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吃饱喝足之后都已经走了，唯独他还在这儿，看来是故意留下来的。
陆怡本想直接拒绝，她不觉得这个男人能聊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可拒绝话刚想说出口，就见到了面前的大姐陆双双。
为了不崩塌人设，陆怡点点头，跟他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宋建业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陆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没有任何惊喜雀跃的表情。
宋建业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也许是经过书的事情有些受打击，对他态度也冷淡了几分。他觉得这样也好。
“那个书的事，是我的疏忽。我还没跟你道歉。”
“不用。本来就不关你事，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这话乍一听，简直就是无药可救的备胎恋爱脑。
可这位宋知青妙就妙在，他并非是个彻头彻尾一无是处的人渣。他只是不会喜欢陆怡而已。
因此每当原主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也总能浮现出他平日里的好来。
借书这件事也是一样。
只是因为宋建业偶然说了一句，在这里呆着太过沉闷无聊，想找点书看。于是原主就巴巴地书送了过去。
她实在是事事主动奉献不求回报，因此，压根轮不到宋建业去做这个坏人。
“还有事么？”
宋建业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了。”
陆怡扭头走了。
陆怡从外面回来，她继续拉着陆双双问：“二哥平时花销大么？”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陆双双觉得大家都是吃公粮的，日常吃穿大家都差不多，大哥最多能多吃点。
“一般吧，不过大哥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他也有了相好的，要给彩礼，往后成家过日子估计花销不小。”
这下陆怡就明白了，这个工分恐怕陈家芬早就想好了要拿来干什么了。
“相好的？”
陆双双点头，“是啊，你看看你成天就知道想着宋知青，一点儿也不关心家里人，大哥相了隔壁村的同学，王春艳。估计这日子就该提上日程了。”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撩了起来，陈家芬从里屋走了出来，她怒斥道：“想什么呢想，让你们俩干活，还叙话叙上了！干点活儿磨磨蹭蹭，准备收碗收到天黑啊！”
她这几句骂，陆双双立刻低着头跑去干活去了。
陈家芬这才稍微顺心一些，目光又看向了陆怡，“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怎么，还要我请你？”
陆怡不咸不淡地反问：“过几天我就去当炊事员了，现在还不能歇歇么？”
一想到那7个工分，陈家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行吧行吧，你歇吧。”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得告诉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天天起早贪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现在你有了这个炊事员的活儿，一天7个工分，这些工分到年底分红的时候，我就直接领了。”
听着这话，陆怡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为早就猜到了，所以也没什么剧烈的情绪起伏。
反而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让你去领？”
陈家芬见她还问什么，反问道：“生你养你这么大不要花钱啊，你吃的不是家里的，喝的不是家的？”
“大哥也是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怎么没见你要去领他的年底分红？”
话说到这里，陈家芬直接糊弄道：“你大哥的也是我领啊，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算得还挺多！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有外心了！”
陈家芬说这话自然是看准了小丫头好糊弄好拿捏。
到了年底估计她早把这茬给忘了，又不会真的去核对究竟是谁领的分红。
果不其然，陆怡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哦”了一声。
陈家芬眼看大功告成，放下心，扭头进了里屋，“哎，我这一天天的，干这么多活儿累得腰酸背痛。今天中午烧这么多菜……”
人走了之后，陆怡接着收碗筷。
她只是懒得再多费口舌，扯那么多没意义的废话。
她很清楚既然陆振华眼瞅着要成家了，按照陈家芬那个重男轻女的性子，不可能去动他的分红。
那到了年底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还能拿出什么借口。
她的钱就是她的钱，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从她的口袋里把钱给抢出来。
而另一边，情况则是截然不同。
知青们回去的路上气氛十分欢快，吃饱喝足，大家有说有笑的。
这一路上微风吹拂，每个人都心情都是飞扬着，唯独赵秀雅在队伍的最后慢吞吞走着，一言不发。
陈牧故意停了一会儿，跟她走在一起。
