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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邱意浓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把关澈从那个可怖的快捷酒店房间里挖了出来。

    她倒是很乖,让洗澡就洗澡,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顺从地上床闭上眼睛,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可她睫毛轻浅地颤动着,绵长的呼吸声始终没有响起。

    最后,邱意浓终于认命,把她的被子一掀,自己合身躺在她身边,道:“阿澈,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跟高圣川,到底发怎么回事?”

    一开始关澈还是不讲话,一直到邱意浓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才忽然听到她的回答。

    他们之间的事并不复杂,真要讲,三言两语也就说清楚了。关澈睁眼盯着天花板,眼睛干涩地一字一句说完了真相。

    邱意浓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帮着关澈骂高圣川,骂到她高兴为止,可是听到最后,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长长叹息一声,握住关澈的手。

    可能世间的事,只要知道得足够多,就再也不能简单粗暴地归咎于谁对谁错。

    “他说不要见面,你就答应了?”邱意浓觉得心里堵得慌:“你就心甘情愿答应了?”

    “是啊,”关澈喃喃着:“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她心里不是没有怯懦,她深知自己根本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别离。为了保护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高圣川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就当他是一个不再联系的朋友,偶尔想起来,也不用去追问他的消息,只要相信他依然像从前那样生活在某个角落,一切对她来说,就不算是不可挽回的终点。

    可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近乎放纵地让自己沉溺于回忆后,得出了一个残忍的结论——在剥去了所有成年人的体面、尊重他人选择、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高圣川这个人,她舍不得。

    即使痛苦、恐惧、悲伤,即使被蛰伏多年的阴影吞噬殆尽,剩下的那一点点最纯净、最本初的心,依然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他的方向张望。

    真好笑,她把自己炼成一副空心铠甲,有惊无险活了九年,可到最后,她不得不面对的,竟然是自己这样一副幼稚又柔软的心肠。

    邱意浓:“那……你生他的气吗?”

    关澈笑得气息都要被堵住:“怎么不气。”

    感情是真的,他的不坦诚也是真的,喜欢不假,可他不管不顾她的心情,一心要跟她撇清关系,也同样做不得假。

    她想起高圣川把金牌放进她手里,说的桩桩件件都是为她好,可她还是受伤了。

    到底是由此再不相见比较好,还是真的眼看着自己那么喜欢的人一步一步离自己而去比较好?

    她不知道。

    邱意浓挠挠她的掌心:“阿澈别难过,我下午就去找程琦,问问他高圣川怎么样了,我就是把他暴打一顿也要让他如实交代!”

    “不,”关澈反握住邱意浓的手:“你不要跟程琦提,不要说,也不要问。”她连手心都是一片冰凉:“他们同门师兄弟,认识那么久,不会比我更好受。”

    邱意浓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

    关澈闻言,静默地垂下眼睫。

    “替别人着想”这件事,她就算用尽全力,也比不上那个人半分。

    高圣川坐在病床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半天没翻动一页。

    “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发了?”

    今天是他回国后住院的第三天。

    来人是专门协助他走退役流程的,等着运动员本人确认声明以后,由官方发布。

    自此,“高圣川”这个名字,在花样滑冰界,就正式成为过去了。

    “现在就退役是不是有点仓促,”专员问他:“冰协的意思,是你先治病,退役的事情不急,按照规定队里会给你报销补贴,你没必要……”

    高圣川盯着文件上的字,摇头道:“不用了,冰协的资源有限,与其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多去培养还能出成绩的运动员。”

    专员急道:“这怎么能叫浪费!你拿过那么多荣誉,花在你身上不是应该的吗!”

    “算啦,不用了。”高圣川抬头对他有些疲惫地笑:“好意我心领了,就当我最后为国家做一次贡献。”

    “好,可以了。”高圣川把文件还给他:“按队里的意思发,我个人没意见。”

    那人接了文件,觉得对不起他:“或者……你有其他想法,也可以提,比如退役仪式这些,我们都会考虑你的意愿。”

    “不用了。”高圣川头一仰,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没什么好办的,安安静静地走,挺好的。”

    “好吧,那我们立刻处理。”那人收了文件,正准备走,又想起什么似的:“你有什么困难,队里都会帮你解决,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担心。”顿了顿,他又说:“高圣川,谢谢你。”

    高圣川对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身为国家队运动员,接受的思想教育从来都是为国争光是责任,是荣誉,是他人生的意义,从来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努力和挣回来的奖牌,说,高圣川,谢谢你。

    只有谢幕回望的时候,人们才会对已经不属于这个集体的人说,感谢你的付出,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虚握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力量训练留下的粗糙的茧,下半身自是不必说,几乎每个部位都受过伤,腰部因为起跳和旋转动作,新伤叠旧伤,脚更是因为冰鞋常年挤压,早就变形了。

    这些都是他的旧日勋章,而现在,一切终于失去了意义。

    此时,病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砰一声撞在墙上,紧接着响起一个他极熟悉的声音:“哥!”

