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很少会主动去打听别人的八卦事，但却没忍住给蒋佳佳发了消息，结果蒋佳佳说她也不知道。

    【谁知道呢，何韵虽然是我表姐，但她的心思谁也摸不透！可能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友好互动吧，没道理当年单身时拒绝程溯，现在有男朋友了反而还惦记上人家了】

    【嗯】

    【咋了？你妈还逼着你约程溯吃饭啊？你不会想着程溯要是跟何韵好上了，你就解脱了吧】

    【...那倒也没有】

    【汇升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大概率凉凉了】

    【哎，都挺难的，我们这边好多小企业都做不下去倒闭了，我隔壁老师家女儿刚从杭州回来，说是打算考教资去当老师了，我还记得她以前高考填志愿时说自己死都不要当老师】

    提到工作的事，姜洄的情绪又一下子down到谷底。

    【姜姜，你不要着急，我也会帮你打听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养养身体】

    【嗯，谢啦】

    就这样，时间好像又慢了下来，姜洄整天在家里，又开始无所事事——如果为明年考编而复习不算事的话。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各大商场里开始用圣诞树和铃铛做装饰，姜洄也从网上买了个便宜的圣诞树回来，大中午的不睡觉，就在那拆快递。

    突然楼下传来单婉玗一声暴喝：“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女儿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又是在大公司干过三年的，去给你新开的破店打工？”

    “让你帮忙找工作，不是让你招我女儿当苦力的！……什么？大学生都去端盘子了？我呸，什么野鸡大学也配跟我女儿相提并论？……去你大爷的，别在这跟我嘻嘻哈哈，就算我女儿没工作也不会去给你端茶倒水！气死我了！”

    “妈。”听到动静的姜洄放下手中快递，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谁啊？”

    “你刘叔叔，说是他朋友新开了一家KTV，招服务生。”单婉玗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之前不是拜托他帮你找工作么，他倒好，跟我说叫你去KTV打工！你说好笑不好笑？”

    姜洄沉默着，拳头捏紧了，指甲掐进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其实也还好吧，好多名人不也在餐厅饭店端过盘子吗？反正我现在也没工作，就当是打个寒假工也行啊。”

    单婉玗一下子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大，眼睛直勾勾瞧着自己女儿，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被这样盯着，姜洄忽然就觉得有些羞愧，她低下头，弱弱地说：“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备考，全职在家，压力太大了。”

    单婉玗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不由也沉默了。

    半晌，她幽幽地说：“我拉扯你长大，供你去好学校读书，不是为了让你给别人端茶倒水的。”

    “不都是给别人打工吗，端茶倒水和坐在办公室敲键盘有什么不同？”姜洄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地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似乎她再和妈妈对峙下去，眼泪就会流出来。

    她瞧着日历上自己画的红圈圈，满满的，一页又一页，都是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日子。这些红色的圈，像是张牙舞爪的恶兽，一天天收紧了勒住她脖子的缰绳，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趴在书桌上，认真思考起来，自己到底要不要真的去刘叔叔介绍的KTV打工。

    耳边传来楼梯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单婉玗往门上一靠，用一种仿佛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早就叫你谈个男朋友了，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用处了...”

    “什么用处？”

    “养你啊。”

    “没了工作，谁愿意白白养我？”姜洄闷闷地说，“别人也不傻。”

    “你这种时候倒是瞎机灵起来了...”单婉玗说，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只要你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自然愿意养你。要是像程溯这样的大少爷，养你不跟养一只金丝雀一样容易？”

    “我不是金丝雀，我只是个小麻雀。”姜洄脑子里忽然冒出何韵光彩照人的模样。

    “你这丫头，真是油盐不进！活该你多受苦！”

    单婉玗说完这句话就下楼了，因为生气把房间门“碰”地一关。

    每当这个时候姜洄就会想，自己怎么偏就生得这么死脑筋？她也想跟妈妈一样，可惜她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

    三天后，姜洄去了刘叔叔介绍的KTV“小南国”。

    “你下个礼拜一正式过来报道吧。”

    “好的。我想问一下具体的薪资？”

    “3000。”

    从小南国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望着高架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姜洄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她既为自己陷入如今这样的困境而感到羞愧，又为自己不能坦然面对这样的困境而羞愧。

    不远处广场上的液晶显示屏正在播报新闻，某高校某专业就业率再创历史新高，远超去年同期...

