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

    钱纸鹞真的要相信这世上有母女连心这回事了,她这边听了表姐的话,想着去和妈妈好好沟通,那边赵清澜破天荒地敲了敲她的房门,钱纸鹞见了鬼一样,毕竟她们进对方的房间从来都是用脚踹的。

    赵清澜大概是看见钱纸鹞哭了,这才觉得未经允许铲了她的花这件事是自己做得不对,便主动过来向她示好:“要开学了,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呀,晚上一起去逛街怎么样?”

    晚饭后,赵清澜和她的三个小跟班人手一杯奶茶,悠闲地从步行街这头走到那头。

    钱纸鹞嚼着芋圆感慨道:“真想自己开一家奶茶店。”

    “这样就有喝不完的奶茶了是吧?”赵清澜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背,“别被你自己喝得赔本了。”

    “然后你们每天打牌的下午茶就点我店里的奶茶,你放心,我会给你回扣的!”

    艾静一盆冷水浇下来:“大人只喝茶,不喝奶茶。”

    钱纸鹞已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嗯,到时候你们全都来给我打工,就这么决定了!”

    “纸鹞,我……”大家有说有笑的,张语舍不得打破这难得的和谐,想了想还是换个时机再说吧。

    虽然艾静一再说学校也有小超市的,但还是给她把生活用品买齐了。

    从超市出来,张语除了身上斜挎的两个小包,胳膊上又多挂了一个水桶,桶里装了刚才买的吃的用的,因为他又高又瘦,钱纸鹞指着他狂笑,说他这样真的很像一根行走的衣帽架。

    提着桶不方便进店,他便自觉在门口等她们,突然身后“笃笃”响了两声,张语回头,隔着玻璃,钱纸鹞笼罩在暖黄光晕中,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水杯,一脸嫌弃的表情,张语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赵清澜从钱纸鹞身后路过,很快她们就结账出来了。

    逛了一晚上,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他们正准备打车回家,天边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轰隆一声炸雷,不给人躲避的时间,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湿热的空气中瞬间混杂了尘土的腥气。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赵清澜招呼孩子们返回商场,勾起小腿看了看鞋底,她今天穿的这双鞋沾水就废了,于是她想起了在市中心的那套房,可不就在她们头上嘛!

    赵清澜脚尖转了个方向:“不回去了,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吧。”

    钱纸鹞听了脸色一变:“不行!”

    确切地说,这套房子是钱梦山留给钱纸鹞的,只属于钱纸鹞一个人的,想到自己被他们父女像个外人一样对待、提防,赵清澜怒从心起,她还偏要在这房子里住上一住。

    停步,转身,煌煌灯光下,赵清澜隔着数米的距离与钱纸鹞无声对峙着。

    正当张语和艾静夹在中间不知所措时,钱纸鹞摊了摊手,认输般的:“好吧,这可是你执意要上去的。”

    明明是妥协,赵清澜却有种被女儿威胁了的感觉。

    62楼,钱纸鹞刷指纹,朝两边推开厚重的装甲门,室内灯光一一亮起。

    顶层是复式户型,两户打通后单层面积超过四百平,南边的墙面敲了换成整面的玻璃,车流如一条条金线从脚底穿过,放眼望去可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因为是留给钱纸鹞的,所以打算着让她长大后按自己喜好来装修,目前也就比毛坯好一点,空旷得可以在客厅打羽毛球。

    “天啊,天啊,天啊!”

    艾静完全抛弃了她平日里的矜持,从进门后就一直在惊呼,她是第一次来,虽然这里根本没有装修可言,但还是激动得上蹿下跳,楼上楼下跑了几个来回,她已经能够预见,将来她住进这套房子后,她会是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表姐!”二楼最里面一扇门前,钱纸鹞及时拉住了艾静,“快点去洗澡!淋了雨不要感冒了!”她把艾静拖到主卧,“这是我的房间,我们今晚睡这里。”

    眼看着艾静进了浴室后,钱纸鹞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刚才不让艾静进的房间,把门锁了又锁,这才放心了,不然就艾静那每个房间都必须参观一遍的好奇劲儿,她今晚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那间房里放的不是别的,正是钱纸鹞报警要找的,钱梦山的骨灰。当然,骨灰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黄金,那是她瞎说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让大家上这套房子来的原因,钱纸鹞永远不会害怕爸爸,就算爸爸变成鬼来找她也不怕,她是担心其他人看了害怕,毕竟阴阳两隔,生人有生人的住宅,死者有死者的去处,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有哪个正常人会把骨灰摆在家里的。

