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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高圣川被关澈半是恳求半是强制地拖上楼,留下小翊和高慵在楼下客厅。

    窗外的烟花始终没断过,色彩缤纷、红红火火地炸上天,白昼似地铺满天际,然后烟消云散,留下漫天的轻烟和硝烟气息。

    外面越热闹,便显得家里越沉默,越冷清。

    高圣翊垂目看着一地的狼藉,无论是火锅的菜色,香喷喷的八宝鸭,还是饺子,这时候全部混在一起,洒了一地。

    她安静地兀自站了一会儿,进厨房拿了扫帚簸箕,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慢慢扫在一起。

    八宝鸭真的很好吃,阿澈姐姐也很好,像家人一样,她想,会不会,她就是没有那个命,跟家人好好吃上一顿饭呢?

    高慵抱着胳膊在一边看她,突然温和道:“小翊贤惠,像妈妈。”

    高圣川不买他的账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只要女儿站在他这边,还愁什么养老钱和身后事呢。

    想到这里,他越发慈蔼起来:“随便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高圣翊突然从地上抬起眼来,对他笑得特别天真开怀:“爸爸,我想学医。”

    关澈推着高圣川进了房间,刚打开灯,却被高圣川反手关上。

    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关澈没有坚持,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在黑暗中快速起伏的肩部轮廓,慢慢地平静,平息,沉寂。

    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讲。

    时间就这样宁静地凝固在这个爆竹声声的除夕夜里,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他又偏偏知道,有一个人在黑暗里,一直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过了许久,高圣川终于开口:“你没吃饱吧,刚吃了两口饭……”他掏出手机:“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送外卖的……”

    未及点亮屏幕,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按住:“我不饿,做饭的时候,边角料都是我吃的。”怕他不信,顿了顿,她又道:“是真的,不然你可以去垃圾桶里检查。”

    高圣川肩膀蓦地一松,轻轻笑了。

    “我说八宝鸭端上来怎么没有腿呢,”他捏捏眼角:“原来馋猫在这。”

    关澈无声地弯了弯眼睛,又道:“今天买菜的时候看到有家的虾特别新鲜,活蹦乱跳的,可惜鲈鱼不新鲜……明天就一起买回来做了吧。”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明天的菜谱,忽然给高圣川一种错觉:无论今天过成什么样子,好像都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可以开始讨论新的一天了。

    他蓦地升起一种,真的在生活,在过日子,而不是在拍什么狗血八点档剧的实感。

    胸中的郁结稍稍散了,他也投入了角色:“人家不过年吗,谁在大年初一卖鱼卖虾给你?”

    “那不一样,”她声音的末尾轻轻勾起来,调皮似的:“我长得好看,老板答应我明天还出摊。”

    高圣川轻笑出声:“长得好看咱也不能这样随便用……诶,”他忽然抓住了重点:“你早就想好要做鲈鱼?”

    “啊,”关澈自知失言,想糊弄过去:“再做点什么呢……”

    高圣川失笑:“关老师,你把我刚刚求你的那句话,给我还回来!”

    “不给!”关澈轻轻侧了侧身子,像是真的要保护什么,敝帚自珍的样子:“你跟我说了,就是我的了!”

    高圣川笑了一阵子,又沉默下来。

    窗外砰地一声,又炸开一朵金黄色的烟花,将他沉郁的侧脸映亮了一瞬,然后像一簇瞬间熄灭的火光,又暗了下去。

    默了片刻,他终于道:“我刚刚,是不是过分了?”

    关澈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他因为愧疚而轻轻皱起的眉,用视线熨烫了片刻,才答:“谈不上过分,只是有些话说出口,是没办法挽回的。”

    高圣川这个人,她再清楚没有了,对再不屑再厌烦的人,他最多也就是警告,或者干脆无视,说出那种话来,是真的伤心伤得狠了。

    “我怎么能对她说那种话……”高圣川抬手盖住眼睛:“是我没做好,我信誓旦旦要养她,结果把妹妹养成这个样子……”

    关澈忍了又忍,还是道:“高圣川,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就心疼心疼你自己?”

