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

    大家到花厅坐下喝茶,周兴国和赵清澜虽然离婚了,这么多年也没来往过,但他和艾前却一直玩在一起,周兴国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难免有许多应酬,自己人总比外人放心,便时时带上亲表弟艾前,他们一个负责喝,一个负责说。

    因此,比起钱纸鹞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周向阳倒是和艾静艾应两姐弟更熟。

    “考得怎么样?”周向阳问艾静。

    “还行还行,”艾静笑呵呵的,“有大学读就是了。”

    “岂止是还行!”艾应大叫,语气中带着些小骄傲,“我姐可是我们那儿的高考状元,满大街都是她的横幅!”

    庄青惊道:“这么厉害!”

    “噗——”钱纸鹞一口茶喷出来。

    之前只知道艾静成绩好,但没想到这么好,这些天也没听舅舅说艾静考得怎么样,还以为她高考失利了,所以都没敢问。

    竟然是高考状元!在场众人无不对艾静肃然起敬。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考的。”艾静白了弟弟一眼,“我看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姐姐!”艾应原地跳脚。

    “妹妹呢?”庄青问,“应该也快高考了吧?”

    “是念高一吧?”周向阳说,揉了揉钱纸鹞的头发,“加油哦,接下来就看你和张语的了。”

    “哈哈哈……”张语尴尬地拿起茶杯,“我成绩一般般。”

    “哎呀!头发都给你弄乱了!”钱纸鹞拍开周向阳的手,她其实是喜欢哥哥的,但想到就自己考的那点分,实在是没脸,只得佯装出不悦的样子,把头一扭,“再说,我将来又不参加高考。”

    赵清澜刚刚离开了一会儿,现在正好被她看见钱纸鹞在捶周向阳,喝道:“钱纸鹞!你打哥哥做什么!”一把将钱纸鹞推开,自己在她的位置坐下,“小庄,这两个戒指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

    赵清澜把手里的锦囊打开,拿出一对硕大的金戒指,镶嵌的宝石一红一绿,分别套在周向阳和庄青的手指上。

    “这不是……”张语及时闭嘴,看了一眼钱纸鹞。

    钱纸鹞瞬间就被周向阳手上的那抹翠绿扎了眼,那是钱梦山的戒指,自钱梦山离世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了,她本以为是火化时一起烧掉了,原来在赵清澜那里。

    钱纸鹞想开口阻止,但给都给出去了,也没有从人家手上薅下来的道理,心里对赵清澜自作主张将她爸爸的东西送人有点不满,当即脸就拉了下来。

    “哇,这好像是姑丈以前戴的那个!”艾应凑上去,鼻尖都快贴到周向阳手上了,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这句话,被他姐在茶几下踢了一脚,幽怨地回头问道,“你踢我干嘛?”

    艾静顿觉心累:“不小心的。”

    庄青举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收下,周向阳握住她:“没事,妈妈给你的。”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钱纸鹞直勾勾地盯着周向阳手上的翡翠戒指,终究是没开口要回来。

    “真快啊,”赵清澜眼眶湿润,感慨道,“感觉昨天你还在我手上抱,怎么你都要结婚了呢。”

    周向阳说:“主要是想早点定下来。”

    “好好好,定下来好,你要好好对小庄,她肯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不要学你爸爸。”提起周兴国,赵清澜又有一肚子怨气,“你爸爸那时候赌钱输了,跑到你外婆家来躲债,天天往我面前凑,还发誓说什么这辈子娶不到我就不结婚了,我就稀里糊涂地嫁给他,谁知道才刚生了你,他就去外面找女人,还敢带回家里来,我气不过,就跟他离婚了,你也不要怪妈妈……”

    “妈。”这些周向阳小时候都听大人说过,现在当着他未婚妻的面还说就不太合适了,他搂住赵清澜的肩膀晃了晃,轻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啊。”

    “好,不提,不提。”赵清澜抹了把脸,她也觉得自己念叨以前的事很难看,起身道,“你们中午留下来吃饭,我去跟月秀说多做几个菜。”

    赵清澜一走,艾静也跟着起身,艾应问:“姐姐,你去哪儿?”

    “洗澡。”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艾应转头拉上张语,“语哥,帮我杀个人,气死我了,那混蛋竟然骂我!”

    就剩个钱纸鹞摆着一张臭脸坐在那里不吭声,周向阳用肩膀碰了碰她:“吃醋啦?”