    更多的是,钱纸鹞私心不想打扰了她爸爸的清净,也就是赵清澜已经和她的狗男人分手了,否则她是绝不会让赵清澜踏进这个家门半步的。

    这套房子足够大,浴室足够多,他们一人一间浴室洗完澡,然而尴尬的是,找遍整个房子也没找到一个吹风机,张语头发短,一擦就去睡了,剩下三人再一次聚在这简约到甚至简陋的客厅,在等头发干的这段时间里实在没事做,聊起了还没来得及和赵清澜分享的婚礼见闻。

    赵清澜一张张划看手机里的照片,钱纸鹞跟她脑袋碰着脑袋,像个解说员一样,每张照片背后都有故事,滔滔不绝地讲拍这张照片时发生的事,总之好的一律是她拍的,糊的只管推到张语头上。

    这时赵清澜匀速划动的手指停了下来,久久悬停在一张照片上,钱纸鹞记得这人,就是坐在另一桌邀她过去坐的奶奶。

    钱纸鹞看了一眼赵清澜,问道:“这人谁啊,你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赵清澜说,“你外婆的姐姐,你哥哥的奶奶啊。”

    “嗯?”钱纸鹞凑到屏幕前,把照片上的人仔细看了一遍,“我从来没见过她诶,那她怎么不坐主桌?”

    似乎对前婆婆有诸多怨言,赵清澜哼道:“谁知道她。”

    艾静闻言也凑了过来:“姨婆啊,她从来不来我们家,你当然没见过。”

    “早就不来往了。”赵清澜拿回手机接着划,“她就是想来也没脸来啊。”

    钱纸鹞以为是赵清澜和周兴国离婚后,搞得外婆姐妹也绝交了,说道:“看来还是外婆知道心疼你,不像舅舅,一天到晚和辜负他姐姐的人混在一起。还好意思自比雷公呢,这种时候他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负心汉?”

    为避免被迁怒,艾静用毛巾包住头,贴着墙根溜回房间了。

    “你哥哥的奶奶当时还说,她儿子要是跟我离婚,她宁可不要儿子也要我这个儿媳,”赵清澜自嘲般的笑笑,“怎么可能嘛,人都是这样,怎么可能不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第一位啊,你外婆是这样,你外婆的姐姐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我早就看清了。”

    钱纸鹞突然觉得赵清澜好可怜,还在怀里抱的时候就不被爱,将她送给别人做童养媳;好不容易长大了,养母又一味从她身上捞好处补贴自己的儿子;等到结婚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却还是被渣男辜负了,最后连儿子也被人抢走了……

    钱纸鹞鼻子酸酸,张开手臂抱住赵清澜:“妈妈……”

    “这是谁?”赵清澜终于看到个不认识的人了,问道,“你哥哥的几个叔叔都没生女孩儿啊。”

    “哦,这是哥哥后妈的女儿。”仅仅是看着照片,钱纸鹞仿佛又闻到了漂亮姐姐身上迷人的香气,“她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不怪你认不出,长得一点都不像她妈!”

    “是她的女儿?”赵清澜嫌恶地划走,“怎么还没死啊。”

    “喂!”钱纸鹞一听这话,上一秒还心疼地抱着赵清澜,下一秒就坐起来将人推开,“你讨厌她妈就算了,有必要这样咒她吗?”

    赵清澜被她这一下推得差点掉下沙发,莫名其妙道:“你发什么神经!那人的女儿不是几年前就得了癌症吗,怎么是我咒她了?”

    钱纸鹞愣住:“她……得了癌症?”

    回忆婚礼上的种种,钱纸鹞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向阳祝她身体健康,为什么宫云不让她喝酒,原来……漂亮姐姐竟然得了癌症……可她明明那么年轻……

    “再说了,我就是咒她又怎么了?”赵清澜忍不住幸灾乐祸,“这就叫报应,那个女人抢了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现在全都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去了!她活该好吗!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同情她吗,你怎么不同情同情你妈妈我?”

    “我不想理你了!”钱纸鹞含着眼泪指责赵清澜,“你这个人心太坏了!”

    实际上她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赵清澜在为仇人的悲惨欢呼雀跃,钱纸鹞却在为一朵盛放的花朵的凋零惋惜,母女两今晚又是以吵架收场。

    沟通?沟通个屁啊!跟妈妈沟通只会把自己气死!钱纸鹞用力地摔上房门,把赵清澜的冷漠和恶毒都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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