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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锦堂(六)

    应舒棠只愣了片刻,便下了马车,准备向萧恒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屈膝的时候她想,她两辈子共有三次到纪京,一次是帝后皇宫亲迎,一次是如今皇帝到了城门相迎,还有一次,便是兵临城下杀回纪京了。

    总之......她有些汗颜,都是大动静。

    “舒棠,这就见外了。”萧恒走快了几步撑住她的手,不让她跪下,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能平安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应舒棠摇摇头,往后退了些,还是行了一个合乎礼制的叩拜大礼。

    萧恒面上有些无奈,待她行完礼,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边走边小声说:“舒棠啊,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大礼了,以后私下里,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应舒棠也没应下,只是笑着说:“多谢陛下。”

    “宫里为你准备了接风宴,只有咱们几个,大家都很担心你,可要跟我们好好聚聚。”

    应舒棠自然答应。

    两人走到龙舆旁,秋露儿上前朝应舒棠矮身行礼,她虽已不再是宫女的装扮,但是身上的宫装素雅简单,只是宫中最常见的流彩暗云纹织锦缎裙,丝毫看不出张扬奢华之意。

    “哎,你看你。”应舒棠连忙上前拉住她,笑道:“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怎么还讲究这套,陛下该心疼了。”

    萧恒立刻接话:“我可管不了露儿,她做什么,我都顺着她。”

    “陛下!”秋露儿脸色微变,朝某处看了眼,小声说道。

    萧恒往那个方向瞥了瞥,脸上显出几分不耐,抓起秋露儿的手讨好般地摇了摇。

    应舒棠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是一个面生的掌事老太监,约莫是萧恒登基后新来伺候的,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斜睨着秋露儿,满脸嫌恶。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原因,萧恒对秋露儿的情意,不该是一个皇帝对一个女人的情意,就像刚刚那句话,真被有心人听到了,定要给秋露儿扣个狐媚惑主的帽子。

    是不是该和萧恒说说呢,若要说,又该如何开口......

    正思索着,顾桢夷已经走上前来,转头看着她:“我安排了马车,还是你想骑马?”

    应舒棠“骑马”的“骑”字还没说出口,便猛地住了嘴。

    说来奇怪,以前先帝准她骑马进宫,她十分欢喜,进宫时必定骑马,倒不是为了炫耀皇帝恩宠,只是觉得开心,她这样好的马,这样绝佳的骑术,就应该让大家都看看,而不是憋屈在小小的马场,若能让京中女子都因她而去学骑术才好呢。

    现在更不必说,凭着她和萧恒的关系,若要骑马,又有什么不可以。

    而就是这一刻,她犹豫了。

    骑马入宫毕竟不合规矩,以前先帝准她,她欣然受之,尚能说是一个疼惜小辈,一个天真不羁。

    现在新萧恒登基,沈氏自身局限,加之有萧适在前根本没好好培养萧恒,纵有顾氏相助,萧恒在朝堂上的力量还是太过稚嫩。北疆军对于这位新帝来说,是一股不得不重视的力量。

    别忘了,应汲还未入京觐见新帝呢。

    这个时候,应舒棠的任何逾矩行为,都有可能被看做是年轻皇帝的妥协与讨好,原来你应家喊了几辈人的忠君不二,是有条件的啊......

    “我坐马车吧。”她说道。

    ******

    萧恒还在孝期,宫里万事不宜张扬,这场小聚也正如他所说,并不铺张,只是几人为庆祝应舒棠平安回来设的小宴罢了。

    “我敬舒棠和桢夷一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今日会是何种光景。”萧恒对着应舒棠举杯道。

    “陛下言重。”应舒棠双手举杯回敬。

    萧恒饮尽了酒,笑容都从眼中满溢出来:“舒棠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忙得晕头转向,桢夷这么个清闲惯了的世外谪仙,我真怕他哪日沉了脸说不干了。你如今喝了我的酒,可就算是答应了要继续帮我,有你在,顾桢夷就跑不了!”

    众人大笑,几乎淹没值守太监的传报声。

    应舒棠耳朵灵,转头就看见了温简仪双目青黑地走了进来,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温简仪!你昨日没睡觉吗?”她问道。

    “何止是昨日,我都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温简仪虚弱地答道,后知后觉地看向问话的人,眼睛稍微亮了亮。

    “三小姐,可算是见着你了。”他拖着脚步就要上前行礼。

    “不必不必,你先坐下吧。”应舒棠怕他倒在自己跟前,连忙让他落座。

    “多谢体恤。”温简仪对她点了点头,一步一晃地朝座位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顾桢夷。

    “三小姐都回来了,那个......”

    “我今晚陪你看公文,先用膳吧。”顾桢夷说道。

    “得令。”温简仪显然松了一口气,才坐下吃了没几口,又站了起来,神色认真了些,走到萧恒身边躬身说了什么。

    “啊,这个......”萧恒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浮现出纠结的神色:“这个......可是,太常协律一职,从来都是让宗亲担任的,温卿,你看......”

