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逃哪里去?
江誉不知所措。
些不解晏琤琤为何说此话。
但他忽然想起这是襄王府——而眼前的人不是护国公府晏二小姐吗?怎会在襄王府?
巡查后期李珏与李执两人的“争风吃醋”,江誉都看在眼里。
但碍于戴了人皮面具不能以真实身份活动,而且依据多年的江湖经验,江誉本能地不愿意掺和达官贵人的事。
正如现在。
他只觉得莫不是晏琤琤被李执掳来而不是晏琤琤才是真正的襄王妃。
难道是要帮助被掳来的晏琤琤逃走吗?岂不是在与李执作对?
秋闱还没到。
眼下李执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晏二小姐。”他眨了眨眼,甩掉了眼神里的疑惑,“为何要逃啊?”
此话一出,江誉可感觉到晏琤琤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不解和迷茫,仿佛像是透过自己看向什么人一样。
而后这些不解和迷茫化成一股奇怪的愤怒。
那种出离的愤怒,仿佛他背叛了她一般。她清冷冷的目光看得他心里发慌。
可扪心自问,他又没有做错事:“晏二小姐。我是不会逃的,秋闱未至,我一切还需仰仗襄王殿下。你若想要逃跑,许是可以寻求襄王妃的帮助?毕竟你们都是女子……”
即便很失望,但晏琤琤瞬时了然江誉的为难。而她也没有更正江誉的误会。
只冷冷道:“江誉,你可知外界成了什么样?”
她低了声音:“李执眼下要做的事从另一方面来说,算得上是谋逆。”
见江誉愣住的表情,晏琤琤知晓自己吓唬对了。他被关在梵雅院——李执便存了不让他知晓外界的消息——才可以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知晓你会武功,你只需要帮助我离开,届时我会在李珏面前替你澄清真相。你是被关在襄王府的。”她的语速又急又快,甚至不让江誉有思考的时间。
她抓着江誉的肩膀道:“来,帮我!”
-
宫内的气氛越发肃穆。
高皇后脸色不佳,只静坐在惠帝病床前,身后跪着一众嫔妃,各人身着素色,面容憔悴。
唯独少了陈玄妃。
自从惠帝第三次呕血开始,陈玄妃便被高皇后随便编造的借口禁足。
殿内弥漫着药物香气掩盖了厚重的血腥气。
“大师,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许太医在高皇后的命令之下已请罪“药石无医”,高皇后为表忠诚贤惠,故而转问游大师,以求仙人药方。
游秦出身汝州,以前是位真正的医士,但后来他却当上旁人认为只会巫蛊之法的道士。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只有李执知道。
为了两人的大计,他在宫内潜伏多年,如今快要达成。现在,李执只让他将高皇后拖困在这徽心殿里。
他知道高皇后求尽药方其实不是真的想让惠帝康健,而是前日许太医医治后,惠帝曾清醒片刻。
他对着众人道:“继承诏书早已写好,东宫不顺承。若谁能平漠北战事,那人便继承大统。”
而后昏迷了过去。
此言一出,被高皇后强行镇压下平稳的宫内又如同沸水一般沸腾,而高相的死让这场沸水达到了顶峰。
暗中的斗争日夜未停。
高皇后需要让惠帝再醒来一次,不管惠帝说不说话,高皇后都会再下旨意。
眼下。
李执暗中劝导坚定了李瑾派落实了在漠北的故意的“节节败退”。
内外动荡。
让李珏忙得焦头烂额,一边仓皇地想要派镇南王出征,但太子妃以死相逼,若失去镇南王,那李珏彻底没有兵权,将彻底落了下风。
为了得护国公的支持,李珏甚至想要强娶晏家三小姐为妾室。好在被李执劝下,献上了和亲之计。
总之。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在整个棋局之上,他与李执赫然已是渔人。
不过——
对于护国公府出身的襄王妃的传闻,游秦略有耳闻,他自认那女子不是李执的良配。
“师傅!莫要再说琤琤了!琤琤是我所爱之人,不论谁都不得这般污蔑她。”——这是第一次,李执横眉冷对,向自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他苦笑。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教育李执呢?他不也是为了他的母亲,甘愿坠入地狱吗?
“回禀皇后,陛下陷入昏迷,老道也无能为力。”说完,他指中发力弹射中惠帝下颚侧边穴位,加重了他的昏迷。
-
另一边常阳殿。
李珏正大发雷霆,青州节节败退的奏折被他怒甩在地上。
“郭尘泰想干什么?漠北小儿也打不过?孤不是已经解决了干旱吗?”
