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苏茜临死前把剩下家产地契尽数交于了雪凝。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雪凝年纪尚小就坐在金矿上,没有宗亲帮衬便罢。那厢还有沈文思和罗衣红蠢蠢欲动谋夺家产。

    料理了母亲后事,雪凝携两奴婢连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渝州。

    如今她以病弱之躯养在晏府,目的倒也单纯,既要攀高枝寻个能护得住的,可没有比百年世家,三朝元老的文国公晏家更好的世家大族了。

    在大夏,官员的派系,世家的关联,皆是建立在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之上。

    而大夏境内如今最大的世家门阀,陇西李氏,赵郡郑氏,清河崔氏,洛阳晏氏,这四大家族之首便是洛阳晏氏。

    晏氏不仅有着崇高的地位,还有着一呼百应的威望,百年来得积累让晏氏一族的辉煌更是在今朝达到了巅峰。

    官场上有官官相护,世家宗亲之间的姻亲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如今那罗氏和沈文思的利益绑在了一块,雪凝若是不寻个立得住的可以依靠,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祸事。

    她不怪苏氏宗亲对母亲一事的袖手旁观,也怪不了,舅舅说了,那是关起门来的事,他们外人手没那么长。

    且说到底来洛阳不还是靠了苏芷兰姑姑吗?

    不然靠着她一个小小女子怎么带着家产,全身而退地从沈府偷偷溜出来呢?

    雪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怨不得,也不能怨。

    最后几针收了线,雪凝让人把抹额好生收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去了苏芷兰的幽兰苑。

    影影绰绰的纱幔后,苏芷兰坐在酸枝木如意梳妆台前,身后四个玲珑剔透的丫鬟,正在服侍梳妆打扮。

    苏芷兰看着外间等候的一抹倩影,待梳妆完毕后,才轻轻抚了抚发髻,招呼雪凝过来。

    “姑姑安。”

    苏芷兰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倒是姑姑不好,一时忘了时间,让雪儿久等了。”

    边说着望向镜中,苏芷兰随手拿起妆奁里的一只珍珠扁簪在发髻间比了比,又叹了一口气放在桌子上:“姑姑年老色衰,打扮起来倒不必你们小丫头。”

    雪凝微微垂着眼睫,低声道:“怎么会呢,姑姑容色绝美,娘亲从前每每提起姑姑,都说姑姑面赛芙蓉,耀如春华,是族里最漂亮的。”

    “真是个好孩子。”虽然知道这话有奉承之意,但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容貌呢,特别是苏芷兰这种嫁入高门,年华已经老去,夫君宠爱不再的贵妇人。

    “今个儿姑姑带你去见见老祖宗。”

    文国公府诗书传家,以孝为先,最为尊长,这国公府老太君既尊且长,是最最尊贵的人不过了。

    老太君是高门贵女出身,最重规矩,讲究一个贞静二字。庭院内丫鬟们端着托盘姿态优美,来来回回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只听得细碎的脚步声。

    穿过庭院,就是老太太的正房大院,两边还有双数耳房,以抄手游廊相连成一个回字形,遮阳避雨的好妙处。

    老太太的院子是真真费了心思的,雕梁画栋自不必说,更有奇石垒成十米高的大假山,间有活泉涌动,数条赤黄锦鲤在池中游动。

    这个年纪诸多忌讳,院中没有种任何花卉,只青松翠柏佳木茏葱,哪怕是凛冬之际,也不见一丝枯败之色。

    几个粗使的丫鬟手中拿着竹帚在扫堂前的积雪,见了苏芷兰一一委身行礼。

    近到堂前,又一个穿着靛色云绸夹袄搭深色百褶裙,头发规规矩矩梳成发髻的长脸丫鬟挑帘走出来。

    晏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国公府为奴婢,名字叫做红梅。不仅人长得机灵,那一张嘴颇会来事儿,在老太君跟前十分得脸。

    和来人打了个照面,甫一抬头,红梅脸上堆出熟练的笑容,忙迎客道:“哎哟二夫人今个儿怎么来了,里头老夫人刚醒在吃茶水呢。 ”

    苏芷兰一甩帕子,烊怒道:“这是说我平时来少了?”

