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起

    两人没在布坊呆多久便回去了,因为晏清姝的‘钱袋子’灵簌终于回来了。

    自从京城一别之后,灵簌被派去灵武买马,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如今终于回来,当是买马的事情成了。

    一进城隅院,灵簌的大嗓门就被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琴!猎风!我跟你说过什么!不许碰我的琴!我斫琴三个月,就差穿弦了!你竟然将它劈成了柴火!过来!我绝对不打死你!”

    晏清姝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簌灵簌,当年大相国寺的惠泽禅师为他起名时,本意是希望他将来能如仙乐一般,做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结果琴是学了,弹得也确实不错,就是这人吧……跟儒雅半点边不沾,还满身的铜臭味儿。

    城隅院内,灵簌追着猎风跑了十几圈,原本将东厢房分割开的大水缸被打碎了一地,到处都是碎陶片。

    晏清姝刚要出声,就见灵簌见鬼了一样,非一般的冲进西厢房就要把门关上,被巽风抬刀挡住。

    “你跑什么!”

    “不跑难道等着被你借钱啊!买种丨马已经把钱都花光了!一文都没有!”灵簌死死抵着门,双手试图将卡着门的刀鞘推出去。

    巽风冷冷笑了:“那我就告诉殿下,当初那匹玉麒麟不是自己跑了,是因为你贪睡看丢了!”

    灵簌心里骂道“天天花钱锻刀怎么就没把你自己给锻了”,但面上却已挂上一副讨好笑容,还将门给打开,做出一副请的姿势:“啊呀,刚刚我也就是开开玩笑,你不要当真嘛,你要多少?给你!都给你!”

    说完,他还勤快的给巽风捏肩捶背:“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搞告状这一套,玉麒麟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殿下也不爱骑马,咱们没必要动不动就拿这些陈年旧账出来说对不对?”

    “什么陈年旧账?”晏清姝穿过城隅斋,走到西厢房门前,好奇的看着他们。

    两人立刻站好行礼:“殿下!”

    晏清姝走进屋里,翻开两个茶碗,给自己和裴凛各倒了一杯。

    “说吧。”

    灵簌用胳膊肘怼巽风,巽风不为所动,灵簌咬牙切齿。

    晏清姝将茶碗放下:“我问的不是陈年旧账。灵簌,你三日前就该抵达庆阳,为何今日才回来?”

    灵簌一愣,看向裴凛的方向。

    “他是平威王世子,说吧。”

    原来他便是要与殿下成婚的人,那便不是外人是内人了。

    灵簌也不耽搁,言简意赅道:“运丝去往西平的漕船在经过灵武时,被西突厥劫了,灵武戒严,便回来晚了。”

    裴凛一惊:“贺兰山守备军呢?怎让西突厥人到了黄河?”

    灵簌摇头:“西突厥似是没有过河的意思,但也不让大梁人跨黄河,所以……没消息。”

    贺兰山位于灵武县北面,灵武县东南方便是宁夏卫守卫的萧关。

    若是贺兰山守备军出了问题,突厥人已经打到了夏州,甚至跨过黄河直逼宁夏卫所在之处……

    鸣沙危已!

    灵簌没有上过战场,他本身武艺平平,自是不像裴凛对战事有敏锐的嗅觉。

    见裴凛神色凝重,灵簌道:“灵武军将军曾是泾源路守备将军,对突厥人很熟悉,应当是能挡得住……”

    “不!你不明白。”裴凛打断灵簌的话,“我去找老头子。”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

    江怀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这几日在府里,她的脑海中划过一样样曾经在漕运口岸附近的铺子里见过的稀罕物,也逛遍了庆阳府大大小小的街道,寻遍了每一家商行,有急于出货的游商,也有囤货居奇的大商户。

    却没有一样货品是她想要的。

    她站在街道上神色恍然,怔愣间,远远瞧见一队骑兵迎面而来,为首之人她在晏清姝入城时便见过,是已故的定南将军之子,顾澜。

    此刻他身着一袭白边银铠,身披银灰色大氅,衣摆上带着腥红,脸上还挂着伤,似是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一般。

    他胯.下的黑色骏马撒开四蹄在清扫了小半部分积雪的道路上飞驰,溅起了一阵冰凉的雪块和冰晶。

    “军务紧急!见谅!”

    在马队经过之后,周围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可好些日子没见过顾小将军了,神情还这般严肃,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谁知道呢,往年突厥人都不安生,今年八成也是。”

    “哎,顾小将军一天不守城门我这心里就不安生,只有他站在城门口打盹的时候,才说明这世道是真和平。”

    “管那么多作甚,还是做好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吧,这几日可要多囤些粮食,到时候这仗若真打起来,粮店的米粮就又要翻三番咯。”

    “说得也是,这□□商!”

    要打仗了吗?

