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
带着心事的数学课上得十分焦躁，也不知是数列这一章确实太难，还是沈岩状态不好。
是没有考过这么差的分数，所以难过到哭吗？因为迫不得已换学科而委屈？嘶……白芷和我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我安慰她吗？
不不……这样是不是太自恋了……她可能觉得我们压根儿不熟呢……
哎呀……我等会儿该说什么呢？“对不起刚才我应该安慰你的……”啊好蠢啊……
时间一秒一秒，艰难地流逝。
到快下课，沈岩也没想出个很好的说辞，可又急切地想要处理好这件事情。“说不定过会儿我又不敢和她搭话了。一拖再拖，万一这就是我们关系变好的转折点呢？嘶我在想什么呢……”
好在数学老师技术高超，就在下课铃响的前一秒讲完了最后一题。
“把左边化简消元……好，等式成立！”心急始他的写字速度飞快，沈岩都快趴在桌子上了，“这题订正完了！我得赶紧去……”
“啪”地一声，他把笔按在桌上；又“唰”一下转向后面，站起身往白芷位置上去。
“沈岩！干嘛呢？说下课了吗？”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一声。
沈岩愣住。
他那股焦急的情绪瞬间冷了下来。
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在教室里。
很多同学低头偷笑，又怕老班骂，不敢放大声音。班里被一团闷在喉咙里的笑声笼罩。
李杜伏在桌上憋笑，伸手把沈岩推回座位，又抬头喊到：“咳咳……老师，他还在梦里。”
班里的笑声一下闷不住了，爆发出来。
沈岩麻溜地坐回去，觉得耳朵烧了起来。
就是通知招飞行员的事，在班级群里说一声都行，何必这么一惊一乍！班主任说完了话，离上课只有两分钟了；幸好下节课是体育课，否则可得把人累得够呛。
“幸好是体育课，下楼的时间也可以和她说话……”沈岩在心里抱怨着，忙又往白芷座位跑。
“嘿，小白！”他喊到，“我刚才……”
“白芷！我们一块儿下去吧！”一个响亮的声音盖住了他。
方怡琴突然从沈岩身边挤过，直把他怼到了座位上；她大声说着话，拉起白芷就往外跑。
白芷仿佛没有听见沈岩一样，平静地离开了教室。
“唉……”沈岩心里的百感交集一下冷了下来，只好独自下楼，“她们两个关系有这么好吗？”
“嘿。”身后忽然有人拉住他。
沈岩一回头，李杜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小白！我们散会儿步再上去吧！”
或许是考虑到学业紧张的原因，高三的体育课很是轻松；今天只是跑了两圈步，便解散了。白芷正准备上楼学习，便被方怡琴叫住了。
她总是会主动找我，热情洋溢……方怡琴人真好。白芷想到中午的谈话，心中热流流淌。
呼——白芷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不能在教室里哭，这太丢人了！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勉强止住泪水，喉咙却仍不自觉地哽咽。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排。
沈岩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头埋在手臂弯里，看来是睡熟了。
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和他说这件事……白芷想到中午说完这话，沈岩几乎没什么反应，现在甚至安然入睡；她的悲伤伴随着羞耻感涌了出来。
是我想太多了，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没有人有义务关心我吧！我怎么那么容易对人与人的关系有过分的联想呢！
我总是这样……白芷把头垂了下来。
可恶，越不想哭怎么就越委屈呢，白芷你别不争气……
“我想学建筑设计！小白，你准备报什么专业呀？”她忧伤的小黑屋突然被一个声音冲破；一抬头，是方怡琴在说话。
“嗯？”
“今天好像会通知招飞行员的事，我忽然很好奇你们都有什么未来规划？”
“陈姝君想学新闻传媒，我真是没想到！平时和她谈电影，她都很有自己的见解，原来是对这个感兴趣吗？”方怡琴跑过来搂着白芷，“这臭小子，现在又去找那谁了，我真受不了！”
坐在白芷左边的郭子涵突然放下笔，转过身来，轻轻说到：“其实我想读师范，未来去山区支教。”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回过身，又开始写字。
这位郭同学是班上很低调的存在，尽管成绩并不算优秀，但总是在努力学习；白芷一直视他为绝佳的邻座。
这么内向安静的人，很难想象他做老师的样子呢。
“哦哟，”右边突然传来李杜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从球场回来了，“阿郭志向这么伟大啊！”
李杜垮坐在座位上：“我能考上大学就行了。然后就去选秀，当大明星出道，赚大钱去了。”
李杜真是长在我笑点上的男人！白芷忍不住乐起来，一下忘了刚才在悲伤什么。
“你没事儿吧？”方怡琴笑着嘲讽到。“拜托，金阳苏有朋不是白叫的！”不得不说，刚入学时大家都这么描述李杜；但后来他的搞笑灵魂开始发力后，外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油腻普信男。”方怡琴用嫌弃的语气说到，又带着热情期待的眼神看向白芷，“你呢？”
“我应该学生物吧，”她说到，心情却一下又沉了下来。“家里觉得……嗯……额，就是感觉比较适合我。”
“哦？和你反差很大诶。”
“小白感觉学什么都不违和，”李杜说，“不过不学文属实是文科届的损失。”
“对啊，你语文不是很好嘛，”方怡琴边说边把玩着白芷的水杯，“感觉生物像沈岩会学的，他就是理工男。”
“哦不对，他爸妈都是医生哦，应该可以学医吧。”过了一会儿，方怡琴又自言自语到。
一直在想怎么和方怡琴说自己换学科的事；中午虽然说上话了，可觉得时机不对，最后还是没有说。结果只告诉了沈岩一个人啊……
白芷回想着，发现中午的谈话使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秋天来得明显了许多，风吹在身上不再那么燥热，树叶开始筹备凋零前最后的红火。
像白芷这种怕冷的同学，已经套上长袖外套了。她两只手都缩在口袋里，跟着方怡琴走向篮球场。
