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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拿了金牌,高圣川回国甚至都没有休息,当天下午直接投入了训练。

    直到他下了冰换号衣服,关澈才终于逮到录制第一次采访的机会,让高圣川找了个安静的器材室,用作采访场地。

    器材室不同别的地方,虽然每天都有人打扫,但时常关着门,里面的空气被闷出了潮气。两人猛一开门,被这种阴冷瘆人的气味险些呛了个跟头。

    高圣川开了灯,拎了一把椅子过来,用袖子抹了抹,放在正中间。

    关澈已经掏出三脚架和简易打光,正调试高度,眼也不抬:“你坐着别动,我看看视野。”

    调好机器对好了焦,她一抬头,就见冰上土皇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难得一片规矩,正乖巧地望着她。

    关澈心里没来由地一软,不由放软了声音:“会紧张吗?”

    手握N个广告代言的高圣川刚想说紧张?紧张是什么?就听见她下一句:“紧张的话,不看镜头,看我也可以。”

    他从善如流:“紧张,特别紧张。”

    没等高圣川再耍两句赖,关澈忽然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小话筒,想夹在他胸前。她凑得很近,头半低着,发丝顺着肩膀的弧度柔顺地垂下来,刺眼的灯光落在上面,散成了一圈莹润的光晕。她身上的淡淡山茶花香丝丝缕缕地缠上高圣川的鼻尖,瞬间盖过了器材室里潮湿的尘土味。

    关澈伸手把小话筒夹在他衣领上,毛茸茸的话筒扎得他发痒,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关澈就懂了,轻轻捻起话筒整理,冰凉的指尖在他颈前停留了一秒,蹭过他微微发烫的皮肤,撩起了一片不明显的战栗,又迅速离开。

    高圣川被这一下子唤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掩藏在发丝下的软睫看,立刻移开目光,生怕被人发现了罪证。

    “哎,别动。”关澈轻轻嘟囔:“衣服太软了,总是掉……”

    高圣川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搅紧了侧摆。

    有些事他确实控制不了——肋骨都快被左突右冲的心脏给撞麻了……

    高圣川眼神飘忽一秒,结果又触碰到她微敞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马上避开视线,仿佛对旁边的瑜伽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心跳声又放大一成。

    关澈似是不经意:“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心脏这么有力,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高圣川:“……”

    不过半分钟,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开始吧。”关澈站到机器后面,举手示意道:“来,看我,我们开始了。第一个问题,花样滑冰对你来说,是什么?”

    高圣川面对镜头,又恢复了他平日里满不在乎的飞扬神情,完全没有拘谨:“是活着的意义。”

    关澈没有打断他,而是由着他把所有想说的全部在镜头前倾吐出来。

    “第一次在冰上滑行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特别清楚。”高圣川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透过镜头看到了他风雨飘摇的童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自由。”

    “自由?”

    “是。没有需要操心的人,只有我自己,无论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没有人能阻止我。我要做的,只是迈开脚步,感受那种流畅的速度,然后一直向前。”

    关澈轻轻蹙眉,又翻开手中高圣川的个人资料。

    她没有记错,他正式开始学滑冰时,是八岁。而第一次上冰,只会更早于这个时候。

    关于他的原生家庭,他从没对外提过,外界有很多猜测,可无论怎么挖,都好像进了毫无光线的黑洞一样,一点线索都挖不出。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他在那么小就开始不安,只能在冰上自由地放纵片刻?

    她垂下眼睛,把这点怜悯掩在眼底。

    “当然,现在对我来说,花滑肯定是不如小时候瞎玩那么单纯。”高圣川似乎是感觉到气氛低沉,刻意用扬升的语调驱散了那一点落寞:“现在我已经上交国家了,花滑对我来说,更是事业和荣誉。除了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没想过做别的吗?那其他的呢?比如让你选择一个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去改变一件事,”关澈按下自己发散的想法,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会选择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指向的是他生命中最想要弥补的遗憾。

    高圣川想了几秒,摇头道:“没有。”

    “没有什么想改变的吗?也没有后悔过?”