    高圣川抬头之前,就已经苦笑起来。

    再躲再瞒,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妹妹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看他不回答,急道:“他们说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先掉起眼泪来。

    高圣川叹了口气,冲她招手:“来,到哥哥这来。”

    小翊抽噎着坐在床边:“假的,对吗,这种玩笑谁会相信?”

    高圣川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沉默像一片细小绵密的裂纹,在小翊刻意的否认上缓缓蔓延,渐渐爬满了她一整颗心,最后顺着裂痕,轰然碎裂。

    她惊诧着瞪大了眼睛,甚至忘了哭。

    高圣川探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病历递给她:“你现在成年了,这么大的事,本来就不该瞒你。”

    小翊低头看着病历本,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翻了两页,跳过大段看不懂的描述,终于看清楚了现实:她几天前还在世界赛场上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哥哥,被确诊为恶性顶叶脑膜瘤。

    这行字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甚至拿出手机百度了很长时间,才不得不相信,这不是一个玩笑。

    “怎么会这样呢?”她颤抖着问:“你生活那么规律那么严格,烟酒不沾,按时运动,连碳酸饮料都不喝,怎么会呢……”

    高圣川笑了一声,轻轻道:“命吧。”

    也许因为从小被哥哥带大,高圣翊从来都觉得哭哭啼啼令人厌烦,可今天听到这两个字,她忽然就伏在哥哥怀里,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听得高圣川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妹妹青春期之后,两人再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也很少袒露对彼此的感情,更多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合就干仗,于是高圣川抚着小翊的头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哭了很长时间,像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了,哭过早撒手人寰的妈妈,哭似有还无的爸爸,也哭从来都是被命运推着走,始终都没有选择的哥哥。

    也许还有最后珍视的人全都相继离去,被孤独留下的她自己。

    许久之后,高圣川终于搜肠刮肚想出了一句能用的话,放软了语气哄:“……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又在掉金豆子呀?”

    高圣翊愣了一秒,抬起头一边抹眼泪一边道:“高圣川……你太土了你……”

    她啜泣道:“哥哥,咱们去美国吧,外公在那边,肯定有办法!”

    高圣川默了默,顺着妹妹的话不留痕迹地换了话题:“我让你给外公打电话,你到底打了没有?过段时间,你就……”

    小翊想起之前的关节,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才非要送我出国,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是吗?”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眼睫上还蒙着水雾,不可抑制地提高了声音:“你还当我是家人吗?”

    高圣川:“就是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才要提早安排。你还小,我不能让你……”

    “我已经十八了!”高圣翊反驳道:“从小你就是这个样子,什么事只要你觉得好,就一定要替我做,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想不想去,我想过什么日子?”

    高圣川:“……行,那你说说,你想过什么日子?”

    “我不会跟你分开的,”小翊扯住高圣川的胳膊:“你生病了,就我来照顾你,退役了,就我来养你……总之、总之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我哪都不去!”

    她哥哥疲惫地捏眼角,怀念起一些“成年人的体面”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读书了?怎么养我?上街偷电瓶车养我?”

    “我……”

    高圣川哼笑一声,伸手揉乱了妹妹的头发:“小屁孩……你哥又不是明天就死了。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只要有一点可能,你哥什么时候放弃过?”

    他说得理直气壮,特别像真的。

    “我不管。”小翊索性耍赖:“扔下生病的家人自己跑掉,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段时间我负责照顾你,要做手术我给你签字,要是饭不好吃,我就给你送……”

    高圣川真的被她逗笑了:“你做饭?别到时候我的病还没怎么样呢,先被你毒死了。”

    “我……”小翊理亏:“我找阿澈姐姐帮忙!”

    高圣川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先是一阵抽痛,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算一算,距离关澈那天离开病房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天,可他总觉得,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她了,久到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心痛。

    高圣川花了很久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小翊道:“你,不许在你阿澈姐姐面前提我一个字,听见没有?”

    “为什么呀……她好几天没回来了,要不要给她……”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高圣川抬头望去,见迟衡懒懒靠在门边,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聊完了吗?”迟衡撩了下眼皮,扬了扬手上的平板:“报告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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