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宴会厅已经来了很多人，许衡对许攸说，“父亲，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许攸环顾了一圈，似乎没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他问了身边的管家，“斯珩还没来？”
“哦，梁先生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荀彧刚才......”
话音还没落地，就有一个声音传来，“二叔，是我来迟了，该罚。”这人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一招“先声夺人”，倒是像极了荣国府的王熙凤。
叶蓁站在边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豪门寒暄，她还煞有介事地少了一眼纸醉金迷的宴会厅。可是，当她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她心中惊了一下，这个人就是她的“恩人”。她赶紧背过脸去，拿着一杯香槟酒神慌不止。
许攸眉开眼笑，“斯珩，我就知道你不会迟到。”
“二叔，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我自罚三杯。”他从助理手里接过来一个礼盒，“我知道您喜欢冯止水的画，这是我昨天在佳士得拍的，今个拿来送您，祝您心情愉快，健康长寿。”
许攸笑着说，“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物，不年不节的。”
梁斯珩看到了许衡夫妇，笑着点点头，“大姐，姐夫。”
许岩看到梁斯珩，赶紧堆笑，“小舅好。”他拉了一下身边的叶蓁，“这是我的女朋友，叶蓁，今个我带她过来参加家宴。”
许攸也说，“是啊，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叶蓁，她是我战友的孙女，还是财经大学的高材生，是杨知远教授的得意门生。”
叶蓁听到了许老爷子的夸赞，尴尬转过头，换了行头的她希望自己变成空气，不要被认出来。
梁斯珩当然认出了她，“叶蓁，名字不错。”他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开始跟许攸聊天。
叶蓁面露尴尬，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生怕自己会哆嗦起来，或者有什么失态。
许岩看出了叶蓁的局促和不安，他努力讲笑话让叶蓁开心，可是她毫不动容。
宴会枯燥无味，没多一会儿，叶蓁就跟许岩说，“我明天要去上课，今个就早点回去了。”
“上什么课啊？明天不是周日吗？”
“我不是报了CPA吗？每周日都有课，我得去上课了，一整天。”
“那好吧，我跟爷爷说一声，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给我找间屋子，我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给你，还有这个项链。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你在这里陪着爷爷吧。”
叶蓁跟许攸告别，“爷爷，我明天还要去上课，今天就不能陪您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许攸笑着点头，“好，让许岩送你回去吧，今天外面冷。”
叶蓁笑着说，“不用了，爷爷，不远处就是地铁站，很方便的。”
她在一间客房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那身高贵的晚礼服，她小心地挂好，首饰也收进了珠宝匣子。她出门后，把这些东西一并递给许岩，“许岩，我先走了，这些东西，你还给凯文吧。”
许岩却拦住叶蓁，“蓁蓁，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叶蓁瞪了他一眼，“我就是陪你逢场作戏来了，你别给自己加戏。”
“我知道奶奶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给你钱，你别跟我分手，好吗？”
叶蓁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的钱，许岩，你不用在你的朋友面前诋毁我，我跟你这一年多，从没朝你要过一分钱，也没接受过你的礼物！许岩，我嫌你脏，你明白吗？我绝对不会再吃你这一口回头草！”
“少他妈装清高了，你跟裴晋那些鸡零狗碎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跟裴晋，那是清白的同学关系，倒是你，不知道有没有染上不干净的花柳病！”
他们吵得激烈，以至于引起了几个出门抽烟的宾客的注意。
吵完架，叶蓁背着书包，从许家大宅出来，一下子觉得放松不少。她刚迈下台阶，就听到有人喊她，“你本事不小啊？”
叶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迅速变脸，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挂在脸上，“哦，原来是小舅，小舅您好。”说完，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二十万，这么快就花光了？”
叶蓁心上陡然一紧，“小舅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你挺健忘啊，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他笑意淡然。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看看，你耍什么鬼花招。”梁斯珩把手插在大衣兜里，居高临下，看着叶蓁，脸上的表情写满不屑和漠然。
