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在书桌前呆呆坐了几分钟，蒋佳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姜姜，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今天真的不知道欧阳也会来！我都不知道他是Jack的表哥...其实吧，我早就知道欧阳也回老家了，他家里出了点状况，所以就回来帮他爸妈打点公司...我想着你不是讨厌他嘛，而且平时也不怎么来往，就没告诉你...但是我发誓，这次吃饭，我真的毫不知情！你不要生我气呀。”
那姜洄倒是压根没生这个气，只是单纯觉得尴尬。现在得知欧阳也要常驻老家，以后可能还会碰见，就更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
“姜姜，以后再约饭，有哪些人来，叫什么名字，我都会问清楚的！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重演！至于欧阳，哎，你别管他就行...”
“嗯，没事，这不怪你。”
“么~~~”蒋佳佳在电话里嘿嘿笑，“那你觉得Jack怎么样啊？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Jack？他的长相在姜洄脑海里都还是模糊的，况且还是欧阳的表弟，她更不想扯上任何关系。
“可能不太合适...”
“哦，好吧。”蒋佳佳有点失望，“我真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不好意思...”
“这有啥？顺其自然，我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不喜欢就拉倒，下一个更好！”
姜洄也笑起来。
“你面试准备得怎么样啦？”
“还行，我觉得这次还挺有把握的。”
“那就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要是过了记得请我吃饭！”
“一定请！”
和蒋佳佳做了约定后，姜洄就更加有干劲。什么程溯，什么欧阳，什么Jack，全都被她抛诸脑后，她深吸口气，全身心地再次投入到面试准备中。
...
这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气温有所回暖，姜洄里面穿着正装，只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倒也不冷。
面试的公司叫“汇升”，在国华大厦11楼，通知面试时间是上午10点，姜洄9点半就到了。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早了，到了才发现，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一问全都是来面试的，姜洄都傻眼了！
后面一个男生开玩笑地说：“全城的应届生都来这里面试了吗？”
另一个女生立刻问：“你也是应届的？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
姜洄一听，好厉害，比她的学校排名还靠前。
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是这次面试者里最优秀的那一批了，毕竟这只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天来面试的，都是精英。
她突然一下就慌了。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来的时候也自信满满，现在竟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十点整面试开始了，所有人按领取的号码牌顺序进去面试，平均一个人大约就五六分钟，比姜洄设想的时间要短许多。
面试完的人都从另一侧门走了，剩下还没面的人想打听点有用的信息都打听不到。
梁新元还特地发来消息，问姜洄面的怎么样。
【姜洄：还在排队，人好多，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
【梁新元：这么多人呢？】
姜洄苦笑，打字【是啊，甚至还有研究生】
【梁新元：就一个助理岗？】
【姜洄：对，就一个只需要会office的助理岗】
【梁新元：你等我打个电话】
过不多时，梁新元又发来消息【你面试的时候，就说自己是Judy介绍来的】
【姜洄：Judy？】
【梁新元：嗯，我朋友，这家公司的前HRM，就是人力资源经理，我就是看到她在朋友圈发的招聘信息，刚离职回老家结婚了】
【姜洄：好】
【梁新元：不要紧张，面试完了给我发个消息】
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梁新元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那么照顾她，姜洄不由觉得感动。
...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了姜洄。
她不是完全没面试经验的职场新人，但因为竞争压力大，还是难免紧张，和面试官交谈时有点磕磕碰碰，偏偏三个面试官都看起来很凶很严肃，愈发叫人窒息。
装作无意地说出Judy的名字时，三个面试官才微微笑了，有人说：“Judy姐都离职了还为汇升尽心尽力招揽人才，招的还都是名校毕业的精英...”
姜洄一听心就凉了大半，这意思就是今天来的面试者好多都是Judy“介绍”来的，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梁新元的“关系”在这不管用...
