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嗯,棠棠,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

    镜子前的田美慧满意地看着一身水蓝色公主裙的木棠,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眷恋。

    木棠本身的长相偏甜美柔和,像是一只树林里活蹦乱跳沾染露珠的小鹿,偏偏看过去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气质,水蓝色公主裙贴身地穿在她身上,将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出挑,甚至有了几分超脱世俗的美感。

    木棠感到自己肩胛骨处有些疼痛,疑惑地从镜子里看向不自觉抓紧自己肩膀的田美慧:“小姨......”

    田美慧回过神来,紧抓木棠肩膀的手松开。

    “小姨走神了。”

    她收拾好一闪而过的情绪,又回复了平日里优雅的贵妇人形象,冰凉的手牵住木棠的手掌,像是吐信子的蛇游走在木棠的皮肤。

    “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滕家为滕夫人新收养的侄女举办的盛大的欢迎会几乎在复通院无人不晓的程度,连带着那些原本对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姐抱有不屑和敌意的人,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了好久。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是滕家新来那个小姐的欢迎会?”

    “真的?滕家竟然要给那个从源宁来的土包子办这么盛大的欢迎会?”

    “还真是和她的小姨一样啊......一天都不带消停的。”

    “据说还依仗关系进了荣汇学院呢。”

    即使是在滕家举办宴会的当天,这些高贵的书香门第少爷小姐们还是在这样窃窃私语。

    该怎么描述他们的心态呢。

    嫉妒、不屑还是单纯从血脉上就升起的讨厌,天汇的这群少爷小姐们似乎有无数个理由讨厌毫无来历的木棠,就如他们从根本上就因为自己生在天汇而感觉高人一等。

    木棠在门后听到了几个小姐们毫不压制的讨论,似乎丝毫不忌惮这就在滕家家中,又或者是认为滕家根本不会因为木棠而得罪自己,有恃无恐的气息弥漫在她们中间。

    她们自认为自己是龙血凤髓的白天鹅,所以在毫无顾忌地炫耀自己的羽翼。

    木棠知道就站在自己身边的田美慧肯定也听到了这些小姐的言论,可她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嘴角的微笑仍然保持着最优雅大度的弧度。

    “准备好了吗?棠棠。”田美慧的声音轻柔:“那就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吧。”

    大门打开,穿着水蓝色公主裙的少女好似刚从花骨朵中苏醒的精灵,刚刚还在谈论热烈的众人一瞬间将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无法移开。

    木棠感受到几乎是一整个大厅所有人的注视,有惊艳的、有打量的、有爱慕的、也有嫉妒和猜疑的。

    她的目光像是扫过树上的叶子那般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后将视线定格在坐在主位的滕府承......

    和在他身边的滕珏与滕琳。

    木棠侧头看向田美慧,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一步一步走向站起身的滕府承,在他的面前弯了弯腰。

    “滕叔叔。”

    滕府承满意地看了木棠一眼,示意一旁的滕珏轻轻牵起木棠的手,将木棠领至话筒的旁边。

    全场的焦点,瞬间变为了那个踩着红色地毯,手握话筒的少女。

    “给大家介绍一下,”滕府承的声音浑厚低沉:“正式欢迎木棠加入我们滕氏家族。”

    在滕府承说完的那一刹那,有一瞬间诡异的寂静。

    下一秒,掌声雷动,欢呼声和祝贺声不断,似乎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欢迎会。”

    少女清脆柔和的语调透过话筒的介质传播至整个大厅。

    “我是木棠。”木棠笑颜如花,又带着莫名的凌厉:“以后和大家就是朋友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木棠发言完毕之后,就是欢迎会的舞会环节,刚刚严肃的气氛陡然消散,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寻找自己的舞伴,随着音乐的节拍轻快地舞蹈。

    “Hello,木棠,可算被我逮着你了。”

    潇洒又熟悉的声音出现,木棠有些惊喜于孟雅的出现。

    “你这一身......在哪订的啊,也太好看了吧!”

    大大咧咧又无所顾忌,孟雅扯了扯木棠肩上的羽毛饰品:“不会是和迪士尼联名的吧......”

    “棠棠!”娇俏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木棠看向朝自己提着裙子跑来的奚尚云,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烫成了亚麻棕,显得更加俏皮可爱。

    奚尚云跑到木棠身边后,皱眉凝视了一会儿摆弄着木棠裙子羽毛的孟雅:“孟雅,你怎么在这?”

    “嗯,奚尚云?”孟雅抬头,洒脱地挑了挑眉:“我是木棠的朋友啊,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巧了,我也是棠棠的朋友。”

    奚尚云和孟雅都是从小到大在院里的孩子,相互认识并不奇怪,木棠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态度,惊讶于她们似乎还很熟稔。

    “对了,奚尚云,你正好在这儿,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孟雅抱臂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奚尚云:“你叔叔新开的马场是不是营业了,带我和木棠去玩呗。”

    提起马场,奚尚云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毛茸茸的脑袋:“那马场可是全天汇最大的......”

    “肯不肯嘛?”

    “嗯......”故作考虑了几秒,奚尚云笑着拍了拍木棠的肩:“看在棠棠的面子上,准了!”

    木棠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几秒内当下立断决定去马场后,有些为难:“可是我不会骑马......”

    “没事,不是有我嘛。”奚尚云拍了拍胸脯:“教你骑马,包教包会!”

