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床上的人陷入昏迷,气息也是十分孱弱。

    姜止想去查看他的伤口,但顾忌男女有别,不好意思掀开他的被褥。

    搭在被褥边的手抖了抖,旋即攥紧成拳。

    “姜止……”

    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止心头惊喜,忙不迭直起身去看他:“王爷,你现在感觉如何?”

    谢宁川半睁着眼。

    他脑袋还是晕乎的,视线模糊,依稀能辨出人的轮廓。

    “感觉……”他眯眼感受了一下,慢吞吞道,“……有点渴。”

    姜止忙不迭去给他倒水。

    谢宁川乖乖接过。

    将将喝了一口,冷不丁听见她略微沉冷的声音。

    “王爷这伤倒是伤的及时。”

    谢宁川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她。

    见他还在装无辜,姜止心下冷笑,眸子微微眯起,露出看破一切的眼神。

    谢宁川最受不住她这种眼神的,仿佛他做的什么事,在她眼中都是胡闹。

    眼睫垂下些许,指尖用力捏着杯壁,唇瓣也不自觉紧抿。

    姜止也不着急,撩起裙摆坐在边上,静静注视他。

    良久,谢宁川抬起眼皮,露出泛红的眼圈,小心翼翼拽住她的衣角,唇边的笑可怜又凄惨:“阿止,我们不是说好重新相处的么?你为什么要离开盛京?你又要抛下我是不是?”

    顿了顿,他忽而眸光深邃,凝着她的脸,轻声道:“姜芷,别再丢下我了,好吗?”

    “……”

    他唤的哪个名字,太容易分辨了。

    姜止不作声,目光紧紧盯着他,沉冷陌生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慌,忍不住攥紧手心。

    他以为自己主动认错,会得到她的原谅。

    却忘了,姜止从来不是会轻易心软的性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谢宁川呼吸逐渐迟缓,手心松了几分。

    他有些颓败地垂下手。

    姜止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害怕和紧张。

    深深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衣角,在他愈发黯淡的眼神下,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狠狠一拧!

    “谢宁川啊谢宁川!你既早早知道我的身份,明知我此生最厌烦什么,还往我的忌处踩,你是巴不得我被你气死是吧?!”

    “我平日教你的那些,都拿去喂狗了?你还学会拿他人做替身了啊!”她似觉得说不过劲,又加重点力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自己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折腾自己很好玩吗?!”

    谢宁川咬牙受着,半句疼都不敢喊,老老实实承受她的怒气。

    那些本就是他的不对,他惹姜止生气,活该受着。

    偏生姜止看他这副闷不吭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是知道怎么拿捏她的!

    她松了手斜眼睨他,故作冷淡地抬了抬下巴。

    “说说,怎么回事?”

    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真以为她没察觉不对劲,就苏远礼和高栎那没眼看的演技,若不是她一开始心急没察觉,能由着他们胡来?

    谢宁川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老实交代了在嘉陵山发生的事,又将宣承帮他把白唇竹叶青蛇毒给解了大半的事告诉她。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姜止心头了悟,难怪当时宣承的眼神那么奇怪。

    合着是为了看好戏了。

    她心中无语一瞬,偏眸看向他,叹道:“这件事我不再追究,松泊的事不要强求,名声而已,我早已不在乎了。”

    孰料听到她说这话的谢宁川激动起来,声音坚定且有力:“怎能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做不到。太傅一生清明,岂能受小人构陷,遗臭青史!”

    想到苏远礼说的那些事,姜止沉默下来。

    不仅仅是谢宁川想为她翻案,姜柚岁和姜沅离都想为她翻案。

    姜太傅一死,世人知晓她是冤枉,最后清不清白,也没那么重要了。

    深知他执拗的性子,姜止不再说什么,作势要起身离开。

    “阿止,你去哪儿?!”

    手腕被人抓住。

    姜止垂眼看着,嘴皮子动了动,到底没去纠正他的称呼。

    罢了,左右不过一个称呼,没什么好纠正的。

    她自然而然回答:“离开盛京啊。”

    谢宁川骤然红了眼圈,眼睑颤了颤,试探道:“带我一起,好不好?”

    姜止气笑了:“王爷,你是摄政王,岂有耍性子的道理?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好生在府里养身体吧。”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无情走开。

    谢宁川睁大眼睛,乌眸滚动浓浓的郁色,几欲淹没他的理智。

    “你今日若是离开盛京,明日就能听到摄政王魂归阎王的消息!”

    姜止脚步微顿,眉眼带煞,狠狠剜了他一眼。

    好,这是拿命威胁她是吧?

    偏偏她不吃这套!

