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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关澈回家取了母带,打车直奔工作室,火急火燎赶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里面有人高谈阔论,夹杂着一阵阵谄媚的捧场起哄。

    她仿佛手指被烫一般迅速缩回手,几乎在一瞬间转身就想走。

    好巧不巧,此时门刚好从里面被推开,有同事出来看见她,大呼小叫着将她推进门。

    鸿门宴么,她想。

    站在人群中央的是网大新贵导演——宋青霄。

    也是关澈的前男友。

    两人也算是大学时期一起合作过的搭档,当时意趣相投,彼此都为对方的才华叹服过。他对自己的心思关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能忍,这份倾慕一直持续了三四年,在关澈挣扎在《飞鸟》的发行难题上,几乎要一蹶不振的时候,他表白了。

    彼时的关澈整个人都分崩离析,比起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对她来讲,这更接近于伸手抓住浮沉命运中的一根浮木。

    但这根浮木也是很怪,在一起之前明明跟关澈一样,有着文艺工作者的傲骨和理想,却在跟她在一起之后短短几个月,忽然放弃信念,去拍了周期短回报高的网大,两人分歧越来越大,最终关澈忍受不了,提了分手。

    他发达是真发达,踩上了风口,业务能力降维打击,从跟关澈一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从业人员,一跃成为业内有名有姓的新星,赚得盆满钵满,资方见了他的名字,都能多放一半的心。

    唯一就是名校科班出身,现在却投身到这种开屏球击的下沉市场,多少有点没脸,见了昔日同仉,也确实不怎么抬得起头。

    尤其是关澈。

    后来关澈想起这件事,也大概理解,无非就是跟她在一起之后,宋青霄从她身上看到了这条路极低的性价比,和满地闪着寒光的荆棘。

    他害怕了,转身就逃,于是连着破碎后依然选择坚持的关澈一起厌恶。

    她有时觉得庆幸,是她的慢热和冷淡保护了自己,让这段关系在身体上落实之前,就暴露出本质问题,两人并无太深纠缠,这样分道扬镳时,也不用受伤太深。

    她一直都这样想。

    “哟,关大导演。”人群中央的宋青霄终于注意到她。

    口气嘲谑,遮掩都懒得。

    气氛忽然冷下来,在场人人噤声,面面相觑,不知道旧情人见面,会怎么发展。

    关澈波澜不惊:“宋导,好久不见。”

    有同事看着尴尬,出声替关澈转移话题:“宋导,刚刚说的新片盘子,还没说完呢?”

    宋青霄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贵客到了,下次。”

    关澈低头,不以为然地浅笑:明明她才是工作室签约导演,倒成了客了。

    名利双收就是不一样,光明正大喧宾夺主。

    陈舒羽招呼她:“终于到了,来办公室谈。”

    关澈对宋青霄颔首告别,没想到他后脚就跟着进了陈舒羽办公室。

    “坐。”

    宋青霄大喇喇坐在长沙发正中央,关澈抱着笔记本,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舒羽专门在办公室置办了茶桌,正热着水,咕嘟咕嘟响。他捻起紫砂壶,往宋青霄面前的闻香杯里浇了一阵:“新上的云雾,宋导试试。”

    宋青霄双手搓着闻香杯,低头细嗅,眼神却落在关澈身上:“关导不尝尝?”

    关澈越过他,对陈舒羽道:“师兄,我项目那边还有事。”

    陈舒羽沉了脸:“那种小打小闹也能当真?宋导今天来,就是来找你谈大项目的。”

    颐指气使的,仿佛前段时间低声下气求关澈接项目的人不是他。

    关澈别开脸:“我们跟人家签了合同。”

    “多少钱的合同?”宋青霄问:“违约金我赔不起?”