叶夏……他倒是没下来打篮球，有些稀奇。白芷心里略有些空落，却也因此放松了不少。不知何时开始，她察觉到了叶夏的眼神；从那之后，自己也开始留意他的存在。
“叶夏居然没下来。”方怡琴突然说到。
“嗯？”白芷吓了一跳，“哦，他确实没下来呢。”她觉得还应该说什么，但担心暴露自己的心思，最终没有再开口。
“沈笨笨也没下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方怡琴又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到。
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白芷在心里琢磨怎么宣布自己转学科的事；而方怡琴鼓着嘴，步幅夸张地走着，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好吧，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说吧。
白芷在心里笑自己犹豫，开口道：“我其实……”
“我跟你说啊，叶夏好像喜欢我。”
“啊……啊？”
万籁俱寂是什么感觉？那一刻白芷感觉一切声音都消逝了，眼前的景物仿佛忽然定格似的，显现出不真实感。
有一本叫《夏恋》的书，在她的脑海里焚烧起来。
“他不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吗？我以为他是因为和男生关系好，就是沈岩他们，所以才来的，”方怡琴快速地说着，语气略显激动，“但他那天只找我说话，像为了我才去的一样。就你知道嘛，平时他也经常找我……”
白芷明明没回过神来，方怡琴的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对此应该是什么心情？应该震惊？难过？羞耻？白芷心里却额外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事，只是静静听方怡琴讲着二人暧昧的经历。
“我听着也是有种让人摸不清的气氛……那他和你表白了吗？”她用着关心的口吻，把自己对叶夏的生疏演得恰到好处。
“还没有，但是呀！我就是怕他很快就会有！”方怡琴激动得摇头晃脑起来，马尾辫又是一晃一晃的，“我之前偶尔会感觉关系微妙，但还是当作好兄弟嘛。现在这样实在……”
“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但是……就他也蛮……”方怡琴用手酝酿了好几下，最终没说出回答。
午间的阳光变得更明媚了，光影摇曳。
“像沈岩这样就很好。”方怡琴突然转移话题，说到。
白芷愣了一下。
“沈岩对谁都一样，就是那种老好人，不会让人有担心。”方怡琴说，“我是说，他平时不是也经常和叶夏一起走嘛，他看着就，嗯，让人放心。”
嗯？谈到叶夏时白芷倒是平静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小鹿乱撞；方怡琴的话题转向了沈岩，她的心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诶，铃响了！下节语文周测，快上去!”
白芷正被自己的突然心悸慌了手脚，下课铃声就识趣地响了起来。没等她有机会细想，已经被方怡琴拉着往教室跑了。
每次开始写语文都是很不情愿的。
但动笔后不多久，总是能沉入到文章里去，甚至在做题时与题目共情，心生感慨。
这是白芷对语文的独特感受。
今天的卷子挺简单的，很多人都在打铃前写完了。教室里有零零碎碎的交谈声，有人离开座位找人聊天，悠闲地等待收卷放学。
老师在自己教的另一个班监考，每次都是这样。七班总是那个散养的班级。
白芷四周的座位都空了，只有左边的郭同学在默默赶作业。她抱着保温杯在座位上发呆，心里被很多情绪绕得烦躁，无法学习，也就对环境有了不满。
“咚”。
忽地一下，有一个人在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你写完啦？”沈岩问道，语气比以往还要更加友好。
“很多人都写完了啊。”白芷平淡地说。她知道对面是沈岩，却故意不抬头，只是把玩起手里的水杯。
嗯？我……我在干什么？我在为中午的事赌气吗？好尴尬，白芷不知怎的，只低着头不说话。
沈岩一只手撑着椅背，飞快扭头看了一眼白芷，又迅速把头转回来。白芷甚至能用余光看到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腿也跟着抖了几下。
他在干什么啊……我刚才在干什么啊……
白芷心里好笑，正准备张口，沈岩却突然抬头：
“小白，真的对不起，中午那个，我感觉你心情低落，但当时我的反应可能不太好……我本来准备午休安，安慰你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抬眼看了一眼白芷，“嗯……你现在心情好点吗？”
白芷也抬头看向他。二人的眼神正交汇上；沈岩马上扭过头去。
“咳……你是没考好所以不开心吗？”沈岩说着，又把目光移了过来。
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地理还考成这样，你就给我换到化学班去。父亲的声音在白芷脑海里响起，她的心一下坠了下来。
白芷顿了一下，回道：“对，我这次地理没及格，所以准备转学科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我没什么发言权，这个决定肯定是你和家长都考虑过的。”沈岩又扭过头去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白芷说，“你化学肯定会学得很好的。我化学还可以，有不会的题尽管找我！我全力支持你，真的。”
说罢他又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地笑了笑。
夕阳不是很美，阳光直白白的；但当它穿过窗户，照进教室，就流淌着动人了起来。
白芷看见沈岩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当时她描写的孟春天一样。
“沈岩对谁都一样，就是那种老好人。”方怡琴的话无法抑制地在她脑海里回响着。
心里奏响无声的交响乐，明快起来。
“砰~砰”
心脏猛烈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