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份房产证、几张涂涂改改的手写买卖合同、一包银元，从两个保险柜里整理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赵清澜颓丧地捂着脸：“没有。”

    赵清澜接到钱梦山的死讯才多久，两个小时有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老屋的保险柜都撬了。

    钱纸鹞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明知故问道：“你在找什么？”?

    “你说呢？”

    赵清澜与钱纸鹞无声地对峙着，两人目光中都流动着让彼此心惊的情绪。

    “你是不是知道在哪里？”

    钱纸鹞抿着嘴不说话。

    她脑中响起了钱梦山的话——

    “你就是太依赖你妈妈了，这些东西你自己知道在哪里就好，不要告诉她，否则以后你要吃苦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赵清澜急促地问道，眼里却燃起了希望的光，“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你堂哥他们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吗？不趁现在把能藏的东西藏好，到时候被他们先找到了，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当着雯惠的面，赵清澜说得甚是直白，让钱纸鹞说出黄金的藏放点。

    权衡利弊，与其将来被那群毫无感情的堂哥瓜分，不如交给她妈。

    终于，钱纸鹞暂时抛却心中无用的情绪，转身出了房门：“跟我来。”

    赵清澜和雯惠对视一眼，没想到钱纸鹞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当即扔下一屋子的狼藉，欣喜地跟了上去。

    除了爱养花，钱梦山还喜欢收藏古董摆件，老屋每层楼的走廊都是满满一面墙的展柜，里面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玉石、象牙、琥珀等工艺品。

    这些东西在赵清澜看来就是又贵又丑还占位置，反正她是理解不了钱梦山的老年人审美。

    钱纸鹞推开展柜玻璃，垫着脚把角落里的一个象牙雕刻拿了下来。

    赵清澜看得心惊肉跳，这柜子虽然摆了这么多贵重的玩意儿，但是从来都不上锁的，而且偶尔也会有几个小辈来老屋看望月秀，人人都从这展柜面前走一遭，这要是被谁拿走了都不知道！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听钱纸鹞“咦”了一声。

    钱纸鹞眯起一只眼往象牙里反复确认，惊愕道：“不见了！”

    “什么？”赵清澜夺过象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怀疑这东西能不能装下五十两黄金。

    “你确定是放在这里面吗？”

    雯惠仰起头，目光从展柜里的摆件上一一逡巡而过，取下成对的另一根象牙：“会不会是在这里？”

    钱纸鹞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可能会记错。”

    “不会真的被人顺手牵羊了吧？”想到这个可能，赵清澜感觉自己就要站不住了，差点没晕过去。

    这话倒提醒了她，钱纸鹞几步跳下楼，在二楼走廊的展柜前，将一块玉盘小心翼翼地从木托上抱了下来。

    玉盘后空空如也。

    这反倒让钱纸鹞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拿走的，是爸爸把金子藏在别的地方了。”

    雯惠不解：“为什么？”

    钱纸鹞把玉盘摆回原位，说道：“如果是被别人拿走的，他也只能是碰巧，爸爸藏得这么隐秘，不可能两处都被他找准了。”

    “你爸爸防我跟防贼似的也就算了，”赵清澜哼笑道，“怎么连自己亲生女儿也不放心啊？”

    钱纸鹞看了她一眼：“因为爸爸知道我会告诉你。”

    赵清澜语塞：“……”

    “不得不说爸爸还是太了解我了。”

    钱纸鹞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羞愧，庆幸的是，钱梦山留给她傍身的钱财，是真的只留给她一个人的。

    羞愧的是，她真的，没有听钱梦山的话，要把五十两黄金的下落告诉赵清澜。

    纸终究包不住火，其他人不久后就会知道钱梦山的死讯，赵清澜急得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好，为了尽快找到这五十两黄金，连麻将都不去打了，成日里在家翻箱倒柜，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赵清澜气急败坏，把手里的抱枕扔出去老远：“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家就这么大，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老头子到底把东西藏哪里去了！”

    雯惠累得瘫在沙发上直喘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清澜，不然你等下给山公烧柱香吧。”

    事发至今，赵清澜始终有种不真实感，她知道钱梦山死了，可是她也没什么切实的感觉，毕竟她对钱梦山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而钱梦山一年到头也不在家，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于她而言并无多大的差区别。

    骤然听雯惠这么一说，赵清澜没由来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后要想与钱梦山联系，已经不是靠电话，而是靠烧香了！

    “这……”赵清澜犹豫道，“能行吗？”

    “你还别不信这个邪，”雯惠神神叨叨地说，“管他有用没用，你蛮试一试！”

    “算了算了，”赵清澜光想想就觉得麻烦，摆了摆手，“我平时也不烧香，还要临时摆神桌，搞得家里乱七八糟。”

    雯惠朝老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里面不就有神桌？”

    “那里平时都是老太婆在烧香。”赵清澜说，“我可以去烧吗？”

    “为什么不可以？”雯惠拍了赵清澜一下，“说到底，你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说干就干，两人趁着月秀去睡觉了，偷偷溜进老屋厅。

    不敢开灯，借着长明灯微弱的光线，赵清澜数了三根香点上。

    昏暗中，青烟袅袅升起。

    赵清澜是真没烧过香，浑身僵硬地擎着三炷香，向雯惠求助：“我要怎么说？”

    “你像平时跟山公说话一样就行，”雯惠合手拜拜，“心诚则灵。”

    赵清澜闭上眼，嘴唇无声地翕动。

    从老屋烧完香出来，被夜风一吹，赵清澜觉得有点害怕，老钟又不能来陪她，女儿也不在家，便要雯惠留下来陪她过夜。

    雯惠正跟她老公闹离婚闹得凶，回去也是吵架，自然是乐意的。

    当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家里的老鼠异常猖獗，就在床底下窜来窜去，完全不怕人。

    赵清澜本来就因为找不到黄金而烦躁，杀气腾腾地拉着雯惠和她一起搬床，不把老鼠消灭干净誓不罢休。

    雯惠当真苦不堪言，又不好抱怨，她还指望向赵清澜借钱呢。

    “哎哟，这种房子是很多老鼠，我家也是，一到晚上就到处乱窜，根本杀不完。”

    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你他妈的快别折腾了，放弃吧。

    “狗屁！”赵清澜扎了个马步，两手抬住床沿，边说道，“就是梦山那些兄弟，帮他盖房子不用心，下水道没做好，老鼠全都顺着管道爬进来了。”

    每次说到这个就来气，并且是越说越气，赵清澜手上一用劲，床腿与地板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床头被搬离墙面有一尺宽。

    咚地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赵清澜侧过头不经意地一瞥，随即愣在了当场。

    “一二——”雯惠准备再度发力，见对面的人傻站着不动，问道，“怎么了？”

    “雯惠，”赵清澜喃喃道，“见鬼了……”

    “什么？”

    雯惠弯腰去看，只见地上是一个散开的红布包，红布里赫然是一捆金灿灿的金条。

    ——实木床头背板被掏了一个空洞，金条正是从那里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