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清晨的阳光穿破云层,畅通无阻地穿过钻石大厦62层巨大玻璃墙面,钱纸鹞睡梦中舒缓的眉头抖了抖,抬手挡住了这刺目的光线。

    “表姐……关灯……”钱纸鹞嘟囔道,往里翻了个身,结果扑通一下掉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啊呀——”

    这一下给她摔得神志瞬间回笼,爬起来看见这空白的房间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钱纸鹞昨晚懒得铺床,落地窗边有个十来厘米高的半圆形的台子,预留给她放钢琴的,她和艾静直接抱着被子睡那儿了,她刚刚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

    但是艾静此刻却不在房间里。

    “妈妈!”钱纸鹞出门叫了一声,又推开另一扇门,“张语?”

    这房子太大太空,说话都有回音,她从楼上找到楼下,艾静和张语正坐在餐厅吃早饭,钱纸鹞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气呼呼在张语对面坐下,“起床也不喊我,在这里吃独食,叫你们也不应。”

    “你有叫我们?”张语给钱纸鹞倒了碗豆浆,“没听到啊。”

    “我这刚买回来呢你就醒了,没看豆浆还是热的吗!”艾静把油条撕成小块,弄得两手油汪汪的,隔空点了点钱纸鹞,“不知好歹的东西,起床没叫你是想让你多睡会儿。”

    钱纸鹞一看还少了个人,复又起身道:“我去叫我妈起床。”

    艾静说:“姑姑一早就回去了。”

    张语在一旁点头:“清澜姨说今天有人来施工。”

    “……哦。”差点忘了,赵清澜发神经要把花圃改成厨房。

    树都砍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着赵清澜改造了,钱纸鹞闷闷不乐地把油条泡进豆浆里。

    眼见她低落下来,艾静长臂一伸,用小指勾了个袋子过来,在钱纸鹞眼前晃了晃。

    看那精美的包装肯定不是油条包子,钱纸鹞把礼品袋从艾静的油手上摘下来:“什么啊?”

    “打开看看?”

    一层层揭开包装,钱纸鹞从里面捧出一个巨丑无比的保温杯,张语冷不防被豆浆呛了一口:“噗……这不是……咳咳……不是那个……”

    正是昨晚逛街时看见的那个,她还特地指给张语看,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丑的杯子为什么还能卖这么贵!

    想来就是跟张语吐槽的时候被赵清澜看见了,却被误以为是她喜欢这个杯子。

    钱纸鹞:“……”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感动呢还是生气呢?赵清澜就像好心办坏事一样,明明是想要哄她开心,可是为什么不先问问她呢,一味地把她自己认为的好东西送到钱纸鹞面前,钱纸鹞不喜欢,还得被说辜负了妈妈的好意。

    到最后,总是钱纸鹞暗自愧疚,而每看到一次“妈妈的好意”,她的愧疚就加深一分。

    艾静却不知道钱纸鹞真正的想法,看她表情还以为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你看姑姑多爱你啊,我都跟你说了,跟妈妈好好沟通,除了天上的星星不能摘给你,还不是你要什么她就给你什么。”

    钱纸鹞心说要是有提前沟通,她现在就不会收到这个丑东西了。

    但艾静的意思她明白,想要拿捏赵清澜还不容易吗?赵清澜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而她偏又是宁可冷战也不肯先服软的人,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让钟庭金那个狗东西趁虚而入,靠着满口花言巧语把赵清澜骗得团团转。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梦山留下来的钱现在都在赵清澜手里攥着,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钱不得不做小伏低,钱纸鹞认命地叹了口气:“知道啦。”

    这些日子家里施工,赵清澜有事干了就不打牌了,就连艾静去学校报到那天都说要在家监工,让钱纸鹞和张语陪她去的,也不是不放心她,主要是缺个拎行李的劳动力。

    赵清澜给艾静的生活用品置办得一应俱全,像洗发水沐浴露这种又重又不值钱的秤砣,明明可以到了学校再买,赵清澜却非要买,让艾静把生活费留下来多买点好吃的。给她那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负责迎新的学长第一把还没能提得动,钱纸鹞直接笑了出来,给学长尴尬的,张语上前搭了把手,与学长合力把行李箱从出租车后备箱里挖了出来,艾静只得在一旁连声道歉。

    学长把艾静带到宿舍后连水都顾不上喝就走了,宿舍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来的路上听学长介绍,她们这批新生的宿舍楼是新建的,所以还没装空调。宿舍里就跟个蒸笼一样,头顶两个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不停,钱纸鹞都怀疑它们随时会掉下来,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躲到阳台去看风景了。

    与其说是看风景,不如说是看人,她们宿舍在五楼,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坡,路面竟然和五楼齐平,走在路上的人一转头就能看见她们宿舍里面,张语第一次见,还觉得挺魔幻,绕了半圈就走到了外面的大路上,激动地和站在宿舍阳台上的钱纸鹞挥手。

    “表姐!”钱纸鹞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这里直接就能出去诶!刚刚那弱鸡学长还带我们爬了五楼!”

