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陈清焰又梦到她了。

    梦里的少女依旧看不清容颜,但会踮着脚笑着问他。

    “陈清焰,你要吃糖葫芦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把糖葫芦塞到自己的口中。

    糖葫芦过于甜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陈清焰很少吃甜的东西,她却似乎一直以来很喜欢。

    于是连带着他,都觉得。

    她应该也是甜的。

    “说实话,不如我家乡好吃。”

    她说。

    晦涩的阴影遮住了她真实的容颜,徒留下水波般荡漾的侧写,那双本该看得十分真切的眼睛却如何也对不上,像是失焦的相机。

    “你家乡在哪里?”

    陈清焰听到自己开口。

    “我家在......。”她说:“听过吗?”

    在哪里?

    为什么偏偏是最重要的两个字,听不见了呢?

    陈清焰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慌乱不知所措的情绪,他想要张嘴强迫自己开口,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梦里的自己问出想要问出的话。

    所以,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呢?

    ......

    他又醒了。

    如之前无数次做梦后醒来一样,他压抑住起伏不断的胸口与失去节奏的呼吸,眼前是一片苍白的灰,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呦,做梦了?”

    陈清焰压抑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抬眸看着坐在一旁的虞城。

    “我真的很好奇。”虞城戏谑的笑容消失:“什么梦会让你变成这样?”

    哪样。

    无法压抑住心底情感的慌张,满是软肋的样子。

    “让我猜一猜......”虞城的手指轻轻敲着身旁的柜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梦到喜欢的女孩子了?”

    “......”

    陈清焰罕见的沉默似乎更加激起了虞城的兴趣,他向前坐近了些,开玩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没关系,你这年纪有想法很正常......”

    “不准确。”

    没有受虞城揶揄的影响,陈清焰想了一会儿,开口。

    “我梦到了一个,我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人。”

    “......陈清焰,你总是这样。”虞城听到陈清焰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把感情公式化,难道非要到达到什么标准才算得上喜欢吗?”

    “换句话说.......”虞城轻笑,嗓音低沉。

    “你究竟是喜欢触碰不到的她呢,还是因为触碰不到而喜欢她呢?”

    -

    陈清焰在说,他们之前见过。

    不是在荣汇学院,更不是在天汇,还是在遥远的过去,仿佛是上一世般淹没尘埃里的过去。

    木棠的心脏猛地一跳,脑中的细弦猛地被拉紧,她甚至有一种冲动。

    有一种冲上去,质问陈清焰是否也和她穿越过来的冲动。

    但在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同时,陈清焰的眸子还是清澈的、冷静的。

    他如同往常一样,一汪深泉的眼眸凝视着木棠,如同看一枝挂在枝头的海棠。

    “......看啊,生病总是会说出奇怪的话来。”

    在诡异的沉默过后,陈清焰将凝视木棠良久的视线微微转移,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会让你感到困扰吗?我刚刚的话。”

    会吗?

    陈清焰给木棠的困扰,早在很久之前,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木棠早已在内心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世界观与伦理观的崩塌与重建几乎让她认为她来到天汇的这些日子,她重回18岁的这些日子,都是一戳就破的纸泡泡般的梦境。

    木棠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正如她看不清陈清焰平静面容底下的失落。

    那抹失落如同一只孤独的白鹤,在少年的脸上转瞬即逝,下一秒便消失无踪。

    “陈......”

    木棠刚张口,口袋里的手机打破了病房内安静得可怕的气氛。

    “喂。”

    木棠看到电话显示的是奚尚云,忘记关掉的免提让她的声音毫无障碍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中。

    “棠棠,出事了!”

    奚尚云从未有过的着急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木棠和陈清焰皆是一愣。

    “有人举报你考试作弊,崔导员让你现在到他办公室去!”

    本来就寂静的病房似乎在下一刻更冷了,木棠惊讶于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奚尚云具体情况,而是条件反射地看向陈清焰的眼睛。

    巧合的是,陈清焰的鹤眸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她。

    在视线巧合般相对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奚尚云。”

    木棠没有想到比她更先开口的陈清焰。

    在说话前喊对话对象的名字似乎是陈清焰一直以来的习惯,清朗的声音通过电话介质传到另一头,奚尚云罕见地沉默了两秒钟。

    “你别急。说具体过程。”陈清焰补充道,简洁而冷静,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于是下一秒,极力压抑但由于免提而显得十分明显的口水下咽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病房。

    “班......班长?”奚尚云的声音很尴尬:“你和棠棠在一块?”