叶蓁突然转过头，开始慢慢走上台阶，然后一步步靠近他，穿过他半遮的大衣，抠开他的腰带扣，又扣上，“小舅，如果你觉得很骄傲的话，我这就去宴会厅宣布，我跟您有过一夜温存，您给了我二十万作为酬劳。”
梁斯珩噗嗤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啊。”
叶蓁笑了，她把手指从他脑门上一直滑到他的嘴唇，“小舅，我没时间跟你玩无聊的游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您不要给自己加戏，再见！”说完，她快速转身，下了台阶。
“这边离地铁很远，确定不要我送你一下吗？”梁斯珩慢慢下了台阶。
叶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背过去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梁斯珩来说，他对叶蓁没有什么感情，他们的相识不过是一场闹剧，他也只是看客而已。换了平常的场合，他可能会问，“姑娘芳龄，姓甚名谁。”但是当她说出“二十万”的时候，他就放弃了想要认识她的打算。
他抽完烟，回了宴会厅里，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漫不经心。
到了地铁里，叶蓁才略微放松，可是梁斯珩那张脸却让她有点害怕。她和许岩是男女朋友关系两年多，却从未听说他有一个小舅，更不知道这个小舅居然是自己的一夜情夫，他还给了自己“一笔巨款”打赏她的殷勤付出。她除了窘迫就是恐慌，担心秘密被戳穿，担心自己的遮羞布被他撕毁，让她在燕山再无立足之地。
在这恐慌里，她收到许岩的微信，“到地铁了吗？”
她恢复了一句，“过了永安里了。”
“路上小心。”
她没有再回复，抱着书包在地铁里假寐，脑海中还浮现着梁斯珩的面孔，他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好害怕，他会告诉别人，他们之间的那一晚，那样，她在许家，甚至在燕山，都不可能再待得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去人大参加CPA培训了。一整天的课程，她听得认真，记得认真，那笔记本上满满都是笔记。她还趁着放学的时间，把她记录的东西画成思维导图，方便自己记忆理解。一通忙活完，她错过了末班的地铁和公交。
她扫开了一辆共享单车，开始了她十多公里的路程。
在路过十里河桥的地方，一辆车停在她的车子附近，车窗摇下，是梁斯珩那张脸，不过叶蓁没有注意。
梁斯珩远远地喊了一声，“叶蓁，好巧。”
叶蓁看到梁斯珩，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更加慌张，拼命往前骑。她不想被他拿捏住，不想被他威胁，不想成为他的掌心猴子。
梁斯珩的车还是逼停了她，“跑什么跑，我还能吃了你啊？”梁斯珩从车里下来，把她从单车上拎下来。
她有点害怕，可脸上还是谄媚的笑容，“小舅，好巧啊。”
“住哪，我送你！”
“不劳小舅了，没多远了，您贵人事忙，回见。”她再次想逃的时候，却被下车的梁斯珩逼停了。
“去，把车子锁了。”梁斯珩指了指路边的一片空地。
叶蓁的脸上带着讥讽和自嘲，她不了解对方的套路，也不敢擅自逃跑，只得锁了车子，跟他钻进车里。
“你如果不说住哪里，我就带你去酒店了。”他把她的手放在了手心里，轻轻地摩挲。那一双手冰凉得不行，放在他温暖的掌心，让她倍感温暖。
叶蓁还是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住哪里，他看上去不像善与之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敬而远之。可如今，他都抓住自己了，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被他握紧了，“小舅，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梁斯珩却说，“可我想睡你了，怎么办？”
叶蓁浑身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冷战，“小舅说笑了，您现在知道了，我是许岩的女朋友，您这样，怕不合适吧？”
“哦？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我找你就没什么不合适的。上次你俩吵架，我碰巧都听到了。你似乎很缺钱，可他却不愿意借给你。”
“你居然听墙角？可笑，我不缺钱！”她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可我缺你啊，钱不会少给，你不想我吗？”梁斯珩句句挑逗，言语轻佻，像个孟浪的纨绔。
“二十万一次，你还真是一掷千金争缠头，可惜我不愿血色罗裙翻酒污。”叶蓁从心里鄙夷他这种“猎艳”心里，顺带着也鄙视了一把自己。
“可我喜欢和你‘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叶蓁听到这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几乎是秒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以至于她不能正视着一首古诗了。
她又找借口，便故意晃着自己喷了浓浓香水的羽绒服袖子说，“我喷了很多你不喜欢的香水，怕熏着你。”
梁斯珩却说，“没关系，多闻几次就好了。”
“小舅，偶尔约一次也就行了，莫非您上瘾了？”
“对啊，你的身子温柔热情，我欲罢不能啊，只是我那个傻外甥没那个福分。”
叶蓁想了一下，“既然你提出来，那么我也要提前跟你说好，这次我要三十万，你不同意的话，我这就下车。”
