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宁用匕首砍掉了试图缠住她身体的藓丝，彼时直升机的两个门都被毁掉，左右像一只残缺的鸟儿，在空中摇摇欲坠。

    陈淼和另外三人最开始缩在门边，待门被踢掉，强大的气流灌了进来，几人为了缓解紧张，像坐过山车那样试图让自己嗓子发出一点声音。

    不能再耗下去了。榛桐看着陈淼几人缩着头，承受巨大精神压力的同时还要对他们的攻击进行闪躲，判断道。

    藓丝像鞭子一样将应宁的枪抽到角落，两人拳拳到肉，应宁抱住榛桐踢过来的脚，随后向上一顶，将榛桐狠狠摔在地上。

    终于，信息传输成功的声音在应宁脑内响起。

    站在直升机内，应宁一脚踩在榛桐的胸口，俯视道：“我赢了，榛桐。”

    和想象中的不同，看着身上被能量液溅满的应宁，榛桐脸上并没有出现慌张的神情，相反，榛桐眼里满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确定吗？应宁？”

    “滴——信息被驳回，应宁抢夺黄金树的任务失败！”和榛桐声音重合的，是宛如诅咒一般的电子音。

    “我靠，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陈淼！”在地上，一直紧张注视直升飞机的周焕文突然叫起来。

    “她是信息安全部门的啊，我服了！咱们当时那盗版黄金树就是她编的程序！都怪他们那个脑残组长一直试图抢她的功劳！导致最后成果归属权不明不白的，我也忘了这是陈淼编的！”

    “我靠，她在上面的话是不是说明我们的计划没失败啊！”周焕文太过激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破音。

    ........

    那道冰冷的电子音使得应宁本就苍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嘴角的微笑变得僵硬，在大脑中，她打开了被驳回的文件。

    脑内顿时被庞大的信息所淹没。

    【姓名：陈淼，性别：女，爱好：喜欢苹果讨厌梨，座右铭：组长去死！】

    【姓名：唐茜，性别：女，不喜欢被人叫错名字，喜欢可爱的东西，手工十级达人。】

    【姓名：孔怀财，性别男，爱好：钱，讨厌：没钱，口头禅：钱钱钱！】

    ........

    人物并不多，加起来恰好是100名员工的个人资料，只是被陈淼加上了各种各样的代码，使得其看起来很高深的样子。

    最后，所有代码汇集，变成一个巨大的中指。

    这......这是什么？

    不应该是信息码吗？这些无用的信息是什么？

    “应宁，你一直认为人类的背叛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当符合你预期的场景在你眼前显现，你便盲目地相信了你所相信的。”

    “虽然你通过吞噬记忆，获得了那几十名员工的藏身地，但是只要有人出面，露出胆小的神情，背叛了我，你便立刻相信，应宁，你也是个很自大的人。”

    榛桐倒在地上，一字一句，像是巴掌一样扇到了应宁脸上，应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去往实验室前夕，陈淼拿着真正的黄金树找上了榛桐，陈淼是一个做事情滴水不漏的人，她说既然要做，就不要留后患，在榛桐本来的计划上，她做出了更周详的设定。

    计划很美好，但是需要一个人承担死亡的风险，不会有人愿意去做。

    “我提议的，那就我去做。”陈淼比想象中还要果断。“你说过会保护我，我相信你。死了就当我倒霉。”

    “那如果我食言了呢。”

    “那就怪我倒霉。麻木久了，就总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足迹，谁小时候没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想呢？现在这种机会落到我头上，值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陈淼挠挠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上学、工作、躲避污染物、刷手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下，会使得人们短暂的忘记自己所求的是什么。

    人类小时候在父母肩上看向更远的世界，而当他们长大后，亲身抵达自己曾经眺望的世界后会短暂地陷入迷茫，小时候的理想与现实割裂，使得灵魂都变得疲软无力。

    就像周焕文门口墙上书写着的“周大侠”一样，他长大并没有成为赏金猎人，成为了一个看似无趣的大人，但那又如何呢？他们依然用生活装点了生活。

    累了就休息，难过了就大哭，善良的小孩，不会怪罪长大后的自己。

    偶尔，小时候的自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很酷的大人。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曾经心里那个小孩，灵魂在贫瘠的土地开满鲜花。

    “一群傻x。”沉默良久，应宁只是低低咒骂，再抬头，应宁的眼神完全变了，那是对一切失去希望的眼神。

    “符叙，杀了她。”一脚猛踢到榛桐肋骨上，肋骨碎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响起，榛桐咳出一口能量液，起身抱住应宁，将其撂倒的同时，应宁背对着举枪的符叙，迅速命令道。

    符叙按照应宁的命令，目光凛冽的开枪。

    枪声使得陈淼躯体一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子弹从应宁的能量驱动器中间刺过。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应宁背对自己。