    高圣川哽咽了一瞬,声音蒙上了一层言不由衷的阴影:“我有什么好心疼的,我为什么没为她做更多,为什么总是让她一个人在家,我……”

    他喉咙一阵痉挛,说不下去了。

    关澈静默了很久,慢慢道:“是呀,为什么呢?你明明可以除了滑冰就在家陪她,明明可以不去那么远参加比赛,明明可以不去集训,世锦赛算什么,男单开天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做运动员那么忙,那你放弃不就好了吗?”

    高圣川手指轻而又轻地蜷了蜷。

    不是因为这些话离谱,而是因为这里面的每一句,他曾经真的都想过。

    关澈把手轻轻搭在他颤抖不止的指尖:“别闹了,你还要怎么更努力呢?如果真的那样,你觉得她不会有负担吗?哪有人可以承担得起另一个人为她放弃人生的债呢。”

    高圣川像被蛊惑似地,指尖轻轻缠上她的手指,那一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印在他灼热的皮肤上,像一滴海水没入了干涸的泉。

    “可是比起我来……”他说出这句话,似乎尤为艰难:“她好像,更喜欢跟那个人生活在一起。”

    万一他所有为亲人的牺牲都是他一厢情愿,都是自我感动,实际上只是阻止妹妹去跟父亲团圆呢?

    关澈犹豫了半晌,还是道:“这个故事,我还知道另一个版本,你要不要听?”

    高圣翊确实跟哥哥撒了谎,说自己逃课去了斐济岛,甚至拿网图去骗他,就为了给他个教训,让他不要不打招呼就随便决定自己的人生。

    可是再次被家人抛弃的惶恐,是她怎么撒谎也无法遮掩的事实。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爸爸也走了,现在哥哥也不要她,她小时候跟过外公,但他总是那么严肃,严肃得吓人。

    怎么办呢,她思前想后,最后恐惧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去找了高慵。

    这对高慵来说,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可是高圣翊在爸爸家里住了几天,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愧疚,最后只能匆匆收拾行李,跑回自己家,因为太着急,还把发带落下了。

    “至于她为什么给那个人打钱……”关澈道:“那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后来好像再也没有在网上骚扰过你了,你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高圣川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斗狠吓怕了高慵,从此夹紧尾巴做人。但高慵是多不要脸的人,那么混账的话都说得那么理所应当,怎么会因为一些阻挠,就放弃这么好用的手段?

    显然是有人封了他的口。

    一阵难以名状的愧疚在高圣川心里骤然爆开,在他胸腔里鼓噪着,叫嚣着,不断捶打着他狂跳的心脏。

    他不管不顾地冲下楼,见所有狼藉都已经被收拾好,地上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本来翻滚着的火锅被人断了电,只有电视里的春晚,还在自顾自地热闹狂欢。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高圣川心里被刺了一样地疼,抓起外套,不由分说地拉开门。

    小翊正举着一挂鞭炮,呆愣地站在门口。

    见她哥满脸焦急地要出门,她困惑道:“你去哪啊?马上敲钟了,我问隔壁要了一挂鞭炮……”

    高圣川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

    电视里,倒数刚好到零,新年钟声敲响,外面蓦地炸开纷乱无序又热闹至极的烟花。

    关澈站在楼梯上,静默地,颤抖地,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高圣翊笑着拍拍哥哥:“哥,新年快乐,不过你该抱的,好像另有其人吧?”

    高圣川回头,对上了关澈灿若星辰的双眸。

    “我的女王殿下,”他冲着她张开双手,露出了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张扬明媚的笑容:“新年快乐。”

    一小时前。

    高圣翊安静地扫着地,只听高慵道:“小翊贤惠,像妈妈,随便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无比天真的笑脸:“爸爸,我想学医。”

    这个笑容太明艳,让他想起年轻时候不谙世事又浪漫的妻子,于是高慵越发软了语气:“哦?为什么想学医呀?”

    小翊站起身来,手里捏着一片破碎的瓷片,慢慢走到高慵身边:“因为学医的话,哪怕把你捅成筛子,我也能避开重要部位,只给你判轻伤呀。”

    她一把将高慵推倒在沙发上,手中的瓷片在吊灯的注视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那光点慢慢靠近高慵的颈动脉,而她笑得愈加天真,也愈加残忍,她凑上高慵的耳边:“我听说,畜生死之前,都是不会叫的,它只会含着泪看杀它的人,你说是不是真的?”

