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找起一个人来，犹如大海捞针。
单凭高栎一人，显然是不够的。
四人兵分两路，暗自查找桑萤的下落。
姜止靠着连心蛊的感应，顺藤摸瓜找到些踪迹，最后停在一家胭脂铺附近。
胭脂铺的客人进进出出，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家。
谢宁川蹙眉观察周围，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姜止不觉得连心蛊会指引错地方。
“连心蛊在这里的反应最强，桑萤应该就在附近。”
他们现在身处兰城的中心地带，是最繁华热闹的街市。桑萤身为苗疆族圣女，应当不会轻易被抓才是。
姜止不自觉拧眉，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得和谢宁川打道回去，再做打算。
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桑萤的大概位置。
“大人，姑娘。”
高栎二人推门进来。
姜止一眼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人，不解道：“这人是？”
那人皮肤黝黑，不知受何缘故，眼球爬满血丝，面容狰狞。
这反应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高栎把人扔到地上，向二人解释：“我和寒枝在小巷子里发现的。这人是当地的牙子，专门拐卖貌美的姑娘，我们发现他时，人倒在地上，身形扭曲挣扎，脸上也有几道血线，隐隐有蛊虫在动。”
蛊虫！
姜止当即反应过来：“你见过桑萤？”
她虽与桑萤相处不多，但看得出来小姑娘心底不坏，就是小孩子心性。没事把玩蛊虫，却不会轻易对人下蛊。
这牙子一定见过桑萤！
牙子痛苦地趴在地上，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钻心的剧痛遍布四肢百骸，却无法缓解。
高栎见他这样子，抬手点住几个穴道，短暂压制他的痛感。
牙子缓过来，姜止复问：“你见过桑萤？绿衣裳的小姑娘，莫约十五六岁模样。”
那牙子一抬头看见这么多人，尤其为首的男人，虽面色平静，盯住他的眼神仿若深林凶兽，不禁让人血液冷凝。
瞧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吓得慌忙低下头：“见过！见过！见过！”
“在哪里？”
牙子不敢言，偷偷瞄了眼几人，迟疑着。
高栎跟在谢宁川身边多年，习惯了审人的快劲，乍然碰到这么个磨叽的，耐心已然告罄。
剑柄出鞘，唰的架在他脖子上。
牙子吓得大气不敢喘，连连道：“在地下卖场！我昨日和兄弟将人卖进去了！”
地下卖场？
一听便不是什么好地方。
高栎逼问这是什么地方，牙子不敢在隐瞒，全盘托出兰城官员富商干的那些勾当。
这地下卖场是兰城不为人知的一个买卖姑娘的场所，尤其是年轻貌美、身心清白的姑娘最受欢迎。
而这些姑娘由牙子贩卖，两方合作，钱财三七分。有这利益摆在面前，那些牙子自然是争先恐后拐卖姑娘。兰城已经有多起失踪案子，但涉及官员富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牙子偷瞄一眼，认命地闭上眼睛。
谢宁川眸色微凉：“地下卖场入口在哪儿？如何进去？”
“入口在中街的胭脂铺里，向胭脂铺的掌柜出示芙蕖令，掌柜便会带人进去。”
牙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非富即贵，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且他有种预感，这些人去了地下卖场，绝对会掀起风波。
于是乎，他开始主动说起这芙蕖令。
芙蕖令是一枚铜制圆牌，上面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芙蕖，象征着那些被倒卖的姑娘。
而芙蕖令多数在兰城的官员富商手里，想要弄到芙蕖令，除非抢了那些人的。寻常人自是不敢去抢的，明里暗里盯着他们鹬蚌相争，坐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止想要芙蕖令，只能从他们手中抢过来。
高栎又问：“下一场地下拍卖什么时候开始？都有什么人去？”
牙子怵了一下，嗫嚅道：“两日后开始，小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去，只知道东街的张员外每次都会去。此人最贪色/欲，府中姬妾成群，平日里都会去西边的烟柳地，大人可以去那里找他。”
他谄笑地看着几人，试图给自己求条活路。
高栎二话不说将人打昏，收起剑道：“大人，芙蕖令交给属下。”
“嗯。”
至于这牙子，不用多说，自是高栎亲自送去衙门，结果如何，不必多说。
*
胭脂铺前。
谢端阾站在角落，凝眸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神色莫辩。少顷，垂眼把玩自己腰间的佩剑，思量着将才从姜止那偷听来的话。
桑萤被抓进地下卖场，这本与他无关，他带着桑萤不就是为了找到姜止他们？现下人找到了，桑萤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虽然他对救人没什么想法，但他们好像想混进去救人。