    艾静拧了一条毛巾正在擦桌子,下意识看了她那个室友一眼,她那室友恍若未闻,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替学长解释一下:“这里是女生宿舍,学长也是第一次进来,不熟才是正常吧。”

    学校外面隔了一条马路就是海,空气中满是海水的咸湿,光是站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更何况刚刚还拎着大包小包爬了五层楼,来这一趟简直是遭罪,钱纸鹞当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汗:“表姐,那我们回去咯。”

    “啊?这就走了吗?”艾静遗憾地说,“还想带你逛逛校园呢。”

    “算了算了,就这破学校有什么好逛的。”钱纸鹞摆摆手,便往外走,“走了哈,周末见!”

    破学校?艾静的室友听了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从进门起她就对这个室友的妹妹没好感,一下说她们宿舍条件差,一下又嚷嚷太热,又不是她住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想她们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考上了这学校的,这里哪个走出去不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在她嘴里竟然只是破学校,也不知道她将来能考个什么好学校呢。

    艾静的室友套好被子,抓住被角抖得呼啦呼啦的,钱纸鹞顺便跟她摆了摆手,当作道别了。

    宿舍区大门外,张语收起太阳伞,和钱纸鹞并肩站在树荫下等车,刚刚那弱鸡学长还说,开学这几天校内公交都是免费的。

    从这里到校门口走路差不多十分钟,钱纸鹞已经热得走不动了。

    对面是个足球场,有不少新生在拍照,钱纸鹞羡慕地说:“真好啊,上大学。”

    “再过两年我们也大学了,真快啊。”张语感慨着,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钱纸鹞,看她热得红扑扑的脸颊。

    真快啊,他们从小住在一条街上,打从张语有记忆以来,身边便始终有钱纸鹞的身影,他们一起被狗追,一起炸臭水沟,在这条街上从清晨跑到日暮……直到七岁那年,陈小堂坐上婚车奔向她的下一段婚姻,是钱纸鹞牵起了张语的手把他领回家,从此以后他们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而那竟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阳光炽烈,钱纸鹞眯起眼眺望操场上的人们,问道:“你想过考哪个学校,报什么专业吗?”

    “就我这成绩,又不是我想考哪个学校就考得上的。”张语反问她,“你呢?”

    “不知道,我没想过,”钱纸鹞如实说,“以前都是听爸爸的,他让我学琴我就学,让我出国……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钱让我出国。”

    说到钱梦山,两人都不由些许伤感,半晌,张语艰难地开口说道:“纸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钱纸鹞看了他一眼,示意继续说,“我决定了,学美术将来参加艺考,这样文化分数要求没那么高。”

    “哦,很好啊,我早就说你画画有天赋的。”钱纸鹞笑笑,“你已经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了!”

    “所以开学后我要去集训了。”

    “这么快?”在她印象中那些美术生都是高三才去集训的啊,钱纸鹞问,“要交多少钱?”

    “我妈替我报了班。”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语甚至不敢看钱纸鹞。

    果然,钱纸鹞愣了愣:“小堂?你不是和她断绝关系了吗?你又和她联系上了?”

    张语低着头:“是。”

    钱纸鹞瞬间变了眼神,追问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劳动基地回来后。”

    劳动基地……

    钱纸鹞想起来了,在劳动基地的时候,张语的那个妹妹唐姝曾找过他谈话,让他回家去。当时她也跟自己说过,张语是自由的,他不可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她的,她终于等到张语要离开的这天了。

    她明白,她都明白,可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你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你原谅她,就是背叛你自己。”

    “纸鹞,我……”张语难堪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说话不算话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见钱眼开的家伙,”钱纸鹞眼睛红红的,瞪着张语,“你要学画为什么不跟我和妈妈说?”

    张语想,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在钱纸鹞家吃住十年,他脸皮再厚也开不了这个口,而将来钱纸鹞要用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赵清澜凭什么要替他出这个钱?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一束光从脑子里闪过,钱纸鹞问出了她的猜测:“还是说我家没钱了,所以你也要走了?”

    张语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确实是在顾虑钱的事,钱纸鹞却误会了:“看来你和钟庭金也没什么差别。”

    钱纸鹞把他和最讨厌的人放在一起,是很重的话了,张语愕然地抬头,

    不是的!张语在心里大喊,公车到站,此刻他甚至没勇气伸出手拉住钱纸鹞。

    “张语,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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