    “没有吧……”高圣川望着天花板,很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我这辈子过得,好像也没有虚度光阴,也谈不上什么错误的决定……”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又问:“什么时候都可以?”

    关澈点头:“都可以。”

    “那……”高圣川将双臂抱在胸前,食指轻轻敲着手臂,低头遮住了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我想回到我出生之前。”

    在关澈问出“为什么”之前,他便笑着挥手打断:“下一个。”

    *

    采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除了一开始留下的那一点悬念,其余都相当顺利。

    关澈几次想开口问他的原生家庭,却又几次作罢。

    还有很多时间,她想,再等等,等他不再对我回避、说到这件事不再露出那种隐忍的表情的时候,再问吧。

    吃过晚饭,关澈跟高圣川回到冰场,见邱意浓在整理采访稿,程琦安静地坐在一边,画自己的节目构成表。

    画面倒是赏心悦目。

    关澈白皙的手指竖在唇中,眼神亮闪闪的,对着高圣川轻轻“嘘”一声,蹑手蹑脚地把东西放在他们后排。

    高圣川无声地笑,准备对程琦使个坏,就听身后一声脆生生的:“原来真的是你。”

    关澈回过头,见换上训练服的祝玉手里捏着一张纸,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昨天就觉得你很眼熟,回去一搜,我果然没记错。”

    她把手里那张纸怼到关澈眼前:“关老师,没想到吧,我奶奶家就在宁桐,这些事,还有人记着呢。”

    白纸黑字印得清楚,配图像素极低,但关澈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

    理智在几秒之内被巨大的黑暗嚼食殆尽,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把将印着她照片的报道从祝玉手里扯下来,手指用力得瞬间将纸页揉成一团。

    一张薄薄的打印纸,将九年时间全部作废,又把她送回了高考后的那个夏天。

    父亲出走,母亲投湖自尽,这点新闻在她出生长大的那个小镇掀起了轩然大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从少不更事的她嘴里挖出更多离奇的细节,更多旖旎的场景,地方电视台、小报记者、八卦杂志、甚至楼上楼下的邻居,每个人都在伺机窥视着她的生活,妄图从对孤女高高在上的怜悯中获取一点可怜的优越感,而他们从没有想过,不分日夜的长枪短炮,给她带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

    她听见自己声音干涩,艰难地问:“哪来的?”

    “当然是从网上找的。”祝玉的话中充斥着对自己聪明的骄傲:“那时候电视报纸天天登你的照片,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照相馆女老板投湖自尽’当年可是轰动一时。”

    关澈的声音像透过劣质信号,支离破碎:“不,我不是,我……”

    “怎么不是呀,”祝玉对着纸上的照片仔细辨认:“看这眉眼,不就是你?”

    晚上的冰场极为繁忙,冰上穿梭的全是来训练的选手,这边喧躁的争吵声在一片冰鞋摩擦冰面的声音中,显得尤其刺耳。

    关澈感觉到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一道道有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五脏六腑的颤抖几乎要让她站不住。她咬紧牙关,还是没能阻止眼眶漫上热意:“所以你想怎么样,翻出这些东西,到底想证明什么?”

    祝玉像是被她的失态所鼓励,变本加厉口不择言:“就是想问问你,你当时在照相馆里,究竟看到什么了不起东西,弄得自己家破人——”

    她最后一个字被生生堵在了喉间,因为高圣川上前一步,对她扬起手,眼看就要抽她一个耳光!

    程琦惊呼:“川哥!”

    “祝玉,这就是你的教养?”高圣川被这一声打断,愤愤地放下手,依然怒不可遏:“你今天别练了,给我滚回宿舍!”

