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安这是做什么了？为何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景卿疑惑。
“他近日一直在推行新政，改革土地，但此举有损世家权贵的利益。他们自然容不下他，于是派人多次暗杀。”
谢鸣舟叹叹气。
“他一向谨慎，主张凡事要徐徐图之。可不知为何近一年要剑走偏锋，大有快刀斩乱麻的势头。”
“或许我知道是何故。”
李昭珩突然出现。
“殿下怎么来了？”
谢鸣舟起身相迎。
“我来找景卿。”
“殿下找我何事？”
“我正是为阿策而来。”
“哦？”
“你可还记得那年冬日，你醉了酒，在雪楼上说的一番话？”
景卿依稀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打击挫败沈清安，搬出了很多现代的伟人，其实事后想想，自己所言实在有失偏颇。现代人所探索到的所有知识，以及达到的所有成就，都是在先贤古人的基础之上完成的。正因为有一代又一代的古人累积经验、不断探索，才得以荫庇后世之人，造福千秋万代。
景卿拿数千万人经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成就跟沈清安一人相比，实在太欺负他了。难道他是因此而极力想证明自己？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探望他，极力开解他。”
李昭珩点点头。
……
朝廷大臣沈清安遇刺身危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惶惶不安，推行的新政也随之搁置。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流传出沈大人是因为新政惹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所以是百姓自发组织，杀了沈大人。
流言甚嚣尘上，赵王李昭珩使了雷霆手段才将背后造谣之人以及传播谣言之人揪出，以最高刑法处之，杀鸡儆猴。
……
“公子，谢公子与景姑娘来了。”
“快有请。”
“是。”
沈清安撑起身，靠坐在榻上，用手理了理头发。
“沈兄？近日可好些了？”
沈清安正要起身，却被谢鸣舟推了回去。
“你尚未恢复，仔细躺着，不必起身迎我。”
“多谢阿晟。已然好多了，阿晟和景姑娘于我有救命再造之恩，我理该沐浴更衣后扫榻相迎，再正式感谢。”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不过好在没有先前那般的垂危死气。憔悴虚弱的样子遮不住精致眉眼，真真是一个病西施。
“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待你真正大好后，再谢我们也不迟。”
“是啊，沈大人客气了。”
“若景姑娘不嫌弃，可随阿晟唤我一声沈兄。我字为策，景姑娘也可叫我阿策。”
“好啊！阿策兄！你今后叫我景卿即可。”
“我……可以唤你为卿儿吗？”
一旁的谢鸣舟瞪大了眼睛，有必要叫得这般亲密！？
沈清安充耳不闻，完全无视他的震惊。
“嗯…………也可。”
景卿低头理理心情，想将准备了一夜的话说给沈清安听，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卿儿有话要说？”
“是……但我不知该怎么说。”
“卿儿但说无妨，不必紧张。”
沈清安微微一笑。
“其实……今日我来想跟阿策兄说声抱歉。之前在雪楼那般故意激你，不过是因为讨厌阿策兄刁难我。其实我心底还是很佩服你的，你有勇有谋，关心百姓疾苦……”
“卿儿完全没错，根本无需跟我说抱歉。反倒是我应该道声对不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卿儿别有所图。所以那般针对为难你。现在说声迟来的对不起，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来得及！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卿儿愿意原谅我。”
“先前卿儿所言令我大开眼界，往日的自己确实自视甚高，犹如井底之蛙。”
“不不不，阿策兄很厉害，不是井底之蛙。”
他望着她，眸中浮起柔和的光，唇角笑意分明。
“阿策兄亦是凡人之躯，世事艰难，时运不齐，是人生常态。自古多少古圣先贤、谁能尽善尽美，他们又有多少遗憾呢？孔子生不逢时、颠沛流离终其一生而未能实现其理想。秦以五百年成就的千古霸业十四年便土崩瓦解。年少成名、破釜沉舟的盖世英雄西楚霸王自刎于乌江。封狼居胥一战封侯的霍去病却英年早逝。纵横捭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汉丞相诸葛孔明五次北伐却抱憾而终……”
“我乱七八糟说了这么些，只希望阿策兄千万不要因我醉酒之言而苛责自己，阿策兄已经胜过旁人千百倍了。”
“我知晓了。卿儿其实误会了，我现在所为，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像卿儿所说的圣贤一样流芳百世，这些圣贤给我启发，让我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我想要做的太多，多到我到死都可能没法儿实现，是我太心急。”
“一件一件慢慢来嘛，你做不完，可以交由你的子孙去做啊！”
“是啊，世家贵族盘根错节，旧思想又过于根深蒂固，我们都知道沈兄推行新政是为黎民百姓，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润物细无声岂不更好？”
谢鸣舟终于插得上话了。
“阿晟与卿儿所言极是。”
“你能想通就好，不知为何先前我与殿下那般劝阻，你跟钻了牛角尖一样，固执极了！”
谢鸣舟松了一口气。
“我的不是，让阿晟与殿下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
“卿儿……你如今……可讨厌我？”
“并不。”
“如此便好。”
“我们告辞了，阿策兄好生休养。”
“好，多谢。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