    ...

    灰色的天空像一座巨大的穹笼，关得住巨大的翅膀，却关不住一颗想逃离的心。

    姜洄想出去旅游,想趁去小南国上班前的最后几天空闲，出去散散心。失业的这四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在准备简历、找工作、面试、调节面试失败后焦虑的心情，明明有大把的时间，却哪里都没去。

    一个人去旅游总有点提不起劲，但老家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都要上班，没人陪她，她就想到了陈沐沐。

    “好呀好呀，我也想出去玩，反正我们项目快挂了，这几天大家都疯狂摸鱼，请两天假领导也不会说啥...你想去哪儿？”

    这个问题问倒姜洄了，她只是想出去，至于去哪儿，似乎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正巧这个时候，看到朋友圈好几个人在晒OV2演唱会的门票。OV2是个小众组合，但是死忠粉多，每次抢票都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早说啊，现在肯定是抢不到了。”

    “我刚看到。”姜洄说，有点失望。

    “你要真想去，可以找黄牛。”

    “黄牛价多贵啊。”姜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打死我也不想把钱送给这些黑心黄牛。”

    两人正说着，姜洄就刷到最新一条朋友圈——程溯刚发的，晒了两张OV2演唱会门票，配字：谁要？

    才短短一分钟时间，评论就跟雨后春笋似的直往外冒。

    【我叫了五个朋友帮我抢都没抢到，你怎么一下子两张？气死我了！】

    【我是学生给我吧！】

    【好兄弟，给我呗，请你吃饭】

    【送我！别逼我求你】

    【拉仇恨啊你这是】

    几乎两人的共同朋友都给程溯评论了，不出所料，何韵也点了个赞。

    陈沐沐不仅评论了想要，还非要姜洄也要一个。

    姜洄一向是不凑这种热闹的，但抵不过陈沐沐电话里一直磨，只好随意发了个【要不送我】。

    她也没想着程溯真送她，反正大家都在“求送”，就算求不到，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结果刚跟陈沐沐挂了电话，就收到了程溯的消息【你喜欢OV2？】

    【姜洄：还行，算路人粉】

    【程溯：这周六，能来广州？】

    【姜洄：能啊，我正愁没地方旅游呢，回广州看看也挺好】

    【程溯：嗯，那你可以来我这儿拿门票。。你一个人？】

    姜洄一下子愣住，心想自己能好意思两张门票全要吗？万一程溯也想去看演唱会呢？那她就不去了，总不能抛下陈沐沐...

    打字【我跟陈沐沐】

    没想到程溯答应得很爽快【行啊，那你俩一起呗，正好两张票，再多我也没有了】

    姜洄一下子欢喜起来，就像是小时候过生日时，妈妈忽然从背后拿出来糖果，那样出人预料的惊喜。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这下子似乎终于有了请程溯吃饭的充分理由。

    【那等我到了广州，请你吃饭】

    打这行字时姜洄有点忐忑，她害怕又跟前两次一样，被拒绝。

    漫长难熬的两分钟过去，终于等来了程溯的回复【不用了，你来广州还要你请我吃饭，多不好意思】

    一颗像气球一样漂浮在空中的心急速下坠。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

    但紧接着程溯又发来一条【还是我请你吃吧，尽地主之谊】

    刚得了免费的门票，现在又蹭一顿饭，姜洄委实过意不去，她坚持要请程溯。

    【啧，等你来了广州再说】

    语气里透着点不耐烦，姜洄都能想象得到他要是当面说这句话，一定是眉头轻皱，嘴角下撇，一副不想多费口舌又彬彬有礼的样子。

    【好】

    一个好字终结了两人这么多年来，私下微信里数量最多的一次对话。

    讲好之后，姜洄就开始订票、订酒店，规划出行路线，忙的不亦乐乎，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