    祝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有天大的事,他都会说,先训练,其余的他来解决。

    事后再私下训她那都是后话,重要的是,他从来没当着外人的面给过她难堪。

    同样是师兄,哪怕是程琦这么对她,她都只会冷笑一声,然后该上冰上冰,该体能体能,眼皮都不会揭一下。

    程琦没资格说这种话,而高圣川,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如果说对唐星州而言,高圣川不过是没夺走他的待遇,那么对祝玉来说,没有高圣川,她就绝不可能走到今天。

    花样滑冰花费巨大,寻常家庭根本难以支撑,祝玉家境一般,她从十三岁之后所有的训练、装备、比赛的费用,甚至连俱乐部都没有插手,全部都是高圣川私人出的。

    为了保护她的自尊心,除了霍世平,高圣川谁也没说,整个俱乐部,乃至整个花样滑冰界,都以为祝玉是家境优渥的小公主,所以气质优雅,举止庄重,她也乐得其他人这么误会。

    她以为这个秘密足以让她跟高圣川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近,高圣川欣赏她、喜欢她,即便是她做错了什么,他要回护的,也应该是自己。

    祝玉发红的眼眶中泪水夺眶而出,尖声道:“我又没有说错!你不知道,她……”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高圣川脸色难看得很:“祝玉,做事想想代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决不能失去这份资助,绝不仅仅是因为她要继续走运动员这条路,更重要的是,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条她跟高圣川之间最隐秘、最亲密的联系,就这样瞬间崩断!

    祝玉下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却依然执拗着不肯认错。

    “都干什么呢!”

    霍世平听到动静,一过来就看到一群人剑拔弩张,祝玉鼻尖通红,长睫沾泪,高圣川阴沉着脸,在一边一言不发。

    他不像高圣川,一个陌生人,和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向着谁那简直不用想。他大手一挥:“祝玉,程琦,去热身,准备上课。”

    祝玉期期艾艾答一声,闪着泪光看了高圣川一眼,转身就走。

    霍世平扫了关澈一眼,厉声训高圣川:“干什么?外人面前,怎么还动上手了?”

    话就是说给关澈听的。

    高圣川扯扯嘴角:“玉不琢不成器,您说呢教练?”

    霍世平冷哼一声,眼神停在关澈苍白的脸上,又扫一眼她虚握的拳,冷声道:“关老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人?”

    高圣川毫不犹豫挡在两人之间:“教练,师弟师妹该上课了。”

    “他们什么冰时我不知道,要你提醒?”霍世平语气像锐利的刀:“搞清楚你现在该干什么!”

    高圣川寸步不让:“您要赶人,是不是也该搞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霍世平忽然暴怒,声音高得让冰场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静:“我需要清楚吗?!本来俱乐部什么事都没有,她一来,”他指着高圣川身后的关澈,毫不客气:“你看看把冰场闹成什么样了!让她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拍纪录片是我的决定,闹出什么事来,也都是我的责任,跟她没关系。”高圣川语气平稳但分毫不移:“您要骂,要批评,都该冲我,我一句话都不会有,但您要冲她,那我绝对不能答应。”

    霍世平脸色奇差,声音气得哆嗦:“你晚上别吃饭了,给我滚去禁闭室,这三天冰时全部作废,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高圣川垂着眼眸,道:“您怎么罚我我都认,可我还是那句话,冲我怎么都行,但您不能冲她。”

    关澈被他挡在身后,望着他绷紧了肌肉的脊背,整个人都恍惚着。

    这样的保护,她从不敢想,也同样不需要。她有一千种说辞,一万种办法,让霍世平的针对变成愧疚,然后利用这种愧疚为她尚未完成的工作服务,哪怕她自己吃点亏,那都不算事。

    可是这一次,却有人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提前从她手上拿走了伤害自己来换取出路的刀。

    一阵带着热意的委屈山呼海啸似地从眼底漫上来,一个人的时候她分明所向披靡,可如今被人护在身后,她却只有委屈,只想钻进谁的怀里,然后懦弱地、蛮横地大哭一场。

    但她要面对的不是可以躲的境地,而是□□得近乎严苛的现实:如果任由高圣川这样硬刚,影响到他跟教练之间的关系,到时候霍世平把账都记在她头上,只会让工作更加艰难。

    她强迫自己离开对温暖保护的贪恋,定了定神,端稳了声音道:“霍教练,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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