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洛水岸 > 第 21 章

第 21 章

    苏菱还是第一次来阮徵现在的家。

    他的家居环境比自己想象得要空,门口到鞋柜部分做了下沉设计,铺了带点状三原色的水磨石,这几乎是家里为数不多的色彩。

    “你家有点空。”苏菱如是评价。

    之后她抬起手,指尖触碰墙壁,走动之下带出了一条长长的隐线。阮徵家墙壁是雪白的,墙壁上漫反射的光将苏菱皮肤补上几分亮,几乎如缎光洁。

    阮徵羞赧,因为只是养病,所以只保证了基础,装饰他一点也没有看。“嗯”他说,然后自顾自走到装药品的斗柜前,脑子混乱得要数1、2、3才能分清。

    “你觉得放点什么比较好?”阮徵把药递给她,退后一步靠在墙边问苏菱。

    阮徵递过来的药盒是熟悉的模样,白底,五彩的几个图案。苏菱眉心轻拧问他:“你怎么给我西瓜霜,我是咬破嘴唇。”

    “嗯,你以前不止咬破一个地方的时候,外面的嘴唇没事,里面的就可能会溃疡,给你防着。”阮徵的眉毛有一些文雅的弧度,每次他笑人就散发出类似阳光下柚子花的气味,清雅的,带一点干净的皂感。

    “你觉得放点什么比较好?”阮徵再次问她。

    苏菱其实是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的家里放什么与自己无关,再者不知为什么,自己面对阮徵的时候心里总莫名产生一种防备感。她摸摸自己的鼻尖,眼睛扫一圈后回答。

    “你喜欢什么就用什么装饰,植物、画还有摆件都行。阿尔玛·塔德玛的那副玫瑰你喜欢吗?”苏菱心里虽然有很多答案,但最终选择随便答些。

    至于那一幅画,她是想起了第一天。

    那天他握着伞站在雨里,雨水、时光之间回闪过太多春天,偏偏那天很冷,冷意攀附在春光与回忆之间。阿尔玛·塔德玛的那副玫瑰的感觉就是这样,甜蜜辉煌的烂漫象征却将画中人压到窒息。

    阮徵不知道那幅画,他请苏菱一字一句说,然后自己搜索。搜索出来的图没有太高清的,但依旧美丽,有些放大的局部细致到令人心惊。

    画上玫瑰花的状态各种各样,不知道这个画家在画面前坐了多久,又是如何掌握这样相似又不同的色彩。立体带来的明暗被他无限掌控,他是这张画的造物主。

    “喜欢吗?”苏菱靠在他家那张巨大的木桌边问他。

    她的头微微歪斜,发丝轻轻落下几根,眼睛比窗外的光还要亮。

    阮徵看看苏菱点点头,他说:“喜欢。”

    苏菱偏过头,在那瞬间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自己心里似乎有两种情绪在拉扯,她不太清楚抗拒的缘由,但是直觉让她抗拒。因为仿佛阮徵似乎在演戏,表演自己心里喜欢的一个影子,苏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那个影子,毕竟自己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这样的相似让苏菱升起反感,她不喜欢有目的性的接近。但真实存疑,所以有失而复得的开心,也有小心翼翼的防御。

    “我先回去了,闻莲还在等我。”苏菱起身,走了几步匆匆退出了阮徵的家。

    阮徵看着苏菱的背影长长地吸一口气,好像这样也很值得,只要看着她的背影就好。这是一种妥协,但是不是最好的距离呢?阮徵不知道,只能尽力维持,患得患失地维持,哪怕再多□□也很好。

    很好了,他劝自己。

    -

    “他给你什么了?”闻莲穿着黑色的胶皮鞋,戴着草帽站在院子里问她。她正在给自己的这个原本的院子拍照,到时候把现在的平面图画下来,看怎么才能改动最小。

    毕竟是自己干活,累。能少动就少动。

    “西瓜霜。”苏菱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纸盒,在闻莲面前晃一晃。

    走近的时候苏菱发现她戴的那顶草帽居然别有玄机,上面有闻妈妈给草帽的标记,她画的是一些叶子图案。

    至于为什么画标记,因为这里不像北方广阔的土地,菜地更像是社区菜地。一大片非水稻的地上这块是你的,这块是我的,从属于小队时代的划分体系。于是,在乡下农忙的时候地边总有很多人,风吹人走草帽可能会弄错,所以基本每家都会在自己的帽子上画标记。

    闻莲摘了帽子,学地上干活的大叔一样拿着帽子扇风,又举起手仿佛指间夹了一根烟。她无实物表演了一次吸烟、吐烟后她用略带惆怅的语气问:“囡囡,这年轻人什么意思?”

    “说我后面可能用到,溃疡。”

    苏菱走开,坐到椅子里然后一把将西瓜霜拍在桌上。

    “无敌了,真是无敌了!想得还怪远得嘞!”

    闻莲拿起西瓜霜的盒子啧啧两声,心想这小子做得是不是太明显了?难道他这打的是直球?

    看不出来啊,这人是跟着气候走的吗?多雨的时候阴恻恻,天晴的时候就阳光,难不成是向日葵?又觉得如果阮徵要活在《百年孤独》里,岂不是就一直是阴恻恻?闻莲这样奇妙地联想,因为这书她高中看的时候就记得“马孔多在下雨”,印象里这本书就是那种阴恻恻的天气。而且那种循环轮回,怪像这段关系的。

    “你准备怎么改?”