    冰冷的能量液喷射在榛桐脸上，有些阻碍她的视线，以至于她有些没看清应宁的错愕，她转头，看向一脸凌厉的符叙，眉头微微皱起。

    “抱歉，其实我是好人。”看着榛桐的目光朝自己扫来，符叙五指并拢，对着榛桐敬礼，脸上在下一刻恢复以往阳光的表情。

    “别看了，上演了一出碟中谍而已。”待应宁身体倒在地上，符叙从副驾驶翻身到机舱内，替陈淼等人将绳子解开，随后随意说道。

    “别怪我没告诉你啊，你不信任我是你的问题。”

    榛桐没有说话，看向符叙的眼里满是探究，不过她向来有话直说：“那你为什么要从应宁手里拿走眼球和心脏？”

    “不是被抢走了吗？”符叙没有直视榛桐的眼睛，变相地承认他曾做出过差点违反条例的举动。

    但符叙最后还是没有违反条例，他和应宁不同，他没有悲惨的记忆，他和榛桐也不一样，他没有明确的善恶标准，在他这里，他唯一的立场，是兰葵。

    其实符叙都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或许他是想触摸他的造物主，或许他是想走得更远一点。

    符叙是一个标准的服务型仿生人，这代表着他的武力值并不优秀，也代表他的智力不是顶尖，需要一辈子看人眼色生活，于是，他开始在条例边缘试探，看能否看到不同的自己。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榛桐不会再全心全意地相信符叙了。

    “走，回去了。”叹了一口气，从玻璃窗翻回副驾驶，符叙对机长道。

    黄金树已经被裴穆的人护送离开，榛桐不需要再担心，在尴尬而又沉默的气氛中，脆弱不堪的直升机开始返航。

    只是，榛桐没想到，应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去死吧！”

    在最后时刻，应宁摸到角落的枪，没有丝毫犹豫地疯狂扫射，藓丝在狭小的空间内迅速展开，护住了几人的性命，但是子弹将操控台和前挡风玻璃打得稀碎。

    操控台失灵，直升机发生偏移，陈淼等人在瞬息间被甩出直升机外面，伴随着巨大的尖叫声，应宁探出头，射击直升机的机翼，顿时火光四溅，直升机冒着黑烟坠落。

    而应宁做完这一切，也从直升机坠落，像是燃烧的蝴蝶，生命走向终结。

    “啊——”陈淼等人的尖叫声还回响在榛桐耳边。

    没有丝毫犹豫地，榛桐利用藓丝钩住陈淼几人的身体，像是蹦极一般，陈淼几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异空间展开，连带着符叙和机长，榛桐将所有人送到地面。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瘫坐在地上。

    没来得及管他们，眼看直升机准备向居民区砸去，榛桐利用异能将自己传送至直升机预计坠落的地点，直升机像燃烧的怪物一样直冲下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快要完蛋的时候，燃烧的直升机突然在空中停住。

    下一刻，直升机的尾翼，躯体像是像素点一样缓缓被分解掉，直至最后一个零件消失，小范围的雨水倾盆，像是眼泪一般，冲刷着这片废墟。

    太阳在天幕外生气，在剧烈阳光的折射下，全城市的人在这一天看到了最美的虹光。

    再次闪回至机场，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榛桐差点软了脚步。还是接受治疗后，一直关注她状态的裴穆扶住了她。

    “怎么了？”有时候异能者在过度使用异能后会被污染物反噬，关于异能者的状态，裴穆异常敏感。

    榛桐回不上话。

    因为她是真饿啊。

    到底谁家好人三天吃一顿啊。

    饥饿，往往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能量补充剂。”良久，榛桐才吐出这么一句话。而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将能量补充剂送来。

    关于能量补充剂，榛桐只评价一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好歹是让她恢复了一点精力。

    应宁的事情圆满解决，聚集在机场的人群和军队也渐渐撤离。

    榛桐、兰葵和符叙是最后一拨走的，榛桐站在应宁的残骸前，将应宁的身体回收。

    按照符叙的话来说，就是：“总归是同事一场。”

    拖着从机场借来的垃圾袋，榛桐打开异空间，刚想回公司作报告，却没想，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枪响。

    回头的时候，符叙恰好倒在才升起的阳光之下。

    “真狠心呀，葵姐。”能量液从破碎的能量驱动器内流淌，看着单手插兜，逆着光，一脸冷漠的兰葵，符叙苦笑道。

    兰葵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的人生执拗得可怕，不允许自己犯任何错误，就像骄傲的向日葵，永远跟着太阳的方向走。

    同样的，她也不允许自己亲手创造的仿生人出现错误。

    错误，就应该被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