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

    摄政王谢宁川的名号,只要是郦朝人,无不闻风丧胆。姜止举着的令牌,并不是她以为的昭示她是摄政王的人的令牌,而是昭示见此令如见摄政王的令牌。

    这种令牌通常难以造假,但凡见过亲王令牌的,都认得出来。

    是以,叶为轩在见到她手中的令牌时,瞳孔剧缩,心头划过不知名的恐惧。

    姜止见唬住人,微松一口气,举着令牌挡在众人身前。

    用令牌唬住人只是一时的,一旦这人狗急跳墙,很有可能做出不认令牌的事,为今之计只能拖着,等高栎将许伶弋骗过来。

    叶为轩瞪着她手中的令牌,眸子微眯:“摄政王?摄政王远在盛京,怎会出现在邕州?”

    他猛地以扇拍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指着姜止,先发制人:“莫不是你偷了王爷的令牌?居然敢拿着偷来的令牌招摇过市,简直不知死活。来人,还不速速将贼人拿下!”

    姜柚岁被她护在身后,左臂被刺伤,微微扬起脑袋,盯着面前瘦弱娇小的身影,恍惚中生出一股被十五岁姜芷护着的感觉。

    姜止以为能唬住他一时半刻,未料到这人这般不要脸,脸色难免沉了几分,拧眉盯住他,语气下意识带上身为太傅时的严肃冷酷:“叶大人想清楚了,拿下我,势必得罪整个摄政王府。叶大人矢口否认我手中的令牌,倘若证明了此令的来源,不知叶大人有命受得住么?”

    受得住么?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谢宁川。

    叶为轩狠狠咬了咬后槽牙,目光恨不得将她当场刮了。

    先不论令牌真假,今日姜柚岁他必须带走!

    “姑娘这话严重了,”他皮笑肉不笑着,眼底阴翳外泄,“摄政王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姑娘手持令牌,想来也只是替摄政王办事。小爷要抓的是你身后之人,与姑娘毫不相干,又有何惧?倒是姑娘妨碍小爷办事,小心受皮肉之苦。”

    叶为轩陡然沉下脸,冲身侧的侍卫使眼色。

    侍卫意会,提声道:“将姜柚岁拿下!”

    姜柚岁身为金羽绣楼的楼主,又是姜止的阿姐,岂有被她们护在身后的道理,说出去叫人贻笑大方。

    事情本就是冲她而来,犯不着拉上无辜人。

    桃花眸暗了暗。

    她伸手拽下姜止,脊背挺得直直的,竭力挡在她们面前。面对气势汹汹的侍卫,无视受伤的手臂,大力推阻他们的上前,不让绣女们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侍卫的目的是姜柚岁,其余人根本不在乎,四面夹击擒住人,直接将刀枪对叉,挡下欲冲上来的绣女。

    不知被谁推搡一把,姜柚岁径直栽倒下去。

    松散的发髻瞬间脱落,翠玉发钗应声而碎。

    “楼主!”

    “岁姐姐!”

    姜止焦急地望着外面,心中祈祷许伶弋赶紧到来。

    叶为轩狞笑上前,眼神发狠,钳住她白嫩的下颚,附耳低声:“姜柚岁,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你身后的绣女考虑考虑。你能和我鱼死网破,她们能吗?”

    金羽绣楼的姑娘多是孤儿,身后没有家族庇佑,若非姜柚岁的绣楼收留,早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拉里,被人草草裹上草席,随处抛弃,连个身后坟都没有。

    他派人调查过,知道姜柚岁的死穴在这些绣女身上。

    鱼死网破,是最坏的结局。

    姜柚岁挣脱他的桎梏,恶心的“呸”了一声,仰头直视他,桃花眸冷芒一片:“呵,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叶大人不妨动一动你那萎缩的脑袋,我姓姜,试问郦朝有几个姓姜的?”

    姜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但凡姓姜,都会和姜氏家族沾染一星半点的关系。

    而历史上,就曾有一位姜姓女,轰动整个朝野。

    即便不被历史记载,姜太傅的威名一直流传民间,经久不衰。

    脑中灵光一闪。

    叶为轩似想到什么,瞳孔急速缩成一个点。

    姓姜?难道姜柚岁和姜氏家族有关系?

    姜柚岁如愿在他脸上看到惊慌。

    纵使她离开家族,一旦她身死的消息传回去,叶为轩必然会遭到家族的疯狂报复。

    叶为轩是何人,怎会因为她区区一个姜姓,就叫他轻易作罢。她是吃准了叶为轩的性子,想以此来激怒他,只要她一死,不出两日家族就会知晓,届时,任他再大能耐,也无计可施。

    以她一命换绣楼姑娘们一生,足矣!

    姜止面色微惊,显然也想到这点,不由失了态:“姜柚岁!!!”

    几乎是在她呐喊之际,叶为轩果不其然被激动,眼尾微微泛红,果断掐住姜柚岁脖颈,力道之大,足见其手背青筋突起!

    禾织等人尖叫:“楼主!”

