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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迟衡打开病房中的投影,将报告一页一页讲解给兄妹俩听:“诊断无误,良性顶叶脑膜瘤已经突变为恶性,现阶段处于II期——意思是还在早期,但已经在向中期发展,脑组织出现多处浸润,确认无转移。”

    “也就是说,”他关掉投影,盯住高圣川:“你真把我牌子给砸了。”

    小翊刚刚平静,一听这话,嘤咛一声,准备重新进入抽泣状态。

    迟衡看了她一眼,语气几无起伏道:“家属先冷静一些。治疗方案建议手术配合放疗,因为恶性肿瘤发展速度快,建议尽快手术。当然,任何疗法都有其风险,尤其是放疗。这一套综合下来的成功率大概在……”

    高圣川蓦地开口打断他:“小翊,你先出去。”

    “我不……”

    “出去。”

    见小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高圣川对迟衡单刀直入:“我不接受治疗。”

    对他而言能够称为“意义”的人和事都已经化作泡影,所有事情兜了一个大圈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迟衡无机质般的眼睛平静地盯着他,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高圣川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冷静得仿佛一个人工智能,不做无谓的劝导,也几乎进化掉了情绪波动。

    盯了他几秒,迟衡忽然道:“我猜想,你之前给我发那条微信,说要接受治疗,是因为一个人。”

    高圣川听他提起关澈,有一瞬间烦闷:“跟她没关系,也请你不要……”

    “晚了。”迟衡面无表情道:“那位女士已经来过,并咨询了她大表舅的病例,然后,她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高圣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今天吃错药了?”

    迟衡:“是她的原话,我建议你还是听完,再做回答。”

    四小时前。

    关澈脚步虚浮地走进迟衡的办公室,用一副墨镜遮掉了自己红肿的眼睛。

    迟衡坐在诊疗桌前,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并没有取下墨镜的意思,于是道:“女士您好,眼科在二楼,如果需要,我可以让护士扶您去。”

    关澈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问:“我可以问问,高圣川……现在怎么样了吗?”

    迟衡垂下眼睛,开始翻下一位病人的号:“我没有权力透露病人的隐私,请您……”

    “我是他……”艰涩的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关澈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他一个朋友。”

    迟衡轻轻哼了一声。

    这两天他遇过不少明里暗里打听高圣川病情的人,张口就是“我是他一个朋友”。

    在迟衡的认知里,一个人不应该有这么多朋友。

    关澈料到他这个反应,咬牙道:“我是他女朋友。”

    迟衡看了她几秒,忽然问:“二月十六日,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高圣川给他发那条同意治疗微信的日期,就是二月十六日。

    关澈懵了一瞬,却没有问原因。

    她拿出手机翻了很久素材,才翻到那一天——二月十六日,正是她在栖霞湖落水的日子。

    她原原本本地跟迟衡讲了,迟衡安静地听完,依然道:“对不起,您不是他的配偶或者亲属,我不能透露他的病情。”

    关澈有一瞬间想要暴打这个人,但理性制止了她,于是她冷淡地一点头,起身就想走。

    “医生也是有KPI的,”迟衡道:“如果您有其他病例需要咨询我,现在也可以问。”

    关澈扫了他一眼,没有心情跟他多做纠缠,冷言道:“谢谢,没有。”

    “真的没有吗?”迟衡不依不饶:“您要不要再想想?”

    关澈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涵养,才没有出言不逊:“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

    她蓦地顿住。

    迟衡鼓励似地望着她,期待她的下文。

    关澈怔忪了一刹那,试探道:“我有一个……远房表舅,原先是个运动员……”

    “他……嗯,顶叶脑膜瘤,良性恶变,就是前几天的事。”她坐回椅子上,问:“他这个情况……治愈几率有多大?”

    “要看他肿瘤的位置、年龄、身体状况,以及他个人的治疗意愿。”

    也许是关澈的错觉,最后四个字,他好像咬得特别重。

    关澈点点头:“我表舅今年二十三岁,是运动员所以身体一直很好,听他家里人说,肿瘤的位置在运动功能区,总之……是不能再运动了。”

    迟衡唇角平直:“您表舅蛮年轻。”

    关澈面不改色:“辈分大。”

    迟衡波澜不惊地挪开眼神:“他这种情况,手术一般无法完全切除肿瘤,需要配合后续的放疗,但无论用什么方法,运动功能受影响都是板上钉钉,不可商榷的。”

    他看向关澈:“一个手术关,一个放疗关,保守估计,他能够康复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

    关澈有好几秒钟,眼前扑满了黑色的阴影,胸口堵得像是被灌了冰,又冷又沉。

    百分之五。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现实,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所谓的告别,她好像根本做不到。

