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愿，你如实说，你是不是在诓我？”一间陈设简陋却收拾的很干净的屋子里，耆瑶儿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忍不住数落长愿，“为何方才你什么都不说，明明你比我更懂十芽枯树。”
虽然老族长说给他们三日去山上找找有没有十芽枯树，可是江蓠却以他们已经去过周边山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为由，将他们直接带到了房间里，说是休息，实为监、禁。
“耆姑娘，你就算是把地走个窟窿出来，他们也不会放我们出去，不如坐下歇歇。”长愿从茶盘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倒上茶，递过去，“喝杯茶吧。”
耆瑶儿在长愿对面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满怀期待问道：“你是否已经有了计划？说与我听听。”
“我并未有什么计划。”长愿一边喝茶一边解释，“刚才他们族长和族老们的意思很明显，我多说无益，又何必浪费口舌做这无义的口舌之争。”
“你若不是神医，怕只能饿死吧。”
耆瑶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寻了个角落，开始打坐起来，她要好好盘算盘算，做一手准备。
耆瑶儿的脑海中回忆起他们离开榆木村的画面。
当时他们推开院子大门，着实被吓了一跳，庄婶家院门外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堵的水泄不通。几乎全村人都来了，众人翘首以盼盯着这小小的院落，眼中闪烁着希翼的光，尽管心里焦急不已，也还是没有人伸手将这扇小小的木门推开。
这大概就是庄稼人的善良和纯朴吧。
怕自己会打扰到里面的人，哪怕满心满眼的迫不及待，也极力克制住。
耆瑶儿不想辜负这份期待，更不想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天下苍生的一份子，是那个她自记事起就被师父教导着要倾尽全力守护的天下苍生。
傍晚时分，江蓠带着饭菜过来了。
将饭菜重重往桌上一放，江蓠没好气道：“你们最好明天就离开，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耆瑶儿道：“族长不是说三日吗？我们为什么要明天就离开。”
“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你们别想耍心眼，我会派人好好盯着你们的。”江蓠气呼呼的说完，摔门而去。
耆瑶儿一脸莫名其妙。
这小姑娘脾气怎么这么大。
罢了罢了，看在她给自己送吃食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相处几天下来，耆瑶儿已经习惯长愿的脾气，也学会了自动忽略他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再问他为何经常一言不发，反正到该开口的时候这位神医从不会吝啬多言，这就够了。
镜渊谷的时辰同外面一样，昼夜分明，夜晚还有许多星星挂在天上，一闪一闪甚是好看。
耆瑶儿往窗外看了看夜色，觉得是时候了。
用仅剩不多的灵力设了一个微弱的结界，耆瑶儿对长愿道：“长愿，十芽枯树除了凭特征寻找，还有没有其他方法？比如气味？”
长愿看了耆瑶儿一眼，像是要把她看穿。
“耆姑娘，这十芽枯树已经是别人的了，切不可生出盗窃之心。我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听出了长愿的言外之意，耆瑶儿挑明道：“听你的意思，你是知道十芽枯树在哪？”
长愿不答，算是默认。
“长愿，你有没有想过，性命和道德，哪个更重要？”耆瑶儿语重心长，“倘若生病的是你的家人或至交，你还会守着这份道德，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吗？人非圣贤，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犯错呢？事急从权，便是我们如今该做的选择。”
长愿一点也不为所动，“所有的轻重缓急除了当事人谁都不能代替别人做决定，你认为人的性命应该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可有人愿意为了情爱牺牲性命，有人为了执念可以苦守千年，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应该尊重。不以己度人，这便是我的原则。
“如今你将榆木村的村民排在首位，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十芽枯树对这里的这些族人们而言比性命更重要，你又当如何？榆木村的村民是鲜活的人命，这里的族人就不是天下苍生吗？就因为他们是妖？”
耆瑶儿被震撼到了，甚至长愿最后一句话都没让她起太大反应。
她活了几千年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世间有些东西比性命更珍贵。甚至她对天下苍生的定义都很模糊，可是长愿说得对，妖就不能算是天下苍生了吗？明明他们也是这苍生中的一员，只要未曾行过伤天害理之事，又凭什么将他们从天下苍生中除去呢？
耆瑶儿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是的，她想救人，但也不能强人所难，所以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收回结界耆瑶儿又设了一道屏障，正好将屋子隔成两半，分开她和长愿。
说到底两人也没有很熟，共处一室实有不妥，设了屏障，能避免不少尴尬。
也不知道江蓠是怎么想的，竟把他们两安排在一个屋子，莫非妖族没有男女之分？
虽然两个人关在一个屋子里更方便看守。
三日过的很快。
一大早江蓠来送饭菜时就开始下逐客令，“三日已到，二位赶紧收拾收拾，吃完饭我就送你们出去。”
“知道了。”耆瑶儿敷衍道，“该走的时候我们会走。”
“哼！”江蓠冷哼，“知道就好，不要想赖在这里。今日我会亲自守在这里，只要祖母说送你们送出谷，我就把你们扔出去。”
又是一次摔门而出。
耆瑶儿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三日来每天都在上演。