    叶为轩的一举一动,全在她意料之中。

    诚如她所想,叶为轩觉得只要姜柚岁死了,他封闭邕州的消息,姜氏家族就无从得知,哪怕最后怀疑到他身上,也奈何不了他。

    “呃!”

    姜柚岁脸色发紫,大脑一阵阵缺氧,开始出现目眩耳鸣之状。

    叶为轩发狠似的使足了力道,俊朗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眼见姜柚岁的气息变弱,正暗自庆喜着,腰腹猝然被人大力踹了一脚,整个人后仰出去,脸颊擦着地面。

    侍卫惊慌跑去扶起他:“大人!”

    许伶弋冷着脸,浑身溢着骇人的煞气,一脚踢飞一个,揪起叶为轩的衣襟,五指握拳,拳拳招呼到他脸上,宛若困兽出笼,凶狠无比。

    看得禾织等人心肝一颤一颤的。

    叶为轩被打得惝恍迷离,眼窝红肿,下巴血流不止,脸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手腕旁是几颗被打掉的牙齿。

    和街头的乞丐一般无二。

    姜柚岁傻愣愣地望着他,视线还模糊着,喉咙刺痛难耐,近乎失声。

    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许伶弋。

    忆起之前种种,方才惊觉自己能在他手底下耍手段溜走,是他有意为之。

    许伶弋嫌恶地擦去手背上的血迹,不去管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扭头蹲在她面前,满目关切和后怕:“怎么样,可有伤到哪儿?”

    视线落到她脖颈上的指印,眸色陡暗,心头按压的杀意开始作祟。

    他就该一剑杀了那人!

    他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岂容旁人欺负了去!

    门外的侍卫一拥而进。

    许伶弋眉目冷凝,把人交给姜止,转身盯着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人:“把人带下去,本将军不想看到他四肢健全的模样。”

    侍卫立马拖着人离开。

    随叶为轩来的侍卫吓得大气不敢喘,胆小的在看见许伶弋暴揍人时就已跪下,剩下的人也不遑多让,个个瑟瑟发抖。

    姜止欲搀扶人下去,冷不丁听见他这句话,神色微怔。

    ‘敢伤我义妹,砍了他的双手双脚,看他以后凭何存活!’

    一模一样的语气,同样的冷血无情。

    长睫颤了颤。

    姜止敛眸,沉默带着人下去。

    若说她之前还怀疑许伶弋是许迟安嫡子的身份,现在再看,不得不承认,二人同样的冷血,同样的疯狂。

    不是嫡子是何?

    枉许迟安自称她兄长,竟将自己有妻儿的事隐瞒于她,打从一开始,许迟安就没信任她。

    姜止自嘲,心底对许迟安的微末希冀彻底堙灭。

    ……

    金羽绣楼被侍卫堵得水泄不通。

    好事者张头探望,被凶狠的侍卫一瞪,吓得缩起脖子,喏喏走开。

    百姓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总会假装不经意扫过。

    大门口。

    许伶弋阴沉着脸出来,触及周围的目光,眸色微冷,私语声瞬间消失。

    他在姜柚岁面前暴走,往日树立的翩翩公子形象荡然无存。他害怕在姜柚岁眼中看见恐惧,哪怕他此刻再担心她的状况,也不得不暂时离开,留给她缓冲的时间。

    许伶弋自幼不长在许迟安身边,幼时被人欺辱折磨,他都是发了狠劲的报复回去,身边的孩童都怕极了他,每次瞧见他,都如见了毒蛇般退避三舍。

    捏了捏拳心,他沉声道:“去叶府!”

    姜柚岁这边,虽面色煞白,但眼中清明不少。

    想起许伶弋的疯狂举动,仍心有余悸。

    “岁姐姐,嗓子可难受?”

    姜止捧着一杯热茶过来,眉眼间担忧清晰可闻。

    姜柚岁盯着她这张脸,竟有些恍惚,分不清她与姜芷。

    耳边依稀残留姜止的那声“姜柚岁”。

    当时她为何会觉得是姜芷在喊她呢?

    分明不是同一人,不过容貌神似罢了……

    姜柚岁回笼思绪,接过温热的茶杯,小抿一口,嗓音有些许嘶哑:“不打紧,歇息几日便好。”

    顿了顿,她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疑问。

    “阿止,那会儿你是不是喊了我的全名?”

    姜止不明所以:“对不住岁姐姐,我一时情急,冒犯岁姐姐了。”

    姜柚岁摇头。

    她想听得不是这个。

    桃花眸一眨不眨盯着她,见她一脸费解,心底略有失望。

    她在想什么。

    阿止是阿止,姜芷是姜芷。

    她居然会觉得二者是一人。

    姜柚岁摒去这个荒谬的念头,又道:“阿止,姜沅离作为你兄长,他怎能让你入府为婢?!是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强迫你的?”

    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祖训曾言,姜氏族人永不入朝,永不为奴为婢。

    当年姜芷违背祖训,现在又轮到姜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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