    少女之间的讨论与哄笑淹没在大厅的华尔兹舞曲当中,虞城坐在舞会角落,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人的邀请,表情倦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玻璃茶几。

    “滕府承还在书房。”孟乐棋在虞城耳边说了一声:“戒备心很重,我们的人放不进去。”

    从喉咙口哼出一声冷笑,虞城的眼神转向少女窈窕的背影,他的眼眸幽深,阴影从高挺的鼻梁投下他精致立体的侧脸,似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豹猫。

    半晌,他站起身,随意地抚平了西装上细微的褶皱。

    “那就让能进去的人进去。”

    -

    “木棠妹妹。”

    孟雅和奚尚云正聊得正火热的时候,只听到身后好听又低沉的声线在身后发出,像是大提琴的协奏曲。

    但当她们回头看到那张妖冶到极致的脸时,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虞城......哥哥。”木棠再见到虞城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惊艳。

    虞城很少穿除黑色以外的上衣,今天却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像玉珏,就连原本浓黑锋利的眉眼也显得明亮了不少,少了几分不敢让人靠近的气息。

    抛开虞城过于漂亮的桃花眼和他浑身随意又带着刺的气质来说,虞城挺直的鼻尖与殷红的嘴唇是极具少年感的,以往黑色的着装硬生生地将这份少年感强行压下,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将这份独特矛盾的气质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在她面前。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木棠看着眼前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勾起一抹好看到极致的笑意,从容地伸出宽大的手掌。

    他根本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大厅里的华尔兹乐曲一直在不停地切换播放,木棠却从没有想过要加入他们。

    “我不会跳舞。”木棠干脆利落地摇头:“谢谢虞城哥哥的好意。”

    “我教你。”虞城的手并没有因为木棠的话而收回,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明晃晃地伸在那里:“现在就可以。”

    木棠知道自己已经拒绝了一次,绝无可能拒绝第二次。

    一抹疑惑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搭上了虞城的手。

    “那就麻烦你当我的老师了。”

    上一世木棠在进入滕家以后也不是没有学过华尔兹,但她从心底抵触这种华而不实且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舞蹈,在草率地上了几节课以后干脆直接不上了。

    在他们步入舞池的那一刹那,乐曲正好切换到了偏活泼跳脱的浮士德圆舞曲。

    “搭上我的肩。”

    “放轻松,木棠。”

    “对,就是这样。”

    和虞城跳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又或者说,看着虞城教自己跳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木棠与虞城的距离现在只有两个拳头的长度,甚至可以看到虞城细长而浓密的睫毛,以及脸颊边的一颗小痣。

    她的手正搭着男人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

    木棠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请我跳舞?”

    “你是今天的主角,哪有主角不跳舞的。”

    恰逢舞蹈需要转一个圈,虞城轻轻牵起木棠的手抬高,在木棠转身转圈回来的同时,笑意在低沉的嗓音中弥漫:“我在帮你。”

    虞城的言语似真似假,木棠不置可否。

    “你跳得不错。”虞城的语气散漫:“学过?”

    “没有。”

    “噢......”若有所思的语气延长,虞城轻笑了一声:“那你对于天汇的一切都熟悉得很快啊。”

    心中一紧,木棠分辨不出虞城语气中的怀疑占了多少,一不留神间,碰到了一旁放置鸡尾酒杯的桌盘,一杯红酒倒下,虞城及时将木棠挡在身后,鲜红色的酒水洒在虞城洁白的西装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没事吧?”木棠匆忙松开放在虞城肩上的手,慌张的神色让虞城一愣。

    他轻轻拉住不知所措的少女。

    “我没事。”虞城说:“你知道滕家哪里有为客人提供备用服饰的地方吗?”

    “我知道。”木棠愧疚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我会让侍从打扫这里,我马上带你去衣帽间。”

    木棠将虞城领至二楼的衣帽间,向里面指了指:“里面有专门为今天客人提供的备用服装,都是全新的,赶快去换一套吧。”

    在虞城进去之后,木棠刚想要下楼,发现走廊转角处一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男生一闪而过。

    若是放在往常她根本不会在意,但她竟然在那一瞥中,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如果更要说得确切一些......

    她好像看到了陈清焰。

    自己真是疯了,陈清焰怎么可能在这里。

    但脚步还是不可控制地向着那个男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直到看到以往紧缩的书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一抹尖锐的警铃瞬间在她的脑中作响。

    她将手摸上门把手,打开门,下一秒,一阵冷风鱼贯而入直吹她的面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吹乱,可她毫不在意,精准地捕捉到了在地上的那一张陈旧的黄纸。

    心头一震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木棠站在那里的一瞬间,就一直有一种感觉在告诉她。

    捡起那张纸,自己的人生......

    就要被彻底改变了。

    木棠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在捡起那张纸的时候,心如擂鼓,就连眼眶都被震得发红。

    而当她看到那张纸上写得潦草的“木志恒”三个字,而在这上面又划了一个鲜红的叉之后,脑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钝痛。

    “呃......”木棠抱住脑袋,咬住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一道道残影似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划过,最终却一无所终。

    窗外,黑发薄唇的少年一身黑衣手拉绳索静静地看着少女寂寥痛苦的背影,在他的另一只手上是已经被撕碎的侍应生服饰。

    今晚没有月亮。

    缥缈的灯光照不出少年精致的面孔,连他以往明亮清澈的眸子也在此时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是他本应该立即攀上绳索离开,却在那寒风凌冽的窗外不知道看了少女多久,才收起绳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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