    江怀玉双臂环胸,右手食指有意无意的轻点着胳膊。

    如果打仗的话,会涨的就不单单是粮食、黄金,还有……

    江怀玉一合掌,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庆阳府城南的芦花巷里,住的都是南来北往的游商。

    庆阳府商会排外,除了有名望的商人氏族能住在商会的会馆外,一般的游商都只能自己租院子住。

    岭南的药商路子勋便是如此。

    此刻他蹲在院子里,看着手中的借款凭条,愁眉苦脸。

    他是做木材生意的,往年秋冬季节都会顺着岭南道一路北上,先去洛阳,再经过奉天前往敦煌。

    如今敦煌正在开凿石窟,需要大量木料,从岭南顺着漕运带着山货在洛阳倒卖,再转陆运押着木料途经庆阳府去往敦煌,便能赚得一大笔。

    可谁能想今年十月份奉天就开始下雪,路不好走不说,十一月更是下起的大暴雪,直接将人和货都困在了庆阳。

    路子勋今年也就三十出头,面上干干净净,却因着接连的不顺带着些风霜痕迹,眼角显露出淡淡的细纹,头发也白了不少。

    如今木料的防潮和存放都需要大笔的资金,他在洛阳赚到的钱几乎全都贴进去了,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他问方氏借的贷便也要花完了。

    还有十日便到了还款的日子,若是还不上……

    他带来的货物便全归了方氏,他就真的血本无归。

    咚咚——

    租住的院子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院门,便见到前几日来询价的姑娘站在了门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您的木材出手吗?”江怀玉开门见山。

    “你要买?”路子勋面露惊喜,赶忙将人让进院子,因着对方是位姑娘,他没有关闭院门,两人就站在院子里说话。

    江怀玉打量了一番院内,只有一间正屋和一间堆满柴薪的厨房,院子里放着一张简陋的石桌和两块未经打磨的石块做成的石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转了几圈,没什么东家喜欢的东西,倒是东家这几日想要盖屋,便遣我来问问木料的价格,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听闻是东家盖屋,路子勋难免失望,毕竟盖屋用的木料不多,他这一批货的十分之怕是都没有。

    虽然杯水车薪,但能回点款自然是好的。

    路子勋强打起精神,道:“价格好说,只是盖屋用的量少,价格怕是给不了先前说的那个数。”

    江怀玉笑了笑,道:“你这二十纲的木料全要,比之前咱们说的价格再低三两,如何?你可想清楚了,方家借你高利,冲的就是你这车料子,目前全庆阳除了我的东家,可没人敢拿了你这批料子,解你燃眉之急。”

    确实如此,只是若按照江怀玉给的价格,这批料子等同于他一厘没赚,这趟算是白跑了。

    路子勋面露颓丧。

    江怀玉见他面有犹豫,又加了把火,道:“顾澜将军方才回城,看样子在外刚刚经受一场恶战,现在城里人皆传言边关又要起战事,若真是如此,通往安西四镇的路都会戒严,到那时你再想将这批料子送出去,只会比现在更难,说不得还会被关口层层剥盘,届时入不敷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点路子勋倒是不知,但他却没有着急出门确认。

    通过方才江姑娘的话,他能隐约猜到她的东家是谁。

    左不过是平威王或者清平长公主,除此之外,整个庆阳府怕是还没第三个人敢与方家作对。

    若是拿来盖屋,八成是要建长公主府了。

    想到这里,路子勋就忍不住叹息。

    平头百姓日子过得艰难,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可这些皇亲贵族却骄奢淫逸,大兴土木。但凡能将平日里征上来的税收拿来搞些实业,或者逢灾减免一些赋税,百姓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路子勋急于脱手木料,对于江怀玉的价格没有意义,正要签契,却被江怀玉拦住。

    她低声道:“你这条子上写自愿赠与长公主府赈灾,莫要写‘卖’字。”

    路子勋一怔,脑袋里犹如雷轰,当即就想通了官桥,失态的追问道:“长公主这是要……”

    “嘘——”江怀玉阻拦了他未出口的话,嘱咐道,“方家问起来,你只管说是卖了车马得来的价钱,至于车马的银子,待你将契书送去王府,自会再签新契书。”

    路子勋更为震惊:“这运料的马车是租来的。”

    “公主府自会按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买下,到时你再将银子交于租赁的商户便是,卖掉马车你带着人尽快离开庆阳,以防夜长梦多。”

    路子勋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行,就按姑娘说的办。”

    这般说定,江怀玉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路子勋:“这算作木料的定金,但定契上要写是车马的定金,待你将木料的存票和车马送去王府,余下的自有人会付你。”

    银钱付讫后,江怀玉便带着定契离开了。

    路子勋站在院子里,看着手上的契书和银票怔愣了好半晌,直到隔壁有游商前来打听,才回过神来。

    他抹了一把脸,面露悲苦的说到:“我将木料送予了长公主,算作赈灾捐款,说不得能搭上公主,那便有出路了。”

    “那这契书?”

    “哦,这是长公主买车马的钱。”

    “你那车马不是租的吗?”

    路子勋苦笑:“贵人要买,你还能不卖吗?”

    来人默了默,自是明白他这话问得有些不合适。

    他见在路子勋这里也套不出多余的话,眼睛转了转,快速往城东的方向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坐在屋子里会客的方哲康听到属下来报,轻嘶了一声。

    “强捐?叫人进来回话。”

    属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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