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瑶儿又休养了三日。

    三日来，箦灵日日准时到场，监督她喝药、休息，每日还会给她输送不少灵力滋补，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

    好在三日过去，他们终于可以出发了。

    乾月之前说念山有山神守护，一般人很难进入。

    耆瑶儿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她做了几千年的神仙，其他本事没学会多少，对神仙的了解倒是很透彻。

    神仙维持三界秩序，受凡间香火，也总是喜欢考验凡人的诚心。

    所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就是进入念山的钥匙。

    蓬莱四周布满了结界，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耆瑶儿和箦灵在绕过蓬莱仙门的管辖之地才停下来休息。

    选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吃饱喝足后，耆瑶儿交代箦灵，“这里已经是蓬莱岛的边缘处了，念山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稍后你与我同乘一剑，闭着眼睛抓住我的衣角，一定要心无旁骛，跟着我就行。”

    “念山？这是什么山？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说过？”箦灵疑惑道。

    耆瑶儿道：“念山可是一座仙山，进去之后你记得心诚点，说不定会有仙缘。”

    “小神棍，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是不是也可能遇到自己的仙缘？”

    江蓠突然现身，有些迫不及待。

    耆瑶儿手指点了一下江蓠的额头，不怀好意道：“你个小妖怪还想要什么仙缘，你就乖乖待在玉佩里，免得被仙气所伤，灰飞烟灭，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江蓠心中不满，但是到底还是怕灰飞烟灭，瞪了一眼耆瑶儿，什么也没说就回玉佩里了。

    江蓠走后，耆瑶儿又戳了戳箦灵，“你听到没有，待会你就闭上眼睛跟着我，切不可出差错，否则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迷失在哪里。”

    箦灵不置可否，他甚至觉得耆瑶儿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神神叨叨，到真像江蓠口中的“神棍”。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应下。

    蓬莱往东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肉眼所见之处全是深不见底的水面。

    耆瑶儿闭上眼睛，掐了个探路的决，心中默念着“念山”二字。箦灵坐在她后方的剑头上，轻扯着她的衣角，双眼紧闭，似放空状态般，全凭她领着随便去任何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耆瑶儿终于睁开眼睛，兴奋道：“我们到了。”

    稳稳落地后，耆瑶儿收剑回鞘，回头对箦灵道：“传闻此处有上仙留下的神器，名唤“炽灵”，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找到这把剑，并让神剑认主。”

    “炽灵？”箦灵喃喃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把神剑的名字感觉好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是想让神剑认你为主？”

    耆瑶儿道：“认你为主也行啊。”

    箦灵道：“然后我就欠你一件神器是吗？”

    耆瑶儿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次的神器就给你了，你先欠着，等找到合适的再给我去取，正好我本来也不是那么擅长舞剑。”

    箦灵环顾四周，发现这座山的能见范围很小，眼睛能看到的范围不足十米，十米外就像是一堵堵白墙，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不由道：“你坦白说，来此寻剑是师父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在古书上看到后，并未查证就决定直接过来？”

    “是不是师门的任务不重要，我们来都来了，总要有点收获回去，你说是吧？”耆瑶儿满脸得逞。

    箦灵随意把玩着脚底下的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看这里像是有神器的样子吗？”

    耆瑶儿倒是挺自信，“你放心，这里肯定有炽灵神剑，要不你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去四周看看。”

    她师父好歹也是四方掌神之首，不至于连这点事都说错，而且她在此处确实感受到了浓厚的仙气，足以证明此山非凡间之物。

    箦灵将脚边的石子往远处一踢，“还是一起吧。”

    念山不大，方圆不过百里，二人不消片刻就将四周全都逛完了。

    “我就说让你平时少看点杂记，有时间多提升自己的修为，亦不至于我入门比你晚几年，修为已经快要赶上你。”

    箦灵倚在一颗大石头上面，开始细数耆瑶儿近年来的不务正业，他已经默认此次出来会无功而返了。

    耆瑶儿道：“要不我们再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能技高一筹。”

    “不比！”箦灵直接就拒绝了，上次比试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像是没听到箦灵的拒绝，耆瑶儿自顾自的继续说：“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可要小心点。

    “不过以我们的修为，若是用尽全力的话，这座山怕是会千疮百孔，恢复起来定会很慢，到时很多年过去依然是满目苍夷，还怪可惜。”

    箦灵只觉得耆瑶儿话说的莫名其妙，干脆也就不搭理，让她一个人在那一边慢慢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

    “这山上有这么多的花草，我们比试完应该要好多年才能重新长出来吧？”耆瑶儿突然转过身，看着箦灵，夸张道：“箦灵，你说我们不会毁了这座山吧？”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终于，一个声音出现打断耆瑶儿。

