伟而庄严。
“真好看。”
她倚靠在雕栏之上，双脚在空中轻摆，“琼光喜欢这里。”
见他没有说话，苏琼光凑近了他，小声说道：“漂亮哥哥，你可以哄哄我么。”
封祈眉头轻蹙，睁眼看向她，却见她仍是一脸认真，手指轻触自己的胸口说道：“这里，这里不舒服。”
“上次我也哄你了，”她低下头，看着楼台下的积雪说着：“这次可以换你哄我么？”
似乎在她眼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沉默片刻，视线落在对面那道连绵的红色宫殿处，“你不开心？为什么？”
疯傻之人也会有感情么？
苏琼光瘪了瘪嘴，再次扭头看向他时，眼里已经隐隐噙着泪，“我今日去玩，有人骂我。”
他静默不语，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我每天早上都会去玩，那里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妹妹，她们还给我茶点果子吃。”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放在他的手心，“给你，可好吃了。”
他的手有些凉，手心里的糕点已经碎裂成几块，因为一直收拢在她的怀里，倒是带着意外的暖。
这是皇后宫里的竹叶糕，味道清淡，甜而不腻，但他不怎么喜欢。
“你吃吧，我不饿。”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似乎是确定他是真的不吃，方才从他手里拿过碎成一块一块的糕点吃了起来，看起来开心又满足。
“所以，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她愣了愣，歪头想了片刻，“唔，琼光忘记了。”
“有漂亮哥哥，有好吃的，琼光现在好开心。”
她晃悠着双腿，明明眼里还残留着方才的泪花，此刻像是全然忘记了般，又再次愉悦了起来。
想想也是，她脑子不好使，封祈轻笑着摇了摇头，
“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吃过糕点，转而凑近他。
“封祈，”他看着前方，淡淡说道：“我的名字。”
“封祈，”这个名字被她细细念着，“琼光叫你阿祈好不好啊。”
顷刻间，他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紧紧握住一般，他眼前一片漆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幕幕看不清的画面。
“阿祈，我们逃吧。”
“阿祈，没事的，你还有我。”
“阿祈，快看，这是我刚画的画，你瞧瞧像不像。”
“阿祈......阿祈......”
那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他紧闭着双眼试图去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
别走......别走......
“阿祈，你没事吧？”
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他的意识渐渐回笼，耳边的呼唤与脑海里的声音逐渐重叠，他猛地紧紧拉住她的手，却在看清是谁后迅速放开。
不是她。
他侧身依靠在木栏上，遥遥看着宫墙的方向。
“无事。”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颤抖。
此刻的他面白如纸，看起来有股破碎疏离之感。
“阿祈。”
他转过视线，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给你，还是吃一块吧。”
她捏起一小块的糕点递到他唇边，“吃了就不疼了，我保证。”
他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不曾偏离半分，薄唇轻启，她只觉指尖微热，只见一抹艳色从他的唇边掠过，随即那片竹叶糕便消失在他的口中。
“怎么样，不疼了吧。”
女子肤白如玉，微微弯起的眉眼像初春的桃花般柔嫩娇妍，笑起来时天真明媚，看着让人忍不住心口微颤。
“嗯，确实有用。”
此刻他正倚靠在高台之上，背后是一片松雪漫林的楼阁悬景，他薄唇轻启，唇畔是极浅淡的笑容，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散漫慵懒的姿态，不同于往日的温润如玉，看上去风流得紧。
“那，琼光可以每天来找你么？”她小声问道。
封祈轻咳几声，眼睛里隐隐带着新奇，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方才开口：“可以。”
他撇了眼身侧越发显得开心的少女，此刻胸口已然恢复了平静。
已经许久未曾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了，看来还真是让他遇到了意外。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