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新朝

    是夜。

    护国公府起了一场大火,火势从惜花院起一路蔓延烧到了聚福院。

    打更人发现后,报了承天府,约莫一个半时辰后,火势才被彻底扑灭。

    正值夜半子时,众人熟睡之时。承天府再报,没能救出一个人来。漆黑碳灰之下,只有烧得不成人形的一具具焦黑骨架。

    彼时,李珏正要起身上早朝,林乐晚在替他更衣。昨夜两人又闹了一阵别扭,无非是李珏当着林乐晚的面去问询晏琤琤的下落。

    “晚儿,孤觉得你似是变了许多,没有以往那般可爱动人。”

    “这种紧要关头,你莫要再多嘴问询孤的心意,有些话若说出口,太伤人。”

    惠帝一日不死,李珏终难以光明正大地继承正统。不论如何吩咐下去,李瑾派的人都能以一句“还需陛下,高皇后定夺才是。”即便母后所言也会从他的意,可终究还要绕一个关节。

    摆明了嘲讽他不过是在代政。但那些人要求的流程偏生挑不出错来。

    “镇南王无需去戍卫漠北已是孤的全力而为,难不成孤这个太子事事要顺着你这太子妃来吗?”

    林乐晚替他扣扣子时,哀怨的眼神溢出天际,让李珏不由自主地再次敲打了一番。

    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但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明明她向他提了很多要求,李珏都做到了,可偏偏她能感觉到,在李珏心里,她的位置少得可怜。

    “嫔妾知错。”

    她的委屈认错声同晏家大火的消息一起回荡在东宫里。

    “什么?”李珏不可置信,甩下林乐晚快步往前质询报信的宫奴,他霎时脸色苍白,“可有伤亡?”

    宫奴颤颤巍巍道:“承天府报大火烧地正是主子院。待扑灭火苗后,搜寻出十几具碳人,经由下人通过身上饰品确认,护国公府能做主的人均葬生火海。”

    “连晏泓涵也死了?”李珏追问。

    “是的,承天府上报所言。”

    闻言,李珏紧蹙着眉,焦急地在殿内打转,若是护国公身死,那晏家旧部兵权势力唯有晏琤琤可调动。最要紧的还得再寻一寻。

    “张全。”他招手唤来,“你再派人去寻一寻晏琤琤,此番可借着护国公府火灾缘由光明正大地去寻。”

    林乐晚一口银牙咬碎,待李珏迈步去了常阳殿,她才眼神示意林环儿靠近:“你去告诉襄王,定要藏好晏琤琤,莫要让她跳出来为护国公哭丧。否则我就把斯星然出入永宁宫一事抖落出去。”

    -

    常阳殿上,文武百官跪地后起身又抬头骤然发现今日龙椅上坐的竟是惠帝,身后站在游大师,而东宫太子则委身居于下侧。

    “朕久病未愈,在徽心殿里只听得近日朝堂似是不太平。”惠帝并未如以前那般中气十足,脸色病恹恹的,可嘴唇却红得吓人,“朕翻阅了太子代政时的奏折,颇为寒心,堂堂大越竟无一人应敌,太子竟同意和亲之计。”

    “荒唐!”惠帝咳嗽两声后,继续道:“大越自启便是靠武力开拓疆域,护国护民,你们这些人居然教女子安天下,要你们有何用?!”

    李珏缩在角落里不敢所言,抬眸看向原来高相所站之处却空无一人,霎时没了解释的勇气。

    “父皇。”人群中,李执站了出来,掠过李珏充满感激的眸子,他不卑不亢道,“太子同意和亲不过是缓和之计,迷惑漠北,为大越夺得良机,郭大将军连胜两场,让漠北落了下风。”

    惠帝迷糊着眼看不清椅下何人。而那股锥心之痛又涌了上来,他叹了口气,缓了缓身子,摆了摆手,“不必你说。郭尘泰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

    朝中又陷入一片肃静。

    倏尔,李瑾跪在地上,悲怒启奏:“父皇!求您为先太子做主!”此话一出,满堂惊慌。

    “先太子李琰并非失足落马坠亡,而是有人故意谋害,历经孩儿暗中调查,终是找到了证据。”