怒吼发泄情绪后,他转过身来,揉了揉眉心。
他只派重兵把守了郭府和斯府,后宫有母后挟制郭纯贵妃。
——郭尘泰是不敢起兵造反的。但若他一直败退也丢了他太子颜面。
“老五。”李珏身心疲惫,眼下唯有这一个皇弟倾囊相助,他再次许下诺言:“待孤登基,定会将这错婚拨正。”
李执笑着应了一声。
“和亲,那些老迂腐都不肯和亲,如今父皇昏迷未醒,老五,该当如何?”
“他们不过是抓着父皇所言不放罢了。”李执笑眯眯道,“但以其一换其一。我想郭大将军许是乐意?”
他说得隐晦。
可李珏听懂,可若大张旗鼓地抓了郭家子,岂不是又回到了他所担忧的造反。
李珏不悦,问道:“抓郭家子,若郭谋逆如何?”
“斩之。”李执回答得云淡风轻。
李珏皱眉:“漠北动乱,大越无一人可撑帅,若无郭又如何?”
“讨伐谋逆,镇南王府责无旁贷。”
李珏微展眉头,再问:“须留郭,可还有他人否?”
李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斯家二公子是最佳选择。其姑母为郭纯贵妃,其舅父是郭大将军。”
“善!”李珏忽喜笑颜开,“快快将人请进宫来,好吃好喝安置在舞阳殿。”
下完令,李执看着日夜呆在自己身边的李执,问道:“琤琤还没有下落?”
“没有。臣弟疏忽,不曾想那誉先生竟是歹人,掳走了晏二小姐。不过臣弟已有眉目,誉先生一心求财,晏二小姐并未受伤。”
“殿下对晏二小姐之情定能护其平安。”
李珏长叹口气,颇为自责:“若是从天门关回来后,孤将琤琤带进宫里多好啊……”
全然不知躲在暗处林乐晚阴沉的表情。
早已观察到一切时,李执嘴角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
前朝后宫齐发力,一切都准备妥当,消息传到青州后不久,郭将军连胜两场,夺回一座城池。
再得惠帝垂危消息。
李珏索性放开了手脚,不再顾忌惠帝所言,有镇南王镇守朝都,李瑾派骤然熄火。
隔了一日。
漠北的贺初大王的求和信抵达朝都。李玉芸和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双方拟定明日会谈,届时李珏将下和亲婚旨。
朝堂之上如沸之水顷刻平息。唯有提出和亲之计的李执风光无限。
他慢步出了常阳殿,心情大好,什么漠北求和信息,都是他伪造的。甚至这场漠北战,也是他伪造的。
他们都被瞒在鼓里。
拿着高皇后的把柄,李珏的权势。他已吞噬了绝大多数的太子党。而靠着前世的记忆和晏琤琤暗中动作,他拿下了绝大多数的李瑾派。
所有人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再等一天。
只要再等一天。
明日,他会让惠帝暴毙,将高皇后所做之事公之于众,用惠帝所言反对李珏不光彩的登基,而除了镇南王府,其余所有的旧王皆会在他的吩咐下,以晏家为首。
而他恰恰是晏家的女婿,晏家长子也是他的挚友。
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常阳殿上那把金灿灿的位置了。
届时,他终于能将一切,所有的一切告诉晏琤琤,向她坦诚。他能预料到,以后,他们将会是这世上最恩爱的,最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他终于能圆了两世的心愿。
李执的脚步越发地轻快。
昨夜只匆匆见过她一面,也不知今天琤琤可有好好吃饭。
襄王府近在眼前,这般的好天气应要同琤琤去永德山庄消暑才是最好的。
他眯着眼,门口前站着的似乎是琤琤。欣喜涌上头,加快了脚步,贴近了佳人,露出一个笑容——
“噗嗤——”
一柄小刀插/进自己胸前时,他脑海一片空白。胸前那一串母亲亲手编织的玉珠一粒一粒坠落在地发出清脆,四处散开又碎裂时,他思绪微微回神。
直至胸口疼痛传来,一股一股的鲜血往外涌,血腥气如同夏日里黏腻的空气弥漫开来,他的深色衣袍浸濡一片,低着眼,刀柄上镶嵌的宝石闪着光,迷人眼,像极了晏泓涵委托他打造的那柄小刀。
他终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晏琤琤双眸含泪,鼻尖通红。似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乍然松开了紧握小刀的手。
他的鲜血染红粘连了她的葱指,像极了大婚那日两人手中紧牵的红绸。
他伸出手,想擦掉她掉落的眼泪,想告诉她不要哭,即便在他眼里,她哭也是极美的。
“对、对不起。”
“玉芸不、不能和亲。”
她声音颤抖。
“她、她不到一年便被折辱致死,她会死在那片大漠里的。”
“我要保护她。”
前世,漠越之战平定后,两国签署和平协议,开启和亲。李玉芸嫁了过去,不到一年便被折辱致死。
闻言,李执的眸子因震惊而剧烈颤动。
——她所言与前世李玉芸的结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