    威胁不管用,谢宁川彻底慌了。

    哽咽着嗓子低吼。

    “你已经抛弃我一回了!这一次还要抛下我吗?姜止,你有没有心啊!”

    “五年了,我守着郦朝五年了,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

    “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有什么错……”

    五年前风雪中谢宁川跪在雪地里,嘶声力竭怒吼的画面,在眼前走马观花闪过。

    心口漫上细密的疼痛,一顿一顿的,让人难以忽视。

    姜止停下脚步,垂眼盯着距离她一步之远的房门,幽幽叹息。

    她想,她到底是离不开盛京这座牢笼了。

    *

    七日后,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在官道上。

    马车里,姜止望着面前戴了人皮面具的某人,嘴角抽了抽。

    那张脸清秀无比,甚至可以说有些无辜单纯。

    她是无法将这张脸和谢宁川结合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得很。偏偏谢宁川对这张人皮面具爱不释手。

    她也就随他的意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

    “郎君,姑娘,到了。”

    寒枝站在一边,扶着姜止下车。

    偏头看了眼执意不坐轮椅的谢宁川,眸底掠过一丝担忧。

    临走前苏远礼特意交代过,不能让谢宁川过度用腿,需适当休息,以免过劳损伤经脉。

    四人乔装成游行的旅客,慕名莲县而来,想要一睹莲之风姿。

    莲县地域中等,多以培育莲种为生,但凡培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品种,便可凭借此种一举成为莲县的员外郎。

    是以,莲县的百姓纷纷跑去培育莲种,莲庄也因此而来。

    踏进莲香四溢的小县,入目皆是各色各样的莲,琳琅满目,夺人眼球。

    姜止观察了一路,这些莲种确实难得,不枉莲县百姓耗费心血也要培育。

    “噗通!”

    拱桥上,有一蓝色身影一跃而下,溅起层层水花。

    桥上的百姓愣住,似乎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不多时,有人尖叫起来,百姓方才醒神,连忙扑倒桥边。

    “有人跳湖了!”

    “快去救人啊!”

    “噗通!”

    嘈杂的声音吸引姜止的目光。

    听那边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投湖自尽了?

    四人赶到桥边,从桥上往下望,看到被救上岸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绣银莲花裙,衣料显贵,显然家境富足,怎会想不开投湖呢?

    蓝衣姑娘被人救上来,肺中的湖水尽数咳出。她也不去看周围的人群,挣扎着要跳下去。

    “放开我!我不要你们救!你们放开我呜呜呜!”

    救她的是个壮汉,小麦色的手臂结实有力,她挣扎不开,哭着朝他手臂上咬下去。

    围观的百姓嘶了一声,小声指责她不识好人心。

    蓝衣姑娘的侍女拨开人群,呜咽着冲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腰肢。

    “姑娘!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老爷知道了会把我发卖的!”

    “你让开!那劳什子育莲我再也不学了!我宁愿去死!!!”

    侍女身后突然冲出一群家丁,强硬把苦恼的蓝衣姑娘带走。

    远远的,还能听到蓝衣姑娘的哭骂声。

    百姓唏嘘一阵,各自散去。

    姜止朝身边的谢宁川看去,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二人默契一笑。

    来到订好的客栈,高栎去柜台前交住宿钱。

    客栈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楼下,交头接耳讨论什么。

    姜止留心听了一耳朵。

    *

    房间里,高栎打探完消息回来。

    气息微急,寒枝连忙给他倒了杯凉茶。

    “王爷,我打探到了。”高栎单手搭在圆桌边,瞳孔微睁,语速极快表达自己听来的消息,“那投湖的姑娘是钱员外家的大姑娘,听说是被送去莲庄学奔溃了,才想不开投湖的。”

    “这莲庄是三年前建立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莲县开始闻名。据说这莲庄的主人是个极其爱莲的,专门研究莲的品种。每逢三月半开始招学徒,每次只招三人。”

    高栎顿了顿,试着组织语言,压低声音继续道:“有件事我觉得邪乎的很,递去盛京的卷宗里只写了一人死亡,但莲县实际上已经死了五人,大半都和莲庄有关!”

    姜止闻言抬了抬眼皮,想起她在楼下听到的,眉心微蹙。

    死的人远不止高栎调查到的这些,除却已知的的五人,前日还死了两人。那两人都是孤儿,死后无人收拾,被送去义庄了。

    想必现在尸体还在那里。

    打定主意,她看向谢宁川:“今晚我要去一趟义庄。”

    谢宁川没问什么,轻点下巴:“我陪你一起。”

    随即扭头吩咐高栎二人:“你们在客栈假装我二人未离开的现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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