    闻言,惠帝瞥眼侧边的李珏似是神情慌张,转眼一想到若是李琰还在,怕是早已将漠北打得落花流水。

    “继续说。”

    李瑾从怀中掏出布帕,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一个沾满了泥泞的碎镯。

    “经儿臣调查,先太子的马辔上被镶嵌一片细小的碎片,每当先太子拉扯一次,那枚碎片便扎马一次。行程不远,不至于马发疯。但凶手买通了马奴,让马吃了药,经过碎片刺激,最终导致马儿发疯,先太子坠马。”

    “马辔上的碎片与儿臣在永宁宫后井里找到的碎镯刚巧吻合。逃跑至西夏的马奴也被儿臣抓回,已供认不韪。父皇已”

    “凶手便是高皇后!”

    “休得胡言!”李珏登地起了身子,激动得面红耳赤。

    而惠帝沉默许久,李琰坠马后他曾亲自检查了马具,的确是有那碎片,但无论如何查都查不到高皇后身上来。

    又因再立储闹得沸沸扬扬,他只能作罢。没想到竟是这样,物证竟被丢在水井里。

    顿时。惠帝怒火攻心,他猛然砸了手中的玉串。

    “毒妇!毒妇!”

    可话还未说完,他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众人慌乱之际,游秦与李执对视了一眼,露出一抹微笑。

    -

    彼时的永宁宫内,高皇后正例行要去徽心殿照顾惠帝。

    “娘娘,不好了。”掌事姑姑在外头惊慌喊着,“宫门被人锁了。怎么也推不开。”

    高皇后心中一沉,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每一件事都要仔细行事。她冷声问道:“今晨惠帝有什么消息吗?东宫那边可有其他动静?”

    “回娘娘的话,今晨东宫来人回禀,太子殿下一早就去了常阳殿,并无旁的消息。”

    声音低了低:“婢女方才让宫奴去瞧看了,宫门外被侍卫把守着。”

    话语刚落,“嗡”的一声,宫门被打开,为首的正是御前带刀侍卫。

    高皇后冷脸怒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锁了本宫的殿。”

    侍卫不慌不忙道:“皇后娘娘,今日陛下亲政,有人上奏您谋害皇嗣。眼下,永宁宫水井已被寻过,铁证如山。奴才奉太子殿下之令,特来告知您一声。为了大业,委屈您先禁足在宫里。待一切尘埃落定,太子殿下再向您请罪。”

    高皇后冷眼瞧见侍卫行了利,朱红宫门缓缓合上,直至沉重一声,她才慌乱跌坐回凳子上。

    惠帝怎么好了?难不成是回光返照?那如此一来,李珏的话——

    她知道。

    李珏是在逼她尽快自尽。

    世人都说母凭子贵,可在帝王家里,帝王从不需要一个有污点的母亲。

    -

    惠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晏琤琤并未有多惊讶,整个皇宫已是李执的掌中之物。

    而以晏家为首的军队已在京畿郊外准备着,只等一声令下。

    李珏这位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自然是拥护越多越好,而她正要进宫,给予李珏最后一击。

    她从未有今日这般期待进宫,以往只觉巍峨肃穆的皇宫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座枯死围城。

    前世的她想进去,今生的她只想出来。

    “王妃。”莜曲得了消息,贴近了她,“高皇后自缢殉先帝了。”

    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正如晏玥翎要害死箬姨娘一样,李珏这位新帝自然是不愿自己有一丝污点。

    “林乐晚呢?”