    冰凉的利刃划着皮肤缓慢而下,高慵再也端不住他温和的嘴脸,想喊,登时毙命的恐惧却让他怎么都喊不出来——

    他直觉女儿并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五秒钟的时间简直要拉长成五个小时,颈间的压力瞬间一松,高圣翊信手扔掉瓷片,依然无邪地笑着:“我跟我哥不一样,他顾及我,顾及国家队的脸面,不能对你怎么样,可我无所谓。你说多少钱能买你一条烂命?一千万?两千万?”她将高慵特意打的领带随手一拉,勒得他直翻白眼:“今天这个屋子里的人,你随便碰一个试试,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财阀千金。”

    说完她直起身,像是嫌脏似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挑起一双跟高圣川一样漫不经心的眼睛:“爸爸,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关澈真的在大年初一买到了鲈鱼和虾。

    回到家一推门就看见小翊被她哥追得满屋子跑。

    “高圣翊你给我过来!”高圣川手里举着一张卷子,抖得簌簌作响:“英语你给我考了几分?啊?23分??”

    小翊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骂:“让你给我申斯坦福……我去考试都是给你脸了!”

    高圣川三两步追上她,一把薅住后衣领:“你的照相记忆呢!啊?东西呢!”

    没等到回答就听见门响,两人手脚姿势都没变,齐齐望向门口,露出如出一辙的狗腿笑容:“啊,你回来啦!”

    关澈无奈地举起手里的食材:“谁来给我帮厨?”

    “我!”高圣川立刻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我我!”

    ……

    高圣川八百年不开一次火,但刀工竟然意外地还不错,切葱姜蒜,给虾开背抽虾线,做得很是细致。

    他手上一边忙,一边东拉西扯跟关澈聊天:“你有没有什么特异功能?高圣翊是照相记忆,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住,程琦是速算,好几次赛场上动作失误,他眨眼就算了新的动作组合出来,我嘛,精力特别旺盛算一个吧?你呢?”

    关澈背对着他,道:“有啊。对特别亲近的人,我有心电感应。”

    高圣川回头挑着眉看了她半天:“……吹牛逼呢吧?”

    “这有什么好吹的,”关澈笑道:“小时候我妈只要一生病,一有什么危险,我立刻就有感觉,好几次都是一起病了,给我爸搞得焦头烂额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目轻盈,看不出一丝沉重和躲闪来,好像仅仅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童年趣事。

    高圣川视线落在她柔润的眼眸上,眼角爬上点温柔的笑意:“你好像真的放下了。”

    “是呀,”她转头,从一锅开水里捞出一样东西:“你4A都跳出来了,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也要做到。”

    她鼓起嘴巴吹了吹筷子夹着的东西,转身对高圣川道:“快,你的,快吃掉!”

    她一转身,两人便靠得很近,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潮热的水汽,瓷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挟着宝物似地,另一只手捧在下面,是一个喂人吃东西的亲密动作。

    高圣川眼神划过她包含期待的眼睛,又停在面前的食物上,一时甚至不知道哪个更令他心动。

    她小心夹着的,是一只饺子,依然包得歪歪扭扭,但他一眼就看出来,里面有一枚硬币。

    ——她还惦记着,别人都吃到了好运硬币,只有他没有。

    高圣川张开嘴,把饺子一口吞掉,佯装正常:“嗯,好吃。”

    关澈瞪大眼睛:“你……没有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高圣川:“什么东西?”他迅速把硬币倒到口腔一边,状似无意道:“没有啊?”

    关澈脸色忽然变了,抬手拍他:“你咽下去了?那东西怎么能咽下去?你,你赶紧去洗手间,吐出来!”

    高圣川大笑着把硬币咬在齿间,拿出来:“关老师,你这是在帮我作弊吗?”

    关澈蹙起眉头:“不要就还我!”

    真要上手去抢。

    “哎——”高圣川立刻把硬币握在手里,学着她的语气:“不还!你给我包的,就是我的了!”

    关澈哼了一声,转头去做鱼,不理他了。

    高圣川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眉眼温柔地看她赌气的背影,心口处似乎有什么已经盖棺定论的东西,忽而缓缓褪色。

    活着好像……

    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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