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骨

    “昨天晚上那母女俩又吵吵闹闹,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做么鬼!”

    “我都睡着了又被吵起来,这两子妈到现在还赖在这里不肯走,惹人嫌。”

    “那个外地婆好像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我都听到喇叭了,她哪里会开车哦!”

    “她怎么敢的,钱梦山才死了多久啊!”

    “怎么不敢,她老公还没死都带过人回来。”

    “啧啧啧……”

    叽叽喳喳的,几个老太婆天天吃饱没事干就来采萍家报到,谈笑间不知又有几人身败名裂。

    有传言说是祖坟没修好,姓钱的男人普遍短命,也就钱梦山,常年在台湾躲过了这一劫,八十多岁才死,大家都说要不是因为车祸,他活到一百岁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甚至比她们这群老太婆身子骨都要硬朗。

    在座的一个两个的年纪轻轻都做了寡妇,寡妇们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了又把孙子拉扯大,现在终于能享享清福了,日常活动就是聊别人家的闲事。

    采萍推了推身旁的人:“月秀,你见过清澜带那个男的回来没有?”

    月秀把手上这个折好的元宝扔进纸箱里,叹了一口气:“没见过,我就是个煮饭的,哪里管得到她的事,听说男的是她娘家那里的人。”

    “说什么呢,你可是梦山的大老婆!”采萍愤愤,替老姐妹打抱不平来着,又趁机打听道,“你跟我们老实说,你分到梦山多少遗产?”

    一听这个,几人都不由自主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着月秀给个准数。

    月秀不愿意谈这个,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一分钱没有!”

    “喔唷,跟我们还藏着掖着。”没听到想听的,采萍不高兴了,“好像我们会要你的钱一样,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吃亏!那个外地婆多厉害啊,她就是看你好欺负,我们问你是想帮你,不识好歹。”

    “哎呀算了,月秀不说就代表她没吃亏,我们也别在这里操这份心了。”

    围坐着的老寡妇们又低下了头,专心折起手里的元宝。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人说话,怕大家因为这点小事从今往后孤立她,月秀明显着急了,解释道:“真的没有!你们是不知道,我说我是梦山的大老婆,她让我拿结婚证出来,我哪里拿得出来,你们也知道,我跟梦山那个时候又没办结婚证。”

    “这下好啦,她说我再说自己是大老婆,她连饭都不要我煮了,要把我赶出去!”

    “我哪里还敢要什么遗产哦!”

    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寄人篱下,月秀越讲越为自己的遭遇感到难过,不知不觉眼泪都流下来了。

    月秀和钱梦山的那些陈年旧事,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听月秀说过多少遍了,再听一次,大家都只拣自己想听的听,就听到了赵清澜要把月秀赶出去,于是七嘴八舌地安慰起她来。?“这个外地婆是厉害的,你斗不过她也正常。”

    “以后有事要跟我们说,我们给你想办法。”

    “你看着吧,要比厉害,梦山那些侄儿都不是省油的,早晚给你出气!”

    “……”

    “……”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钱家的老寡妇们拍拍衣服上的纸屑,各回各家煮饭去了。

    大概是真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月秀刚在老姐妹们面前大吐苦水,说赵清澜对她怎么怎么过分,多日不见踪影的赵清澜这不就回来吃饭了嘛。

    “咋回来了?”月秀放下菜刀,都没发现自己说话时有多心虚。

    赵清澜翘着兰花指捻了一片黄瓜扔进嘴里:“我不能回来?”

    “你也不提前说要回来吃,”月秀说,“我没煮那么多饭。”

    “喏,找个盘子装起来,”赵清澜在流理台上放下一个软趴趴的塑料袋,“加个菜。”

    塑料袋油油的,她有点嫌弃地搓了搓手指,又顺手挤了一泵洗碗池边的洗洁精,对着水流搓起手来。

    月秀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在盘子里,边说道:“你就爱买这些卤菜,一点营养也没有。”

    “那你待会儿别吃。”赵清澜甩甩手上的水珠,端上那盘子卤菜,到餐厅坐着等饭吃了。

    没多久,钱纸鹞和张语也一同回来了,两人刚上完体育课,出了一身的汗。

    月秀往餐桌一道道上菜的时候,就听赵清澜抱着胳膊在训人:“吃吃吃,月考考那么点分还有脸吃!”

    钱纸鹞满不在意:“那么辛苦读书干什么,反正我过两年都出国了。”

    “以后是以后的事,你作为一个学生最要紧的事就是学习,你能不能自觉点,你班主任都给我打电话了,别又说我没有管你学习,我现在管你你有听进去吗?”