    关澈不响。

    实际上她作为签约导演,并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毁不毁约也是工作室一句话的事,只不过陈舒羽看重她,愿意听她的意见。

    现在看来,有他更看重的人。

    “副导演的位置,专门给你留的。”宋青霄轻咂一口茶:“你那个项目,拍完能赚几个钱?我给你双倍。”

    关澈看他,思绪冷不丁跳回原先在她的半地下,两人一起看大师作品,看完她久久不能回神,茫然着问这辈子还能拍出这种东西吗,也是面前这个男人,眉眼温煦地笑着,对她说,阿澈,你是我女朋友,你一定能的。

    两副一模一样的儒俊皮囊重叠在一起,让她恍惚地想,当初为什么只听见了后半句,明明前半句才是他的重点。

    他比那个时候更意气风发了,红气养人,果然不错。

    “不接。”关澈转身:“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给我回来!”陈舒羽怒道:“认识这么多年,一点情面都不讲?”

    “关澈,”宋青霄话音冰冷:“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这行没出路,”他架起腿,上半身整个靠进沙发里,双手摊开,一副上位者姿态:“大家认识一场,别不识抬举。”

    话是真难听。

    更难听的还在后面:“你当初坚持不跟我……”宋青霄手指在茶桌上笃笃地敲两下,代替了那个不够配他身份的词:“不也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是,看不上我吗?”

    关澈心里一阵恶心,并不想辩白,伸手去按门把,却没能按动——门上了锁。

    她手放在锁头,却忽然改了主意,回身把笔记本啪地扔在茶桌上,险些掀翻茶盅。

    宋青霄挑着眉看她,好整以暇的样子。

    他还没见过关澈这副模样,瓷白肤色上点染着淡红的薄怒,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里面深不见底却暗潮汹涌,唇角也抿得平直,总而言之,跟他印象里那个淡漠得有些木然的女人,没有丝毫相同。

    他忽然庆幸自己说话难听。

    陈舒羽倒茶打圆场:“喝点茶,慢慢聊……”

    关澈偏头:“这是我跟他的事,你让让。”

    陈舒羽讪讪地缩回手。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关澈沉着脸坐在他对面:“你想证明你是对的,你走的路才是正途,你放弃的事情我坚持,就只有饿死这一个结果。现在大发慈悲给我一口饭吃,不就是想说,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么。”

    她面色坦然:“我确实没有钱,也不是什么不吃嗟来之食的清高名士,我不去你的项目,只是单纯讨厌你罢了。”

    宋青霄豁然抬头:“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呀,”关澈眼底盛着他从未见过的尖锐怒意:“想我再重复一遍?”

    宋青霄嗤笑:“小孩子才看喜好,成年人只看利益。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自视甚高也有个限度,别太荒谬。”

    “网大新贵,多少投资人抢着注资,难道连个副导演都找不到,”关澈抬手泼了陈舒羽倒的茶,自己斟了新的:“宋导,你到底要扮演什么人设,人物小传自己盘清楚了吗?”

    宋青霄被噎住,额角青筋爆跳,半天说不出话。

    一同沉默的还有陈舒羽,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些话是那个总是低眉神游,冷眼旁观,对什么都不甚争取的关澈说出来的。

    “青霄,”她这么叫他,尾音里却沁着冰:“说句实话,我从没觉得你的选择有什么问题,也没觉得拍纪录片就高贵,拍网大就微劣。都是事业,都是需求,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她眸色清浅,出乎寻常地平静:“有问题的是你。你既放不下曾经自以为高贵的理想,又放不下下沉市场利润的诱惑,拍着直白的网大,又看不起消费的受众,非端起知识分子的高贵架子,手还一刻不停地捞钱。”她叹息:“你不累吗?”