“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她的侧脸看起来恬静又温柔，陈牧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他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赵秀雅心不在焉，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想听笑话。你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这是怎么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是因为炊事员的事儿？”
赵秀雅看着他，犹豫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地里的活儿实在是太累了，我手也磨破了，脚还是肿的。外面太阳还那么晒。”
“其实我还是挺想当炊事员的，但是我做的饭也实在不好吃……”
陈牧听了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傻丫头，这炊事员的工作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赵秀雅辩驳道：“可是怎么也比地里风吹日晒好吧。都快把我晒黑了。”
陈牧看了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我哥就是下乡回来的，在我下乡之前他跟我讲过，炊事员这个活儿是最不好干的。”
“咱们才刚来这儿没多久，你不知道，等到过一阵子这边学校招生的时候，支书肯定会再选几个知青做老师，老师才是最轻松的活儿，还有补贴。”
“到时候你去做老师多好啊，做饭做菜这种粗活哪能让你做。炊事员这工作你就让那个村里的小丫头做好了，你等着看吧，肯定会有乱子的。这都是我哥传授给我的革命经验。”
听到这里，赵秀雅的脸上才恢复了笑意。原来还能做老师，做老师的确是比炊事员舒服。
“你说的是真的？”
见到女神高兴，陈牧自然高兴，他拍了拍胸脯保证：“绝无虚言！”
“看你贫的。”
日子过得飞快，知青们的食堂已经弄好了，这里原先放东西的一个大草房，老支书专门找人打扫干净，整理了好几天。
陆怡也跟着去仓库那边领了粮食，才知道这7个工分有多难挣。
生产队长提醒道：“小丫头我要叮嘱你一句，你要给他们做饭，就得先算好账。千万不能出现没粮可吃的情况，否则他们肯定会怪到你头上，说是你缺斤少两克扣粮食。到时候你就是有嘴有说不清。”
陆怡点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他们每人每月多少斤口粮啊？”
“40斤原粮。”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其实她脑海里并没有多少斤粮食够吃的这种概念，但是简单的加减剩除还是会的。
只要把知青们的粮食总数除以天数，每天做饭的量控制好，不用超了就不会出现问题。比如15个知青，总粮食就是600斤，每天不超过20斤就没问题。
陆怡又问：“原粮？”
生产队长回答：“就是没去壳去皮的意思。”
“那还得去壳去皮，估计肯定有损耗，到时候未必有40斤了，这去壳的活儿谁来干？”
生产队长抬眼看她，“你这小丫头脑瓜子还挺好用啊，一般40斤原粮去壳之后是33斤。这活儿让知青们自己干。”
明确了责任分工之后，陆怡的活儿也就好干多了。
首要任务就是把高粱，玉米上石磨磨成面粉。
陆怡跟着队长去找到了王旭阳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王旭阳这人心肠好，好说话。十分配合。当即表示：“我来我来。”
“今天你一个人干是可以，总不能以后每次都让你来吧。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最好通知一下你们全体知青，以后二人一组轮流来。”
“行。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他回了一趟宿舍，带了个人过来。
进来之后，他对着陆怡招呼道：“正巧宋建业在，今天就我跟宋建业先来。”
见到宋建业，陆怡也没什么反应，冷淡地“嗯”一声。
他们二人背起了口粮，几个人跟着生产队长一起去了稻场，那边有石磨可以用。
到了之后，生产队长手把手给他们演示了一下流程，然后就有急事被叫走了。
虽然陆怡没干过这种活儿，但是她站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这两个人的活儿干得有些不对劲。
推磨实在不是一个轻松活儿，尤其是对于新手来说，没一会儿就觉得手酸了。
又推了半个小时。王旭阳跟宋建业都有些累，王旭阳身子骨好歹还壮实一些。
宋建业实在撑不住，摆摆手道：“休息一会儿，我快累死了。”
以往在这个时候，陆怡就算不过去送点水给他喝，也会默默帮他干点活儿，让他少累一些。
可现在她站在一边看着，纹丝不动。
王旭阳实在是口渴，舔了舔嘴唇，问她：“有水么？”
陆怡回答：“沟里有。”
王旭阳：“……”沟里的水多脏啊，哪里能喝。
现在回去喝水还得走不短的一截儿路，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接着推磨了。
冷不丁，陆怡提醒道：“当心点，都撒地上了。缺斤少两可都是你们自己的口粮。”
“哦，好。”
就在两个人当牛马干活儿的时候，稻场旁边忽然跑过一群小孩子，嘴里还嚷嚷着：“大学生回来喽！大学生回来喽！”
几个小孩儿一边喊，一边跑，成群结队，热闹得很。
一个清亮的男声：“你们跑慢点。”
稻场上的三个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男人从村口的方向缓步走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独有的书卷气，还带着一副眼镜儿。
或许是感受到了视线，他也朝着这边看过来，见到陆怡，他笑道：“表妹，你在这儿干活呢。”
回来的这位大学生正是陆瑞雪的亲哥哥，陆瑞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