    “别急着哭,”迟衡道:“这是最坏情况,如果他身体足够能扛,能忍受放疗剂量和次数,虽然可能面临后续其他副作用,但成功的概率会大大提高,另外,主刀医生的水平,也由病人的经济状况而定。问题是,”他玻璃似的双眸平和地看着她:“病人自己,想不想做。”

    关澈终于明白了迟衡的暗示。

    就治疗来讲,或许远不到绝路,但对高圣川来讲,没有求生的意志,才是真正的绝路。

    可在这一点上,她本人,应该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执意要撇清关系,她如果再苦苦相逼,只会让高圣川觉得,自己带给她的果然都是伤害,他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关澈想了将近半分钟,终于道:“那么,给高圣川转告一句话,应该不违反医生的职业道德吧?”

    迟衡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澈唇角轻轻扬起,竟然在哀伤中开出了一点明媚的狡黠:“请转告他:如果你死了,小翊唯一能寻求亲情的人,不会是你们远在美国的外公,而是她近在咫尺的父亲。”

    这句话出乎迟衡的意料。

    医者能医病,难医心,他确实是觉得,高圣川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是以迟迟不想拿报告去给他看。

    但他竟然见到了那个足以左右高圣川生死决定的人。

    他本来以为,她会动之以情,说一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之类的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用,但出于一些说不清的原因,他还是决定勉力一试。

    结果这台词让他仿佛误入了八点档狗血剧。

    迟衡犹疑着:“就这句话吗?原话?”

    “是的,”关澈点头:“麻烦您。”

    高圣川听完这句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关澈又在给他下套:“她胡说什么,小翊她……”

    下一秒,另一些散落在不同时期的记忆猛地在他脑中连成线:小翊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美国,说起外公好像说起一个陌生人;她三年级的时候偷偷跟他说,长大要嫁给爸爸;后来母亲去世,家里鸡飞狗跳,小小的她一个人穿了半个京屿去找爸爸,他找到她时她正缩在门槛上,哭得特别可怜;即便是前段时间过年,妹妹在哥哥和父亲中选择了他,可是谁能保证,如果他死了,妹妹会被高慵怎么样?

    还有,最重要的,她说她喜欢关澈的原因,是看到她就有家的感觉。

    ——他妹妹看上去无坚不摧,嘴上骂爹骂得比他还狠,其实一直最渴望的就是亲情。

    只有亲情。

    “高圣翊!”他毛骨悚然,不管不顾地大喊:“进来!”

    小翊正趴在门口偷听,正苦于房间的隔音太好听不到任何,就听见她哥不要命地召唤她。

    她懵懵懂懂地闯进来:“哎……怎么?”

    高圣川红着眼睛,问:“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啊……我……”

    三秒傻愣的停顿之后,她想起早上关澈声音沙哑地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要她再三保证,如果高圣川问起,她一定要说,她要去找爸爸。

    小翊当时正被哥哥生病的事冲击,根本没问清楚原因。

    她接近一百五的智商突然觉醒,福至心灵地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我去找爸爸!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高圣川表情空白,如遭雷击。

    小翊想起过年时她差点弄死亲爹的那一幕哥哥并没有看见,便越发有恃无恐:“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了,爸爸只不过是喜欢钱而已,我很有钱呀!”她啜泣着:“我名下有股份,还有信托基金,不够的话,外公还会给的,只要把这些都给他,他肯定、肯定会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好……”

    “高圣翊,”高圣川脸色极为难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这是你跟关老师演出来的。要是之后被我发现,你就完了你知道吗?”

    他黑着脸威胁的时候确实很吓人,但小翊是什么人,多年来跟哥哥斗智斗勇,精研演技,此刻不但毫无投降的苗头,反而泪盈于睫,那双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的小鹿眼里尽是被独留于世的凄惶:“他们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阿澈姐姐也……我好歹是爸爸亲生的,他总不会……”

    “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高圣川气得脑袋嗡嗡的:“你打算被他吃干抹净给他当血包?!”

    小翊满脸都是泪,声音比他还大:“那你有本事就不要死!”

    高圣川被她这副模样戳得心都快碎了,梗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只要他一想去死,全世界都来跟他作对。

    关键是,他还确实被拿捏住了。

    他捏眼角捏了长达一分钟,才对迟衡咬牙道:“迟衡你……你们……你真的……”

    迟衡抱着双臂靠在一边看戏,突然被点名才冲着他耸了耸肩,唇角终于挂上了一丝活人气:“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你刚说的那个治疗方案,成功率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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