    宋青霄脸上被她逼问出一层薄红,但他纵横名利场,绝不会被她这几句话就镇住,沉默着听完,极不屑地笑了:“你那个半地下室下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吗,自己挣扎在温饱线上,拍出来的片子署名都保不住,还惦记着教别人做人啊关导?”他讥讽地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个。”

    说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你还是这副德行啊,不懂规则,理解不了利益,我还真是没说错。”

    关澈不可置信地盯了他好几秒,气得险些笑出声来。

    她当然记得他在说什么:当时两人已经在一起很久,关澈试探着,用第三人称,小心地跟他透露了一点点自己的过往,本意是想慢慢地培养自己对他的信任,却没想到宋青霄完全站在她的对立面,耸耸肩说,这样有利可图,你凭什么要求人家不去逐利,只讲情怀?阿澈,你不懂传媒的规则,也不了解这背后的利益。

    她经年间刻意忽略的废墟忽然被翻动,扬起的尘土呛得她好久没有回过神。

    “我没想着要教你做人,那是你的爱好,我没什么兴趣抢。”她冷笑着按了按额角,挑起眼皮剔着对面几乎要恼羞成怒的男人:“既然跟纪录片没什么缘分,大大方方放下,没什么不好。纪录片也好,我也罢,都是过去式了,你完全不必把我当成你理想的投射,然后费尽心思来践踏我。”

    “大家相识一场,别搞成现在这样。”她拿起笔记本,起身道:“母带我放这里了,还有事,你们聊。”

    “阿澈!”宋青霄叫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关澈停下脚步,侧脸在茶桌蒸腾的雾气下氤氲不清:“我想要什么,你都给不了。”

    锁头清脆地嘎达作响一声,办公室陷入了难堪的寂静。

    她离开后很长时间,宋青霄都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无法不承认,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但偏偏,他的感情也是真的。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爱憎分明,谁不是一边深情拥抱,一边互相倾轧,凭什么偏偏就她受不了?

    陈舒羽人精一样,看透了他的心思,状似无意地添水:“我们关导,最近确实有不小的困难。”

    宋青霄抬眸:“所以她缺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家里的照相馆,您还记得吗?”

    关澈几乎是逃回俱乐部的。

    在车上远远看见路边冰海俱乐部的方位立牌,她心里蓦地一松——短短十几天,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单纯的生活,每天面对的是跟她一样一头扎进热爱之事中就心无旁骛的拍摄对象,白天拍素材,晚上补资料,几乎忘了,她原本也是一只脚踏进名利场的人。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在这理想国和名利场的横跳间,练就了一副橡皮人一样柔软却疲厚的甲,她永远不可能像高圣川一样,纯粹、专注,把自己年轻耀眼的生命全部奢侈地扔进花样滑冰这个绚烂的火炬之中,也永远无法体会到他纵身一跃的那种毫无束缚的轻盈。

    她垂下眼睫,像是忽然从一场纯白的美梦中醒来。

    这种痛苦的清醒一直持续到她踏上俱乐部门口的石阶,高圣川一身休闲装,带着程琦和邱意浓正从俱乐部出来,险些跟埋头赶路的她撞个满怀。

    “关老师?”高圣川叫她:“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你……”

    邱意浓看了她半天,忽然扶住她的肩膀:“阿澈,你怎么了?”

    高圣川目光落在关澈微微泛红的眼圈上,张了张嘴,却回身对程琦道:“我忘拿东西了,你跟我回去取。”

    程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转身上了几级台阶,就听邱意浓忽然喊:“这个臭傻逼,看你需要钱就……”

    后半句被一阵“呜呜”声代替,似乎是被什么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高圣川脚下停也没停,没听见似地,径直向前走。

    邱意浓挣开关澈的手:“那现在怎么办呢?”

    关澈低声道:“还是网贷吧,网贷快一些。”

    “网贷利息巨高!”邱意浓长叹:“利滚利不得了……要不,你跟咱们一哥说说,让他先给你预支尾款呢?我看他还挺好说话……”

    “不行!”关澈忽而打断,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顿了顿才道:“他是客户,不是能求助的朋友,这些事,没必要拿去烦他。”

    “这种时候了你还分这么清?”

    “他跟咱们不一样。”关澈蜷了蜷自己微微僵硬的指尖:“不要用这种事让他费神。”

    “行了,”她磕出一支烟来:“你先进去……你们刚刚打算去哪?”

    “程琦打牌输了,”邱意浓又兴致勃□□来:“我们让他去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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