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那天，是在9月末的一个平静的上午。

    我与姜幕元的同桌缘分注定要走到尽头了，他选的“物化地”，而我选的“政史技”。

    我抱着一堆书走出教室的时候，李霏正和她的朋友站在门口聊天。她问我分到哪个班了，她说自己分到的是高二（1）班。

    高二（1）班是理科尖子班。

    “恭喜。”我说：“我在高二（9）班。”

    然后她笑着和我说了再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新教室在三楼，现在到的人还不多，我挑了个靠走廊、靠窗的位置坐下。

    南城一中是省一级重点中学，所以这的学生为了有更多的专业可选择，几乎都会选“物化”。9班和10班是唯一的两个文科班，9班算是文科重点班。

    这次分班，还正好把中考班和直升班整合了。

    当华芷茗从9班的门里走进来的时候，我才想起了这一点。

    她是播音特长生，考传媒学院的话......是要选文科的。

    待我再抬起眼时，她正踏在我刚走过的那条路上，沿着我这一列的座位向前走。

    这一刻我只觉得我什么都忘却了。

    而她还在向前走，她正在朝着我的方向向前走！

    如果此时在拍电影，那一定是个慢镜头。

    陈粒沙哑磁性的嗓音，在我脑海里回荡：

    “你背对着山河一步步走向我，

    你脚踏着山河一步步走近我；

    你打开了我的躯壳，

    你唤醒了我的耳朵；

    带走我......”*

    ......

    最后她在我左手边这一列的第三排落座，我在第五排。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乌黑的马尾辫，和可爱的侧脸。

    直到新班主任进了教室，吼了一声“安静！”，我才从怔愣中猛然清醒，并且认识到了一个实到不能再实的事实：我和华芷茗同班了！！！

    ———

    能和华芷茗同班，意味着我每天都能见到她。这是过去一年里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她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她为班级带来的荣誉也是我的荣誉......

    光是想想，我就对往后的校园生活充满了期待！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

    上课时，她总是听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动笔记下老师说的重点。偶尔遇到不太理解的知识点，这时候她会托着腮，开始转笔，过了一会儿又微微点了几下头，应该是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

    课间她一般会在位置上做题，有时候会和她的同桌一起探讨，或者还有些其他同学来找她。她们总是说着说着，就手挽手一起上厕所去了。我不明白，女生似乎都很喜欢结伴去上厕所。

    上完体育课，她脸上出了一层薄汗，刘海微湿，有几缕贴在了脸上，她偶尔会吐着舌头吐槽：“热死了！累得要命！我再也不要上体育课了！”

    有时她会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她的朋友在这时会“不怀好意”地戳一下她的脸颊，软肉陷下去又弹回来，像一颗果冻。她被弄醒了，懵懵地抬起头来，软软地问：“干嘛......我好困......”然后又倒头继续睡。

    ......

    这样生动、俏皮、可爱、真实的她，真的好让我心动。

    我在感到幸福的同时，还陷入了深深的不耻。我还不至于糊涂到忘记，她和白允谦之间......

    我，在喜欢着、觊觎着、肖想着......别人的女朋友。

    多看她一眼、想她一分，都让我觉得自己在冒犯她。别人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自己心里的贪念和欲望，有多么强烈。

    可我又实在忍不住去喜爱她。

    我就像一个蛀了牙，还盯着别人的糖的小孩。不吃，心里痒；吃了，牙还会疼；仅仅是想着去偷吃，心里也止不住觉得愧对于妈妈的叮嘱。

    “都说了多少次你蛀牙了，是不能吃糖的！一点都碰不得！而且那是别人的，又不是你的！”

    ......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莫言说：除了生病之外，你感受到的所有痛苦，都是你的价值观所带来的。

    想不明白的，就干脆别去想了吧。

    只要是因她而起，不论心酸失落、心动喜爱、犹豫懦怯、羞耻不甘......我都照单全收。

    做一个陌生人，做一个不熟的同班同学，做一个老实本分的普通朋友。

    我可以做到。

    注：

    1.*《祝星》——陈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