    “林环儿给她下了迷药,怕是此刻还未醒。”

    “也好,先去常阳殿吧,李珏定在等着我,我得先去为他带来好消息,陪他登基。”

    宫内此时有条不紊地乱了套,礼部和内廷司忙着做先帝与太后安葬和新帝新后登基的准备,宫道上的每个宫奴都脚步匆匆,全然未发觉步步走向常阳殿里的晏琤琤。

    她行得规矩有礼,不眼熟的以往这是哪宫的贵人,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去劝慰。

    晏琤琤一路畅通走进了常阳殿,殿外张全见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忙不迭地通传。

    下一秒。

    李珏满脸欣喜激动地出来相迎接,甚至不顾晏琤琤的身份,牵起了她的手,两人进了内廷,才道:“琤琤!朕寻你寻得好苦!那誉先生没把你怎么样吧?”

    “陛下。”晏琤琤委屈得落了泪,存了替江誉澄清的心思,“琤琤不是被誉先生绑走的,各种情况琤琤已不便细说,总之我已全须全尾地来到了您的面前。”

    “先帝驾崩,朝中大乱。您的登基大典怎可少了自己人的军队与那些愚臣相左?”

    “护国公府大火,我方才已听说了,琤琤流了好多泪,心好痛,可一想到陛下,琤琤只能替父尽忠。”

    她递上了晏家令牌,“这是晏家兵的调动令牌,但愿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珏感动地一把揽过她。

    晏琤琤咬着后槽牙,娇滴滴地顺势依偎在其怀。

    撒娇道:“只是琤琤有两事相求。”

    “但说无妨。”

    “一是,外头盛传琤琤与陛下有染,为了您的清誉,但求一道圣旨,让我与襄王和离。”

    “好,朕答应你。”

    “二是,登基时,可否让琤琤以少时旧友的身份相伴您左右,送您上龙椅可好?这是琤琤唯二的心愿。”

    “好!朕也答应你!朕会追封护国公及夫人,以添哀荣。”

    他摸了摸她的发,发觉她为自己吃了太多的苦,疼惜道:“待朕登基后,朕便纳你为妃。”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继续说道:“琤琤,不必在意晚儿,我爱你胜过爱她。”

    -

    登基大典一切行得仓促,但该有的礼制规格样样俱全。

    李珏面带喜色,张开手等着婢女伺候着穿上不太合身的龙袍后,直至到了常阳殿才想起问询一声:“乐晚呢?”

    张全尴尬回禀:“不知怎么回事,娘娘还未到。”

    “罢了。今日也不是封后大典,她迟些算了吧。”

    他毫不在意,眼里只有晏琤琤,两人相伴着迈入了常阳正殿。

    但是——

    李珏身侧所伴之人不是太子妃,而是襄王妃。

    所见之人皆瞠目,原来襄王妃与太子有染的传闻是真。

    可面对新帝,百官不敢有微词。直至李珏转身将要迈上玉阶,走向龙椅时。

    “李珏!”

    晏琤琤大喊道。

    “噗嗤——”

    一柄短刀捅入李珏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溅上她的脸盘,可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痛快。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李珏,她甜笑道:“你说你爱我胜过爱林乐晚,那被所爱之人刀刃的滋味如何?”

    “你汲汲营取多年,却永远离冕旒龙衮只差一步的滋味又如何?”

    众人反应来,满朝慌乱。

    张全大喊护驾,可常阳殿一众侍卫视若罔闻,唯有一人,款款迈步进来。

    李执神色如常,慵懒恣意地下令,训练有素的士兵涌进来,明眼人一瞧,皆是晏家兵。

    “你、你竟敢谋反。”李珏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逆贼!毒妇!”

    “多谢皇兄夸奖。”他慢步上前,俯下身子笑道,“不过是因为皇兄觊觎我的妻子故而略施小惩罢了。”

    “对了,告诉皇兄一个秘密。那年寒冬,皇兄不慎失足跌落护国公府,救下您的人的确是‘玥菀’。不过不是林乐晚,而是晏玥菀,那是琤琤的族名。”

    “真是可惜,皇兄居然认错了救命恩人,给错了喜欢。不过到了现在,皇兄依旧给错了喜欢,不知道林乐晚听见了该有多伤心。”

    李珏气得目眦欲裂,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断气前他看见李执轻柔擦拭去晏琤琤脸上溅上的血迹,揽上她的肩头转身离去。

    “琤琤,我们走吧。还有一个人在东宫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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