面试官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觉得自己和应届生比，有哪些最突出的优势？”
这个问题姜洄准备过，所以答得比较顺畅，无非就是有工作经验上手快，抗压能力比较强等等，结果答完了面试官却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很多公司招人都喜欢招有两到三年工作经验的，加上你的学历背景，你应该算是很好找工作的那一批了，为什么中间还有将近四个月的空白期呢？”
这个问题把姜洄问倒了，不仅问倒了，还将一直以来她心底的那一根刺又往里戳了戳。
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最后她只能得出结论，是自己不够优秀。
走出国华大厦时，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刺得姜洄险些落下眼泪。
一个星期的准备和期待，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泡沫。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个优等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学霸，但至少是“学习好”的那一批。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单婉玗笑得嘴都合不拢，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一个劲儿地说“我们家姜姜真有出息了，以后就不是你跟着妈妈，是妈妈跟着你了！”
即使在相对自由的大学里，姜洄的成绩都是年级前二十。她或许质疑过自己的长相，质疑过自己的性格，但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能力和这么多年的努力。可现在，她不确定了。她优秀吗？如果不优秀，怎么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但如果优秀，怎么失业了好几个月还是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谁来告诉她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突然就想起程溯来，想起妈妈说她以前因为程溯学习成绩差而瞧不上程溯。当时她矢口否认，但现在扪心自问，她真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瞧不起程溯吗？
瞧不起这个词不准确，姜洄想，她只是下意识认为，自己和程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当时年纪还小，她并没有阶层圈子这个概念，圈子的界定也不是谁家有钱谁家穷。她学习成绩好，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乖乖宝，而程溯是个不爱学习、整天挨骂的捣蛋鬼，所以他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
而现在呢？她失业在家，大龄未婚，而程溯事业有成、是择偶的黄金期，连妈妈都要自己“钓鱼”。他们依旧是两个圈子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反过来了，他众星拱月，人人称羡，而她家徒四壁，门可罗雀。他们像桌游里的角色扮演，在黎明前终于亮出了真实身份，他是King，而她只是个平民。
“就算是‘瞧不上’，那也应该是程溯瞧不上我...”姜洄微微叹息。
寂静长街上，冬日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一条，就像一根树枝，倔强而落寞。
三天过去了，汇升公司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姜洄知道，基本没戏了。
她只是失望，但单婉玗却是生气。
姜洄都不知道她为何要发那么一大通脾气，甚至把花瓶都打碎了，像一个小孩子，因为期末考了第一名却没有得到小红花而无理取闹。
单婉玗的情绪波动像是汛期的黄河，叫姜洄随时提心吊胆。好在某个狐朋狗友适时打来电话叫她去搓麻将，她又立刻高兴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了...
电视柜旁边放着好几盒补品，都是程溯叫他家司机送来的。
姜洄以为当时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还真把东西送过来了。不过姜洄从小到大都不吃这些东西，也担心自己乱吃不受用。单婉玗也不吃，但她很懂“废物”利用，说快过年了，这些补品可以拿去送人...
收到补品后姜洄给程溯发微信说了“谢谢”，程溯回了个“不客气”的表情包，还是那种胖乎乎的卖萌小猫咪，一点儿都不像他的风格。姜洄觉得可爱，悄悄收藏起来。
盯着“小猫咪”看了会儿，姜洄又打字【什么时候再回来】
程溯没回。
又等了会儿，程溯还是没回。姜洄有点失望，宽慰自己，可能对方正在忙，没有看到...
一个小时之内看了好几次手机，才终于等到程溯的回复【今年假都休完了，过年才能回】
【好呀，过年见】
【嗯嗯】
对话就这样简短地结束了。但因为终于等来了程溯的回复，姜洄觉得心情愉悦。她点开程溯的头像，发现在他最近发的一条“去广州”的朋友圈下面，何韵竟然给他点了赞。如果姜洄没记错，很多年里，这两人都没有任何互动，据说当年何韵主动删掉了程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那这个赞是怎么回事？两人又加上了好友？还是旧情复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