    周向阳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妹妹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钱纸鹞的那天,他在放学路上被赵清澜拦下,他看过赵清澜的照片,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因为周兴国不让赵清澜来看他,所以赵清澜只能来学校门口找他。

    那天赵清澜带他去了肯德基,在妈妈身边有位少了一条腿的老人,拄着双拐,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妈妈说这是妹妹。然后他听妹妹管老人叫“爸爸”,他惊讶极了,他从没见过哪个小姑娘有年纪这么大的“爸爸”,同时这个老人还是妈妈现在的丈夫。

    周向阳只顾着埋头吃汉堡,妈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解释说她不是故意来打扰他的,只是因为她要去台湾了,以后怕是都没机会见面了。周向阳终于肯抬头看一眼赵清澜,在赵清澜旁边,妹妹撅着嘴在瞪他。

    从肯德基出来,妈妈要带他去照相馆拍照,妹妹低着头不肯配合,被她爸爸打了一顿才肯老实,于是在他和妈妈妹妹唯一的一张合影中,妹妹的脸上挂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谁吃醋了。”钱纸鹞说。

    周向阳又问:“不欢迎哥哥来?”

    “没有。”钱纸鹞嘟囔道,“你别冤枉我。”

    “那是和妈妈吵架了?”

    这回钱纸鹞没说话,周向阳叹了口气:“妈妈只有一个,你不要老是气她。”

    “谁气她了?”

    分明就是赵清澜气她!钱纸鹞在心中反驳,摊上这么个死性不改的赌鬼妈妈,她才是气得半死好吧。

    周向阳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中离家出走,跑到你家来的事?”

    “干嘛?”

    钱纸鹞当然记得,当初和哥哥告别后,他们举家去了台湾,然而因为钱纸鹞少了一张出生证明,导致入籍手续卡在半途,在离入学仅剩一周时间的时候,钱纸鹞被独自送回大陆,在舅舅家寄宿了一年,之后赵清澜因为不忍心与女儿分离,便也不肯再去台湾了,因此也没能拿到身份。

    周向阳进入青春期以后很是叛逆,留了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然而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只得来投奔亲妈赵清澜。

    在信里周向阳说要和妈妈去台湾,周兴国看了以为赵清澜要和他抢儿子,连夜冲到钱纸鹞家来要人,他和赵清澜十几年没见,一见就吵架,最后赵清澜拿起扫把将他打了出去。

    周向阳回忆道:“我那时候不听我爸爸的话,总是故意气他,害他开车心神不宁,翻到田里去……”听到这里,钱纸鹞没忍住笑了出来,周向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我长大了,看到他一天天老去,身体越来多毛病,心里很后悔。”

    庄青心疼地握紧了周向阳的手。

    “我不想你也后悔。”

    “那是你爸爸自己造的孽吧。”老实说,钱纸鹞不讨厌周向阳,但讨厌那个辜负了她妈妈的男人,对他的遭遇半点同情不起来,“他不出轨,你就会有个完整的家庭,你也不会不听他的话,他就不会开车翻到田里去。”

    “好吧,算他造孽,但他不造孽世界上就不会有你了。”周向阳无奈道,“妈妈很不容易,你要对她好一点。”

    钱纸鹞心说她还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呢,但还是卖了哥哥一个面子,点了点头:“哦。”

    吃完午饭,周向阳和庄青说要去给下一家送请柬,便告辞了。傍晚时分,月秀做好了饭,大家正准备移步去老厅,钟庭金开着车大摇大摆回来了。

    现在钱纸鹞可算知道他这一天天的都是去哪里了,看他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厌恶。

    “姑丈,吃饭了吗?”

    钱纸鹞听艾静这么叫钟庭金,当真是恶心死了,钟庭金却很受用,按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车灯闪了两下:“还没。”

    月秀到底是他们姓钱的,钟庭金肯定不能和她同桌吃饭的,赵清澜便让几个小的进去把菜端出来。

    为了个钟庭金,钱纸鹞觉得她吃个饭都跟做贼一样,凭什么要她去迁就那人,不乐意道:“把菜端出来你让月秀吃什么?”

    根本难不倒她,赵清澜说:“静静,记得给老太婆留一碗菜。”

    一盘一盘的菜被陆续端出来,饭桌上,赵清澜说:“老钟,下礼拜向阳结婚,我要给他包红包,你让水泥先还点钱来。”

    这么多人在,赵清澜一点也不遮掩,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她赵清澜有得是钱。

    “清澜……”钟庭金欲言又止,“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一时间桌上的视线都投向了钟庭金,赵清澜见他神情怪异,放下了碗筷,正色道:“什么事?”

    “水泥……”钟庭金也放下了碗筷,低下头,“死了……”

    “死了?”赵清澜呼吸一顿,“什么时候?”

    “上、上个月吧。”

    “上个月!”赵清澜大声问道,“那你为怎么没告诉我!”

    “我这……”钟庭金看着桌腿,手心冒汗,不停地在大腿上来回擦拭,“我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嘛。”

    “那我借出去的钱呢?”

    “他人都死了,”钟庭金抬起头,顶着赵清澜的目光,“怕是要不回来了。”

    哐当一声,钱纸鹞的碗脱手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新书推荐: 赛博带恶人今天也给世界带来惊喜 第三双眼【科幻】 巨佬们云养的崽穿出来了 放晴 朕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 白月光死后第十五年 春日重演 是替身也可以 以身报恩后,她逃了 野潮【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