“没问题！”梁斯珩幽幽地笑着。
叶蓁怔怔地望着他，她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话，“我有什么利用价值？让你一掷千金只为睡我一次？你不要以为给我俩钱，就要求我对你三从四德，晨昏定省。你也不要妄图去了解过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并且想要控制我。”
“你觉得一掷千金，可在我来说，并非如此。”梁斯珩呵呵一笑，“我对你的个人情况没那么好奇，我也没想过控制你。”
他的目光有些深邃，路灯昏暗，让叶蓁更加心怯。她想到沈君和，想到自离婚后的仇富心理，想到此刻自己窘迫的处境，想到奶奶的手术费，便不再计较那点子自尊了。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不介意，用点伎俩，让二叔厌弃你。”
桑渝冷笑一声，“那你赶紧用你的小伎俩，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跟许爷爷说分手的事情呢。”
梁斯珩却抓住她的手臂，“别耍贫嘴了，知道你会说。”
叶蓁便不再推辞，跟着他来到了他们初次约会的酒店。
她本来打算去洗个澡，因为身上有一股味道，可是梁斯珩却跟了进来，借着沐浴露的香气~~~和谐~~~她甚至觉得有一种飘飘然的快感。
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叶蓁只觉得腰膝酸软，她一下子明白了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是什么感觉了。
梁斯珩抱着她，“你还累？是我~~~。”
叶蓁没吭声，羞得埋到他胸前，“你不要说啦。”
“害羞什么，这里就咱俩。”梁斯珩把她抱在床上，揽在怀里，“钱，我会打到那张卡里，你记得查收。”他抱得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前。
她一米七二的身高，不算矮了，可是在他怀里，却显得特别较小可人。这一段“付费服务”，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两年的时光，那段时光，在她的回忆里，被偷走了。除了离婚时候的满地狼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每天待在那个大宅子里，像个被圈养的小鸟。那两年，她不叫叶蓁，她叫隋缘。神思恍惚片刻，她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梁斯珩抱着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温热热的，非常舒服，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叶蓁很早就醒了，她拿着自己的衣服到外间换好，便准备出门了。
“等一下，你存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吧，名字你都知道了。”他说，“我的副手叫荀彧，他在楼下等你。”
叶蓁恍恍惚惚点点头，“是的，小舅。”
“我不是你小舅！”梁斯珩挑了一下眉毛，玩味地看着她。
她本来想回头看一下，可是觉得没啥必要，就拉开门，朝电梯去了。此时，荀彧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送她，她笑着婉拒，“荀先生，我坐地铁回去吧，不劳烦您了。”
她绕过一条街区，拐进了一家快餐店，慢吞吞地吃完早餐，还不到八点半。她给奶奶去了电话，她知道奶奶一向醒的很早。
“囡囡，是你吗？”是奶奶的声音。
“奶奶，是我，您这几天都挺好的吧？透析都没事儿吧？”
“没事儿，小宇对我很好，他说让我安心住着。”
叶蓁打算跟陈宇好好聊聊这个事情，便说，“好的，奶奶，我知道啦，您吃早餐了吗？都吃了什么啊？”
一番热情关怀之后，她挂断了电话，查询了那张银行卡里的钱，不知道是不是梁斯珩善心大发，她的卡里真的多了三十万。
这巨额的钱数，让她鼓起勇气拨通了陈宇的电话，“宇哥哥，我还是想跟你了解一下肾脏移植的事情。”
陈宇又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方奶奶的尿毒症是慢性的，只能缓解，不能治愈，这会给患者后半生带来很多痛苦和不便，尤其那个透析的尿袋，需要每天更换。如果换肾的话，会让她恢复肾功能，她的后半生也会舒服些。”
“那换肾的话，需要多少钱？”因为这两次钱来得容易，她才有一点底气，去询问手术的钱数。
“手术费用的话，是四十万，后续一年关键期内的康复费用，七七八八的，你需要准备七十万。”
“七十万？七十万可以保证我奶奶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吗？”
陈宇说，“这个要看患者体内的抗排异能力了，方奶奶六十五岁，我建议是尽快做换肾手术。”
“好，那麻烦宇哥帮我寻找□□吧，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另外，我想给奶奶请个护工，也麻烦你帮我一下吧。”
陈宇笑着说，“那好，我来办，你安心工作吧。”
挂断电话，她又愁眉不展，“我还差三十万，我从哪里弄三十万？”
来到单位后，忙碌的工作让她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烦恼，她工位旁边的李欣凑过来问她，“叶蓁，你双十一买啥了？”
叶蓁耸耸肩，“哦，昨天我去上课了，忘了双十一这回事儿了。”
李欣呵呵一笑，“好吧，给你看看我抢的东西。”
这时，常远走了过来，“好了，叶蓁，这边有份资料，你看一下，跟李欣一起去协助背调法务做基础财务数据收集吧。”
“哎，好，师父，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