其实他大可在外面守株待兔，只是瞧着姜止身旁那陌生的男人，心里浮现些许怪念。
高栎是谢宁川的近身侍卫，以他对姜止的在乎，把人派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那陌生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熟悉，莫非真是谢宁川不成？
但他不是被蛇女的白唇竹叶青咬了一口么？不该在盛京抢救怎会出现在兰城？
谢端阾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有必要去试探一下。
若真是谢宁川，盛京那边的计划就要变动一二了。
轱辘咕噜的车轮声打断他的思绪。
谢端阾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见乔装后的四人，嘴角勾了勾。
而此刻的地下卖场正进行激烈的竞拍。
桑萤作为苗疆族人，容貌自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的，五官更立体些，眉眼更精致小巧些，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娇娇可可的美人儿。
她被特意梳妆过，身上仅薄薄的一层红纱，堪堪遮住危险区域，露出的大片白皙肌肤惹得台下人垂涎三尺，恶心粘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桑萤忍着恶寒，悄悄用蛊虫缓解软筋散的效果。
主持人拍了拍手掌，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扬着得体的笑，隐在眼罩下的眸子恶劣玩味：“相信诸位都看见了，这等极品的美人儿，小的也不啰嗦，一百两银子起价，价高者得！”
来地下卖场的人都戴着眼罩，谁也不认识谁，隐私性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早在桑萤被推上去，他们就迫不及待了。
“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百八十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
竞价骤然拔高，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出价的人，认出是何人，纷纷放弃竞拍的念头。
出价的男人身量极高，身前摇着一把兰花折扇，胸有成竹地俯瞰底下坐着的人，唇角笑意不屑，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他在嘲讽他们。
这人是地下卖场出了名的好色，但凡入了他眼的，无论最后价格多高，都会落入他手中。那些被他买下的姑娘，当场就被拉进楼上的包厢，刺耳的尖叫声每每都会萦绕整个卖场，被摧残的姑娘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严重者直接死在床上。
众人不由摇头惋惜，看向桑萤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可惜了这么娇俏的姑娘……
桑萤不用看他们的反应都能猜出一二。
那黑眼罩男人的眼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露骨，目光仿若实质，一寸一寸划过她的肌肤，恶心得令她作呕！
主持人笑呵呵定音：“呐，那这姑娘便是兰大人的人了，稍后小的会差人给您送进包厢。”
兰大人是那个男人的化名，卖场的所有人都用化名出面。他因爱执兰花扇，故得此名。
兰大人抬了抬下巴，淫／笑地走上二楼的包厢。
姜止三人被带进来时，这场买卖将好结束，并没有看到桑萤。
*
姜止看了眼昏暗的卖场。
这里充斥着色欲熏心、蔑视生命、自认高高无上的人，围聚在黑暗下，以为黑暗能遮掩他们心底的恶俗。
眼罩下的眼睛涌动着无尽的欲望。
姜止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甚至排斥进入这种环境。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小声道：“我们分开找，找到人击掌为音。”
“好，小心行动。”
姜止换了男装，身量虽在男子里不高，但蒙混一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进了地下卖场后连心蛊就平静下来了。
要找到桑萤，只能挨个找过去。
来之前他们打听过，买卖的姑娘有一半都会送到二楼的包厢里，二楼的看守不多，估摸着是怕扰了贵人的雅兴，姜止一路畅通无阻上了二楼。
二楼包厢的隔音效果甚佳，但架不住里面的人玩的花，靡靡之音无孔不入，她想不听都不行。
找了几间包厢无果后，姜止实在忍不住，快步走到桅杆边，呼吸微微急促。
楼下忽而传来爆喝声。
姜止低头一看，原是台上又上来一个小姑娘，年岁瞧着和桑萤差不多大，出价的人眼里全是贪欲，宛如一头饥饿的贪狼，盯着台上的小姑娘蠢蠢欲动。
从她这个角度，楼下的光景被她一览无余，包括隐匿在人群中的谢宁川和高栎。
“嘭——”
包厢的房门被重重撞开，兰大人光裸着身子，直直从二楼坠下去。
鲜血流淌一地，露出兰大人死不瞑目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