    “你说两句就叫管了?我早让你别在家打麻将影响我学习的时候,你怎么不听了?”钱纸鹞怒道,“再说,我怎么没学习了?我每天都练六个小时的琴,你一个天天不着家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赵清澜说一句,钱纸鹞顶一句,张语也不敢说话,省得引火上身,默默帮着月秀摆碗筷。

    “天天就想着出国出国,”赵清澜倍感压力,“那万一你以后出不了国呢,你怎么办?你这成绩能上个什么大学!”

    钱纸鹞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赵清澜及时刹住车,“我是说,你舍得下张语?就算你舍得,你跑那么远,一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张语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万万没想到刀子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张语无奈道:“清澜姨……”

    “呵,”钱纸鹞仿佛听了个笑话,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了男人活不了?你以为张语是你那没用的前男友?我求求你,别侮辱我们了。”

    “你……”赵清澜被气到直接翻白眼。

    正好这时月秀端着一锅大骨汤进来了,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提起赵清澜的男朋友显然是不好的,母女两默契地停止了争吵。

    人齐了,菜也齐了,张语先替钱纸鹞打了一碗汤,还偏心地给她打了一根骨头。

    小碗根本装不下一根棒骨,斜斜地戳出来大半截,为避免弄脏手,钱纸鹞歪着脑袋凑到碗边,呲牙咧嘴地把炖得软烂的肉都撕了下来,然后筷子一挑,骨头掉进骨碟里。

    咚地一声,赵清澜眉头一皱,她刚才被这不孝女呛了一通,现在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还有那么多肉就扔掉。”

    钱纸鹞头也不抬说道:“你没看都是肥的啊!”

    “那哪里是肥肉哦,”月秀也觉得可惜,“那是骨头上的筋啦,最好吃的啦!”

    “好吃给你吃吧。”

    钱纸鹞说着就要把骨碟里的骨头让到月秀碗里。

    “去!”

    谁要她吃剩的,月秀护着碗躲开了。

    赵清澜说:“像你这么败家,以后谁养得起你。”

    “清澜姨,以后我养纸鹞。”

    张语捡过钱纸鹞吃剩的大骨,一点不嫌弃,吃得一张嘴油汪汪的。

    月秀笑话他:“这么点大就晓得护老婆了哦!”

    张语脸一红。

    “你?”赵清澜被张语的傻样逗笑了,“你小子现在都是我在养,还敢说要养纸鹞,你拿什么养她?”

    “喂!”

    她妈平时贬低她也就算了,凭什么瞧不起张语!

    钱纸鹞不满地放下碗:“我说你——”

    “没事的清澜姨,你这么败家,山公都养得起你,纸鹞以后肯定没你难养。”

    张语神情真挚,单纯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趁机阴阳怪气赵清澜,赵清澜却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秀老太婆更是没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人不由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死过去了。

    赵清澜:“……”

    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人呢,钱纸鹞就和张语联起手来气她。

    这顿饭吃得,赵清澜命都短掉。

    “给钱!”

    饭后,赵清澜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钱纸鹞啪地一巴掌拍在她脚背上。

    赵清澜头痛万分:“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就找我要钱?”

    “你以为我想啊!”钱纸鹞一屁股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学校下周组织去劳动基地,一人八百。”

    赵清澜倒是想起来了,钱雨欣和钱纸鹞同班,前几天在钱小伟家打牌的时候就听他叫他老婆去准备女儿要带的东西,想来钱纸鹞不是来骗她的钱。

    初一、高一学生去劳动基地是老传统了,把一群娇生惯养的学生拉到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与世隔绝呆上一星期,说是为了培养孩子吃苦耐劳的精神,没有特殊情况不得请假。

    多少还得再给点零用钱,无论如何两千块是逃不掉了,赵清澜割肉一样去给两个孩子拿钱。

    “去劳动基地要带的东西自己收拾好,别指望我中途给你送去。”

    “知道了知道了。”钱纸鹞拿到钱,这时候想起来关心关心她妈了,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赵清澜躺回沙发上,说到这个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微微扬起:“没什么好玩的就回来咯。”

    “稀奇啊,”钱纸鹞打趣道,“你也会有觉得打麻将不好玩的时候?”

    赵清澜含糊道:“又不是打麻将。”

    钱纸鹞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清澜一脚把钱纸鹞踢下沙发扶手,“赶紧给我滚去练琴!”

    “对了,”钱纸鹞揉着屁股,“钢琴学费你还没给我呢。”

    赵清澜猛的坐起身,刚才那点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数日来没得到足够睡眠的一双眼睛通红,头发也睡得炸毛,像头发怒的母狮子似的吼道:“钱钱钱!我看你是要我的命!”

    才要到两千块,钱纸鹞见好就收,脚底抹油地溜了。

    “那么凶干嘛,钱又不是你赚的,还不是我爸爸留下来的钱!”钱纸鹞撇撇嘴,“本来就是留给我念书用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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