    “嗯,我代表班级和学校给陈清焰......”木棠想了一会儿,还是道:“送慰问。”

    “这样啊。”奚尚云咳了咳嗽:“那我现在说话......班长也听得到。”

    “当然。”

    刚刚沉默的陈清焰再度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木棠的错觉,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猝不及防的笑意。

    “我就在她身边。”

    在奚尚云再一次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后,她重新组织语言解释了有同学匿名向学校教务处举报木棠作弊,并自称她看到了木棠在学校机房下载考试原题资料。

    木棠皱眉,自己确实曾经用学校机房下载过资料,但那不过是陈清焰传给自己的复习资料,并没有一道是这次期中考试的原题。

    “你知道举报人是谁吗?”她问。

    “虽说是匿名举报,但我已经帮你偷偷打听过了。”奚尚云道:“是文综二班的一个女生,叫做张玲雀。你认识她吗?”

    大脑中过了一遍文综二班认识同学的名单,木棠十分肯定地摇头:“我不认识她。”

    “既然崔慎行已经要求你去他的办公室,说明这次举报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实证。”陈清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通过那个女生的指正已经在相应位置的机房电脑处发现了相关文件了吧。”

    “啊......是这样没错。”奚尚云反应过来:“棠棠,听说这件事都已经传到出卷方了,你赶紧回来吧。”

    “还有班长,”奚尚云欲言又止:“你......”

    她一副纠结的样子,最终还是豁出去了般说道。

    “你不来学校帮帮棠棠吗?”

    “......”

    木棠听到这句话,握着手机的手莫名紧了紧。

    她望向剑眉星目一身俊朗的少年,此刻因为奚尚云的胡言乱语,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竟荡起了一层轻薄的涟漪,一刹那,雪莲盛开,万物皆暖。

    “咳咳,先这样,我马上过来,挂了。”

    木棠手忙脚乱地按了终止通话键,眼神转移到病床旁的那几棵绿植。

    长得还真好啊。她怔愣。

    原来放在纯白没有阳光的空间,植物也能生长得那么茂盛吗?

    “尚云不了解你的情况。”木棠的眼神轻轻瞥过陈清焰被床被盖没的双脚:“既然有突发状况,那我就先回......”

    “木棠。”

    陈清焰仍是先叫了一声木棠的名字,将木棠离别的话语止住。

    木棠疑惑地看他。

    “你不害怕。”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他似是不经意地迎着午后的阳光,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少女精致冷静的容颜:“你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与清醒。”

    又来了,这种感觉。

    木棠皱眉,她讨厌陈清焰总像是要戳破她什么般向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到底要怎样......”她开口。

    “为什么?”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感觉无所谓呢?明明被人冤枉了。”陈清焰的笑意无辜而纯白,根本让人对他生不上气:“明明你知道学生生涯中涉及到作弊的话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木棠被气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说不准,就是因为我没有被冤枉才不会感到害怕。”木棠歪头看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排除这种可能不是吗?”

    “没有这种可能。”

    少年的语气过于直率与干脆,让本想着逗他的木棠都为之一愣。

    “在我的概率中。”陈清焰语气认真。

    “这种可能性为0。”

    -

    在木棠走后,陈清焰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要对付她。”

    低沉的嗓音突然从陈清焰的手机中传来,陈清焰垂眸地望着那始终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没有说话。

    “她在荣汇可真是一点不收敛啊。”男人似乎没有意识到陈清焰反常的情绪,笑道:“这次麻烦似乎大了些。要不我来帮帮她?”

    “虞城。”

    陈清焰没有任何情绪地打断了手机中虞城的自白,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苍白一些。

    “啊,对了,她不知道你的手机从滕琳进来开始一直保持通话与录音模式。”另一头的虞城笑了一声,话锋一转。

    “但......陈清焰。”

    虞城刚刚含着笑意的语气消失殆尽。

    “你明明是知道的啊。那么为什么还要和她说那些话呢?”

    哪些话?

    那些陈清焰明知道虞城会听到,但还是说出口的话。

    “因为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

    那些意味不明、一语双关的话。

    “我们或许之前见过?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

    那些虞城不喜欢听的话。

    “你想告诉我什么?”虞城的嗓音低沉:“你梦到的人是她?还是你喜欢她?”

    “闭嘴。虞城。”

    似乎是惊讶于陈清焰会说出这样的话,电话那头的虞城挑了挑眉。

    习惯性地顶腮,他的语气依然带着调笑,但要是有人此刻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便会惊讶于他平常漆黑到不露一丝情绪的眸色,此刻已是一片寒意。

    虞城丝毫没有顾及陈清焰的警告,继续说道:“你认为我也对她感兴趣,所以你在向我宣誓主权。”

    “简单来说,你把我当作是......”

    虞城说到一半延长了语调,又或是在思考怎样讲才能把显而易见的话题挑得更明朗。

    于是,他说。

    “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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