    耆瑶儿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朝着声音的发出的方向行了一礼，“请山神姐姐现身一见。”

    听声音是个女山神。

    一块不到手掌大小的雕像从箦灵依靠的那块大石头后面滚出来，而后化作一个女神仙，若是以凡人模样来算的话，女神仙不过二八芳华。

    “耆瑶儿。”“箦灵。”

    “见过念山神。”

    耆瑶儿拉过箦灵一起行了晚辈礼，态度诚恳，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嚣张。

    念山神拂袖扫了扫箦灵刚刚倚着的大石头，倾身坐下，道：“你们两个凡人胆敢擅闯神仙境地，还威胁我要毁了我这里，胆子到挺大。”

    耆瑶儿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山神不愿现身，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不妥之处还望念山神海涵。”

    念山神道：“如此这般的官腔你留给人间去。”接着她面色一改，厉声问，“说！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如何找到此处？”

    念山神周身释放出威压，逼得耆瑶儿和箦灵连连后退。他们已经伸手阻挡了，只不过力量的悬殊，终究只是螳臂当车。

    “我们并没有恶意。”耆瑶儿艰难道，“我们此前曾有幸遇到仙缘，来此也是受仙人指点，还望念山神能高抬贵手，给我们行个方便。”

    念山神从石头上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耆瑶儿和箦灵，威压也更加强大。耆瑶儿和箦灵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将灵力汇集在手掌，用手掌撑起一个结界。

    箦灵有些气不过，想出手对抗。

    他虽是仙门中人，敬神佛，可若是神佛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们这些凡人施压，这样的神佛，不敬也罢。

    耆瑶儿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摇摇头。

    念山神只是释放出神威压迫他们，并未真正对他们出手，若是他们先动手，主动挑起事端，只怕会很难收场。且不说他们的修为是否能够打得过念山神，就算打得过，他们是修仙之人，得罪了神仙，后果自然对他们更不利。

    念山神走到二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为何要来我念山？”

    “孜匀…”

    耆瑶儿脑海中突然响起乾月的声音，来不及多想，耆瑶儿脱口而出，“孜匀，是孜匀神君让我们来此！”

    “谁？”念山神明显愣了一秒，不可置信道，“你说是谁？”

    “是孜匀神君。”耆瑶儿又重复了一遍，“孜匀神君正是我们的仙缘，他让我们来此，寻找一把叫做炽灵的神剑。”

    念山神的神情让她有些心虚，可是话都说出来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师父他老人家能靠谱些，莫要坑害她。

    这个孜匀神君她是有印象的，是一位看起来有些清冷，实际上却很是深情的神仙。她在天界的时候经常听到其他仙娥们私下议论，若是有一个似孜匀神君这般深情又好看的男子心悦自己，并能与其厮守，那么不做神仙也是甘愿的。

    耆瑶儿从不参与她们，因为她觉得做神仙才是最逍遥的，为了一名男子放弃做神仙，这买卖怎么看都是赔本的。因为关注不多，所以她对这位孜匀神君了解甚少。

    听说这位神君有一位凡间恋人，是他下凡历劫遇到的挚爱，可是不知为何，这位凡人女子并未同他一起飞升，依然留在人间，食五谷杂粮，受六道轮回。神奇的是，这位神君并不在意，他会在女子每一世的七岁下界，与她相识相知，再相守一生。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念山神有些恍惚，这个名字她已经上万年不曾听到过了，于她而言，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孜匀~”念山神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感慨道：“已有万余年未曾听到过你的名字了。

    收回释放的神威，她缓缓牵起耆瑶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声音有些颤抖，“你与我说说，孜匀，孜匀神君他近来可好？是否依然是翩翩风度意气焕发的模样？”

    大概是心底的思念太过浓烈，才会仅听到这个名字，便方寸大乱，甚至都忘了去考证此事真假。

    箦灵自觉的坐在耆瑶儿另一边，念山神并未阻止。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孜匀，想知道这万年来他过得是否如意，也想知道他心里是否会对她有愧。

    面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念山神，耆瑶儿并未放下警惕。

    她挑了一些自己知道的说：“我们见到的孜匀神君典则俊雅超凡脱俗，完全是令人向往的神仙之姿。他还有一个凡间妻子，神君对妻子一往而深，羡煞旁人。”

    还好她曾经见过孜匀神君，对他的事也算是略知一二，能说出些事迹稍微糊弄一下，否则早就穿帮了。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念山神喃喃吟道，眼睛仿佛透过耆瑶儿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此刻她心中满是物是人非的悲戚。

    她原以为自己当初自请下界守护念山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感情放下，万年来她未曾离开过念山，漫长的岁月让她错觉自己已经能够心如止水。

    原来爱不是消失了，只是自己将它埋起，假装不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