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对于叶行远的到来,皇帝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对这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甚是了解,只是真的到了如今的境地,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东安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到底还是没有了,只余痴人叶行远。

    “你身子还没好,走路都成问题,居然费劲巴力地让人给你抬到宫里来,就这么着急寻朕兴师问罪?”

    叶行远被人搀扶着跪在地上,说:“陛下圣明,臣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心思,今日前来只求陛下降罪。”

    “哦?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是臣疏于防范,让南麓人有可乘之机为祸京城。是臣行事冲动,让朝廷颜面受损。是臣心性不定,让民心惶恐让军心动摇。桩桩件件都是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叶行远字字句句说的恳切,激动之余更是差点咳出血来,让胡公公胆战心惊,赶忙悄悄派人叫来御医在殿外候着。

    皇帝冷笑一声,问:“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定你的罪?”

    叶行远低头,拱手回道:“全凭陛下定夺。”

    皇帝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朕看你要保下许南清的心思已经定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下她,是吗?”

    叶行远颔首:“陛下圣明。”

    皇帝看了他一眼,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释怀的表情。他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念在你为朝廷征战多年的份上,朕可免你的罪,但这一回你确实该罚,就让你去青山关大营呆着,用你的脑子和陆剑恩的能力,把南境给朕守稳了,至于你心心念念的许南清,你带她走,你二人此生非召不得入京。可有异议?”

    叶行远虚弱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练练叩首谢恩:“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沉着脸补充道:“让你带她远离京城,也算是保护她,朕知道她心里委屈,但错已铸成,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朕只能做这么多了。”

    “陛下用心良苦,臣自然明白,我想阿清也会明白的。”

    皇帝摆摆手说:“行了,你回去养养身子,没事别出门了,身子养好了就动身吧。”

    叶行远感激地看着皇帝,终是叩首三次以表敬意。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和成就,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有培养和提携的恩情在里面。

    今日一别,不知他日何时才能再见,他叩首,表忠心,表感恩,也表示出自己守卫南境的决心。

    三个月后的冬日,叶行远同许南清一同踏上了前往南境的马车。

    因着叶行远虚弱,马车里铺设了厚厚的绒毯和皮毛,更是暖炉,让马车的车厢里温暖如春。

    见到这样的场景,叶行远心里有些悲凉,从前他都骑马出行,冬日里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而今日,这马车里已经布置的十分周密,可偶尔漏进来奉还是让他感到寒意刺骨。

    他斜倚在马车里,接过许南清递来的热茶,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说:“我如今身子颓败成这样,你会介意吗?”

    许南清摇摇头:“我怎么会介意,是我有错在先,总归是亏欠你的。”

    叶行远轻笑:“你没有亏欠我,是我欠你的,你还能给我机会补偿我从前的错误,我很感激。”

    许南清看了他一会,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一直是这样,不是你亏欠我就是我亏欠你。总归如今你坏了身子,我没了名声,不如我们扯平了,互不相欠,可好?”

    叶行远犹豫地说:“阿清,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可是你吃过的苦是切实存在的,我无法忽视它,我无法原谅曾经的自己,我......”

    许南清拧眉,嗔道:“你什么你,你想怎么补偿我,下半辈子拖着残躯让我守活寡的补偿吗?”

    叶行远听到这话瞪大了眼,连忙语无伦次地辩解:“怎么会?我必不可能......我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我没有伤到根本,怎么会......”

    可说着说着瞥见许南清眼里的笑意,才发觉自己被调侃了,咬着牙说道:“你若不信便等着好了,为夫总有办法让你开口求饶。”

    偷鸡不成蚀把米,许南清的脸颊顿时染上红晕,连忙转过头佯装镇定地喝口水,却又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叶行远笑意更甚,拿起帕子递给她,却换来女子的一声娇嗔:“笑什么笑,都怪你!”