他们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门受罪了。
三日时间够耆瑶儿将所有可能的方法都想了一遍，尽管觉得希望渺茫，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不然就这么回去，她不甘心。
“长愿，我还想试一次。”耆瑶儿同长愿商量道。
“我也想试一次。”长愿道。
“不行！”
耆瑶儿拒绝的很干脆。
三日来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耆瑶儿试图去找过族长，只不过都吃了闭门羹。而长愿则是想冒险的试一下，他让耆瑶儿抽掉他三魂七魄中的一缕魂，造成跟榆木村人一样的病症，然后他再根据自身病情，研究出可以代替十芽枯树的药引。
只是这个方法刚说出来就被耆瑶儿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长愿试图解释，“耆姑娘，如今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了，这几日族长一直对你避而不见，族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哪怕你再试无数次，结果也是一样。”
耆瑶儿突然凑到长愿面前，似笑非笑道：“长愿神仙，你没听过吗？俗话说，医人者不自医，我就算抽掉你两缕魂也没用，你何必这样折腾自己。你可是神医，要是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那可是天下苍生的损失。”
耆瑶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就像平时捏箦灵一样，带着哄小孩的语气继续道：“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也不能冒险知道吗？你活着可以救更多人。听姐姐的，我们今天再去会会他们。”
不由分说，耆瑶儿拉着长愿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那日你一番话着实颇有道理，可我耆瑶儿行事喜欢依头缕当，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耆瑶儿推开门，外面亲自看守的江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张定身符给定住了。
耆瑶儿对着旁边一个吓傻了的小丫头挑眉道：“去找你们族长族老，我要见他们。”
“好……是……”
小丫头撒腿就跑，生怕慢一秒耆瑶儿就会对江蓠动手。
江蓠气的脸都红了，一张小脸鼓的跟个河豚似的，“我告诉你，别想耍什么花样，你们最好识相点把我给放了，不然等我祖母来了，有你们好看。”
这两个卑鄙小人竟然暗算她！
江蓠的威胁耆瑶儿不以为然，恶作剧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耆瑶儿笑道：“小姑娘气性不要这么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等我见了族长族老们自然就会放了你。”
江蓠更生气了，不想同耆瑶儿说话，朝着长愿喊道：“喂，臭木头，难道你想跟着这个女人一起送死吗？你若是放了我，稍后待见到我祖母，我可以跟她说你跟这个女人不是一伙的，到时候我祖母还是会将你全须全尾的送出谷。”
“在下是一名大夫，并没有灵力，对符纸之术更是不曾涉猎，姑娘还是等耆姑娘亲自给你解开吧。”
长愿未曾想到自己实事求是的一番话竟将江蓠的愤怒又提升一个高度。
江蓠直接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坏蛋臭虫，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我要把你们丢去喂毛毛虫！！”
耆瑶儿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虽然跋扈了点，到也还是单纯，她像平时逗庄凝裳那般，假装严肃道：“你祖母没教过你吗？在比自己实力强的人面前，这些话放在心里说就行。”
说罢一只手拎起江蓠的后领，如同提小狗一般， “你还在我手上，所以现在，是我要将你扔去喂毛毛虫……就像这样的。”
耆瑶儿将另一只手凑到江蓠面前，摊开手掌，手心中变幻出一只通体绿色的毛毛虫。
“啊……不要！”
江蓠是真的吓到了，她最怕毛毛虫了，声音都带着哭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骂你们了，呜呜…”
耆瑶儿原本也就想吓吓她，见她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便也不再继续捉弄了，直接放开她，顺便把定身符也取下。
江蓠瞬间瘫坐在地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睛也红红的。
耆瑶儿自觉走开几步远，江蓠现在看她的眼神，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才是修炼成人型的妖怪。
要不是亲眼所见，耆瑶儿是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精怪，竟然会怕毛毛虫，可是江蓠脸上的惧怕神情并不像是装的。
不过她只会逗小孩，并不是很会哄小孩。
悄悄凑到长愿旁边，耆瑶儿弱弱的问道：“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是。”长愿一脸认真。
耆瑶儿不吭声了。
好在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去找族长的小丫头回来了。
“怎么回事，我家姑娘怎么坐在地上。”
小丫头赶紧跑过去扶起江蓠，同时质问道。
“青黛，我没事，我是自己摔的。”
江蓠情绪平复了不少，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考虑，并不打算将刚才的事说出来。
“族长说让你们去上次的议事大厅，他们在那里等你们。”
虽然江蓠说是自己摔的，可是青黛并不怎么相信，对耆瑶儿他们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多谢。”耆瑶儿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