    “哪敢哪敢。”红梅连忙用右手轻拍了一下嘴,连连告饶:“二奶奶这话是折煞奴婢了,还不是老夫人日里常念着你和珏哥儿。”

    此话一出,苏芷兰总算满意地笑出声来,语气上扬:“越发牙尖嘴利,好了,赶巧我今儿带了族里小丫头来给老祖宗磕头呢。”

    “哎哟我瞧瞧。”红梅微微侧身打量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被面前少女的容貌所折服。

    要知道国公府这样的豪门世家,不说上门做客的小姐夫人们,就晏家的小姐们那美貌都是响当当的。可今日见了眼前这个,只觉得前面的都被衬成了绿草罢了。

    少女眉眼精致如画,锦衣华裙立于雪地之间如同一幅精心创作的美人图,仔细看看那小脸上的皮肤白净细腻,只怕比雪更甚。

    一时之间瞧得红梅作为一个女子都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笑盈盈道:“到底二奶奶生得花容月貌,就连那宗亲的小娘子也这般漂亮,这样花一样的人儿合该是二奶奶娘家人。”

    “二奶奶快别站外头了,和表姑娘一起赶紧进来吧,外面冷,仔细受寒,别着凉了。 ”

    跟着红梅一道进去,下脚便是厚厚的羊绒梭织毯一直通铺到内室。饶是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也就只有老太君房里才舍得这般糟践东西,用那整块整块地上好山羊绒做地毯。

    愈往里走只觉一股热腾腾地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厅堂开阔,正中摆了一方鎏金鹤擎博山炉。

    老太君年岁大了,冬日里常精神不大好,畏寒且闻不得一丝烟味。

    因而房里用的是银丝碳,此碳白如霜雪,无味不易熄灭,是那宫里贵人才能用得上的好东西。

    内务府管辖严格,一般仅供御用。若非天家御赐,等闲人怕是见都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也是国公爷孝顺,每年得来的份例赏赐,都直接送来老夫人的瑞福堂。

    隔着袅袅白烟,上首一蜀锦绿金松鹤纹贵妃榻,榻边摆了一张黄花梨小几,几上摆了小厨房新做的茶点。

    老太君只爱喝雨前新采的碧螺春,连香片都不肯加。点心也是特地做了爽口好克化的来,牛乳山药糕、玫瑰乳酪霜、荷叶莲子酥。

    家里子嗣多,两边并排设了九把红木交椅间插六张红木素纹案桌。

    又见老太君一头银发梳理得很是仔细,没有一丝杂乱,额间勒一富贵花纹嵌祖母绿抹额,眼角的皱纹很重,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散发出明亮光彩。

    这就是国公府的老祖宗晏老太君了。

    听得外面动静,晏老夫人颔首道:“老二家的怎么来了,珏哥儿呢?”

    “珏哥儿畏寒,便没有一起过来,待过两日天气热了,我便带着珏哥儿来给老祖宗磕头。”苏芷兰弯身福礼,又拉过一旁的雪凝,柔声细语道:“老祖宗,兰儿今个儿带个小丫头来给你认认。”

    “什么样的人值得你专门费心思跑一趟?”话音一落,晏老夫人便撩起松垮的眼皮,往下首看去。

    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一侧,乌发雪肤,打扮是极素净的,一身月白织锦暗纹温襦,没有任何发饰,只簪着两朵同色绢花。

    巴掌大的小脸上未施粉黛,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长而媚,可偏偏现下眉宇间又染着淡淡的愁思。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这原本素净到有些寡淡的打扮,在这姑娘身上却是如此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晏老夫人平日里也喜爱漂亮的小姑娘,她的几个孙女在洛阳也是出了名的。可眼下面前这个却让她觉得漂亮的过了头,有些太惹眼了。

    当下合着眼皮默然不语,教人看不出面上神情。

    苏芷兰捏着锦帕,忧心忡忡开口:

    “老祖宗,这孩子原是我苏氏旁支的,她娘命不好家里遭了难,嫁的夫君又不是个东西。

    我那姐妹还没身去,就抬了外室进门,宠妾灭妻便也罢了,还猪油蒙心扶正了外头那个。

    见我这小侄女貌美,又撺掇着要送去攀附权贵。”

    说到这里,苏芷兰忍不住骂了一句:“真要是好人家也就算了,却是给那八九十来岁的老棺材当填房。”

    听到这儿,晏老夫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面上惊道:“竟有这样的事?”一双眼睛再扫过去时,先头审视的目光便多了些怜惜。

    “谁说不是呢?阿凝快过来。”苏芷兰一只手拢过雪凝的肩膀,口吻轻柔道:“快来拜见老祖宗。”

    雪凝碎步上前,径直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跪拜之礼:“雪凝见过老祖宗。”

    “哎哟可怜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老祖宗连忙让人扶了起来。

    晏老太太又问了年岁几何,当得知今年才刚刚及笄,叹了又叹:“真真可怜见儿,真是个苦命的人……”

    都是做过女儿也有子女的人,造了这样的祸事不消细说,其中悲痛当即感同身受。

    老太太年纪大了,颐养天年的年纪骤然听得这些,眼眶当即湿润润的,神色颇为动容。

    一旁的婢女奉上锦帕,寸锦寸金的云丝锦老太君却只是用来做个帕子使。

    晏老夫人拭了拭眼角,招了招手道:“快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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