    “嗯,怪我,我给夫人赔个不是。”叶行远顺着她的话头哄着,眼里满是宠溺。

    “这就叫上夫人了?我还没同意嫁给你呢!”许南清嘟着嘴说。

    “我与你成婚的时候京城里叫的上名的人都来观礼了,谁人不知你许南清就是我叶行远的正头娘子,我不曾休妻,你我也没有和离,只要你是许南清一天,你就永远是我的夫人。”

    叶行远说着,往许南清身边靠了靠,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接着说:“我永远不会放手的。”

    马车外,京城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在风雪中,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隔绝了寒冷,也告别了过往。

    陆剑恩早在叶行远之前就到了青山关大营,他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尽管有心控制京城的流言蜚语在军营里流传,可关于许南清红颜祸水、勾结南麓王君、害得战神大将军成为废人的传言还是在军中散播开来。

    这日,他又抓了几个聚在一起辱骂许南清和抨击叶行远的士兵,给予惩罚。谁料那几个士兵也是头铁,梗着脖子与陆剑恩对峙。

    “陆将军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那娘儿们能做,我们不能说?这是什么道理!”

    陆剑恩皱眉:“嘴巴放干净点,再怎么说他也是叶将军的夫人!”

    “叶将军,哼!从前叶将军多么英明神武,被这个女人祸害到是非不分,连南麓贼王都能跪下,他早就不是我们尊敬的将军了,他就是个浑人!”

    士兵说的愤怒,连着叶行远一起骂。

    陆剑恩怒斥道:“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南麓王君去到都城依照理解跪地行礼也是挑不出错的,叶将军在南境奋战这么多年,那些功绩是你三两句就能抹杀的?”

    “还有你”紧接着他又转向另一个士兵,指着鼻子骂道:“若不是叶将军,你跟你娘老子早就死在南麓人的刀下了,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辱骂叶将军?”

    见陆将军真的动怒,几个士兵也偃旗息鼓,不再有方才嚣张的气焰,但心里还是存着诸多不满,嘟囔着:“您越是不让人说,就越能证明大伙儿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叶将军倒是一怒为红颜了,把咱们南境军的脸面踩在脚下,这我可忍不了。”

    “忍不了就滚回家去,南境军决不允许有人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你们几个去校场跑上二十圈,要是再被我发现嘴巴不干净,小心军法处置!”

    陆剑恩发话,几个士兵不敢不从,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校场跑去。

    见几人的身影已经离得老远,陆剑恩身边的副手有些担忧地说:“将军,属下觉得方才那几人说的话不是全无道理,您越是管着不让说,大伙儿心里就越没底,倒不如把事情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也好过现在人心惶惶啊!”

    陆剑恩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哼,叶将军和夫人年前便会到青山关大营来,以后就驻扎在此处,非诏不得入京。现在我若是不管着,要等叶将军和夫人来了天天听人骂他们吗?”

    属下又问:“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等到叶将军和夫人来了,能同大伙儿把事情说清楚呢?”

    “你啊!一点脑子没有。若是能说清楚,京城里不能说清楚吗?事情涉及南麓王君,涉及两国和平,真在自个儿家里治了别国国君的罪、落了别国国君的脸面,咱这边境还有安宁日子吗?”

    陆剑恩说完,拍了一下副手的脑袋,就差把恨铁不成钢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不仅清楚叶行远和许南清的为人,更知道闻宿是个阴损之辈,这祸事多半是闻宿做局搞出来的。

    可正如他所言,闻宿再阴损,也是拿着南麓王君宝印的王君,你又能在明面上拿他怎么办呢?

    陆剑恩想到就觉得心烦,看着身边还在发呆显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话的属副手更是心烦。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行了别在这站着了,没事做吗?没事就去把叶将军住的地方再拾掇拾掇,别到时候让夫人来住个破屋子。”

    “哦,是,属下这就去再盯着些。”副手得令,很快跑开了。

    可令陆剑恩没想到的是,他这日惩罚了几个士兵,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军营里对于叶行远和许南清的怨怼越来越大,甚至隐隐有些失控的迹象。

    士兵们不仅更加激烈地辱骂许南清,讽刺叶行远,更有甚者扎了小草人写上了许南清的名字恶意焚烧。

    这一切行径越来越难以控制,到叶行远和许南清到达青山关大营的那一天,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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