    “下官也是这么同沈大人说的。”温简仪点头道。

    “这......”萧恒思索了半晌,一点点将目光移向了应舒棠身边的顾桢夷,目带征询。

    顾桢夷自顾自饮茶,权当没听见没看见。

    “那,那要不......”萧恒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温简仪。

    温简仪无声叹了口气,正要应下时,耳旁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圣上仁慈,这帮杵半天不知道动一动的小杂碎,就应该拖出去打死。”

    大太监身上的五爪蟒纹在阳光下透着莹亮色泽,正是刚才城门口的那位颇具威严的公公。

    温简仪眼前被一道云锦衣袖遮蔽,是那大太监正伸着手给萧恒布菜,不紧不慢地说道

    “哎哟,奴才真是老糊涂了,打眼一看这道盐煎肉,正以为又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又犯懒了,这样的菜色,怎么能出现在皇上跟前儿。”

    萧恒愣愣地看向那道盐煎肉。

    “幸好陛下就在旁边,这清正龙气让奴才清醒了几分,这才想起来陛下正在孝期,让这等菜色上了桌,实在是时宜之举。”

    低着头的温简仪倏然愣住,眼中的困意都散去几分,缓缓抬头想看看萧恒的眼色,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张公公还在说着:“陛下若觉得这道菜可口,多吃几筷子也就罢了,可陛下何等尊贵,正儿八经的宫宴上,哪能有这些子寻常菜色。”

    温简仪这会儿是完全听明白了,对着萧恒点了点头,却见对方眼中仍有疑虑。

    张公公了然一笑,放下筷子束手立于萧恒身后:“不过陛下放心,太常寺的宗室贵人们尤其看重宫宴礼制,万万不会......让这种事儿发生的。”

    他话音落下,便是许久的寂静,萧恒盯着那道盐煎肉看了许久,缓缓说道:“温简仪。”

    “下官在。”

    “你知道该怎么做。”

    “下官遵命,”温简仪语气认真,不一会又笑道:“下官,绝不会让那些寻常菜色......出现在宫宴上。”

    萧恒原本紧绷的脸色也蓦地一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快去吃饭,做完了差事准你一天假。”

    席间松快下来,众人重新动筷,应舒棠看了眼刚刚说话的那位张公公,又朝顾桢夷看去。

    “张位成,宗室亲选的总管太监,”顾桢夷边给她布菜边说,嘴角有一丝微笑:“沈氏日渐猖狂,宗室早就坐不住了。”

    应舒棠明白过来几分,宗室选的人果然厉害,寥寥几句就阻止了沈氏染指太常寺,刚刚在城门口那样对待秋露儿,约莫是因为她出身披霞殿,也算是沈太后的人。

    宗室的脾气应舒棠也算是领教过,沈氏若是依旧如此不知收敛,恐怕两方会愈演愈烈。

    她是习惯了多思多虑,转念一想这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又抛到了脑后专心用膳。

    只是还没吃上几口,值守太监又通报道

    “新昌长公主到。”

    伴着太监嗓音的是一串金银玉器轻灵碰撞之声,萧茀林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踏入院内,鲜红的金丝软烟罗肆意张扬,几乎要晃了人眼。

    萧茀林自萧恒登基后便从寒衣寺被接了出来,荣宠无两,赐了封号,恩赏无数。

    “阿姊......”萧恒面色一僵,开口唤道。

    “我是来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的。”未等萧恒说下去,萧茀林便打断了他。

    萧恒抿了抿嘴,慢慢放下了筷子,脸色有些阴沉。

    萧茀林浑然未觉,自顾自说着:“那老虔婆松了口,愿意将那宅子转卖本公主了,皇上您今日就得吩咐工部,让他们快些准备,最好入秋前就能让人住进去。”

    萧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齐家的宅子传了几代人,如何会同意卖给你?”

    “那我就不知道了,”萧茀林摆弄着腕间通体碧绿的翡翠镯,满不在乎道:“想来......谁会和皇家过不去。”

    萧恒的手紧紧捏住手中的杯盏:“是你以权相逼?”

    萧茀林拨弄镯子的手一僵,慢慢看向萧恒,冷哼一声说道:“我?我哪来的什么权?皇上南下逞威风耍本事的时候,我还在寒衣寺吃斋念佛呢。你记着沈氏的好,这些日子给了多少官位,却难道不记得你最该感激的当今太后我的母妃?不过是一处宅子罢了,陛下要让天下皆知你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吗!”

    “阿姊这是什么话!”萧恒气极,指着萧茀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身旁的秋露儿俯身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才稍稍平息了他的怒意,抓起酒盏狠狠地灌下一口酒。

    许久,他妥协一叹,一字一句低沉道:“阿姊......在家候着便是。”

    萧茀林闻言,挑眉一笑,斜着眼将秋露儿上下打量了一遍:“小狐媚,还算有点用处。”

    不去看萧恒铁青的面色,她转身离去,路过应舒棠身边时轻轻扫了她一眼,慵懒道

    “你们几个就不用去拜见太后了,母妃近来身体不太好,怕染上些民间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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