    苏菱试图转开话题,说的时候悄悄把阮徵给她的西瓜霜顺手收了回去。

    “啊……我还没想好,我先给小院拍个照。你觉得是花园面积大一点好还是种菜面积大一点好?我们要不要搞一个花墙?种蔷薇或者木香,其实我还想种牡丹的,我怪喜欢牡丹花的。牡丹花下我还要放一座铁佛,感觉会很出片,看着也舒服……”她说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以后忽然走了,说先去写个计划。

    闻莲说起院子设想的时候滔滔不绝,可见她对整理、修葺这个小院子有莫大热情。苏菱听她从院子扯到苏州园林,又从园林拆分到具体的植物,她想其实闻莲也可以说点什么,村子能开个类似TED、一席这种平台吗?同在一个社区用这种方法分享或是拉进距离也不错。

    她的念头只是稍微闪烁一下,但是苏菱马上感觉到自己很多观念并非来自于实践,这些多半是书本经验,而且很多还不是本土的。

    不过苏菱还是掏出了手机,把这件事记下来。

    苏菱思考的时候风轻轻吹过,带着一点冷意。她抬起手腕想看手表,结果手腕上是空白的。她愣一下想起来,因为自己先现在时不时要干点活,手表带着不方便。

    那平时闻妈妈看时间是不是也不方便呢?

    苏菱想到之前某次路过绿化带,听到锄草的工人怀里忽然报时的事。顺着这条线她又思考了一会儿,吹来的风越来越冷,直到闻妈妈走出来叫她回来,现在温差还有一些,别吹着凉。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迹象,其实从闻莲家往太阳落下的地方看并不能看见山,或许应该叫落水。

    苏菱偷偷笑一下,她总能在这样奇怪的细枝末节里找到一点奇怪的快乐,比如落山和落水,说明什么呢?说明说起这个词的人肯定不是她们村或者是平原地带的,否则就是太阳落田了,太阳落水了。

    她想象着金色的光球沉下去的模样,嗯……这样看天圆地方的模型还有些道理。苏菱走路的自顾自想着,被门槛绊了一下,失了重心人不平衡要跌倒的时候忽然有人扶住了她的背。

    对方的手掌温热,透过被风吹冷的棉质布料传到苏菱的皮肤上。

    “当心。”阮徵手臂用力将她扶起,然后马上把手放开。

    苏菱朝他点点头说:“谢谢,刚才在想事情。”

    闻妈妈听到动静过来了,她招呼苏菱坐下,让阮徵到厨房来帮忙。只是苏菱哪好意思真休息,她也进厨房问有什么活。

    闻妈妈笑着说既然她来了,那让闻莲也下来。苏菱帮闻莲解释,她现在正在头脑风暴出院子的设计图呢。

    今天大概是庆祝阮徵终于大方过来吃饭,闻妈妈做了一道话梅排骨,又炖了菌菇汤。还有些时令小菜,譬如黄瓜花,这个也就是种黄瓜的能吃久一些。

    闻妈妈笑说这黄瓜啊摘一些留一些,留下的长得好,摘了的吃着嫩,两全其美。

    往常闻莲吃饭的时候说话多些,今天稍显沉默,闻妈妈问她怎么了。她说出个让三个人笑了好一阵的话来。

    “我在想,黄瓜花安排在院子里。”

    闻妈妈轻轻刮她一下鼻子说:“小囡头,想什么呢?黄瓜花就是黄瓜,你怎么还真当成花在想了,这一排排挂着跟那个冰棒一样,你一半我一半吃啊?”

    “诶,我这脑子,我在想什么呢!”闻莲自己也笑。

    吃完饭外面的天还有一些光,闻莲提议一起去看黄昏,出门的时候她顺上了相机。她家和河岸可以通过一条水泥石子路过去,几个人前后步行而上,往人间暗色处挪。到岸上以后大家再慢悠悠转身,落日像焰火一样散落在对面的半边天上,无比绚丽。

    闻莲争分夺秒地记录下这个瞬间,拍的时候她又问苏菱,这样的美丽用什么词才好?

    苏菱左右看看,默默昂了昂首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是李义山的诗,他看到的是王朝在藩镇割据下的落日,而今天的她们虽然不是同等心情,但困守时忽然发出哀叹也是一种下落的状态,不同心境,同样向下的角度。

    阮徵低头,在昏色之中看她,心里千种滋味。

    明明是年轻的身躯,为什么自己穿过这一句诗歌的长度心就如此衰老了?

    回家的时候闻妈妈还是不建议用这首诗,毕竟面向的是大众呢!这样的传递可能也会影响到别人的。

    三个年轻人听了点头同意,又说了几句话后各自分别了。阮徵要思考工作申请,苏菱要看一些文献,闻莲则是准备通宵达旦把院子方案做出来。

    即便是困守一时,也要建立自己的秩序。

新书推荐: 霸总的白月光开替身培训班了 [原神]白水之歌(那芙) 那个骗婚的王老五 爱*******近 鸿毛轻如雪,露若凝为月 当精致女下班后尝试city walk 栀子花的思念 【排球】青城经理部活日志 [排球]你的排球掉了 甄嬛傳之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