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安若一起来发现星珏就在自己身边，她被搀扶着坐起来，靠在一旁，“师尊来得如此及时。”

    星珏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自家孩子在试探自己呢，只不过可惜了，他不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更何况那人自己也不愿说。

    “不必试探你师尊我，我知晓你的心思。”

    安若扯出一抹笑意，她眸子里的光亮明明灭灭，一瞬间思绪万千，最后只是垂眸低声问到：“师尊，仙岛一说可是真的？”

    星珏望着眼前的少女，世间已过了百年，许多人和事物都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可唯独眼前的少女，还维持着那副模样，不，也不对，她跟百年前的自己还是有差别的，就比如变得漠然，不像当初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了。

    “非要去吗？”星珏皱着眉头，“就为了那复活一说？”

    安若抬起头，她眼眶通红，语气坚定回答道：“是。”

    那一瞬间，星珏仿佛透过眼前的人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可是我不希望你去。”

    安若有她的坚持。

    “我想去，也必须去。”少女小脸蛋倔强，“这是我的选择，师尊不必再劝我。”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总能梦到师姐，梦到苏苏。”

    她们不曾在梦里质问她为何不救她们，也不曾用着生硬陌生的模样来找她，她们一直都是她记忆中最美的样子，她会梦见她与苏苏初见时，少女满脸好奇询问她的来历，她会梦见师姐在她伤心难过之时拿着亲手做的食物哄她开心。

    可是到最后，她只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陌生的环境，看着孤身一人的自己，而后捂住自己的面孔，低声哭泣。

    想到这，安若眼里的泪就在打转着，她捂着胸口，嗓音嘶哑，“师尊，我寻不到她们，都说轮回转世，都说魂灵留存，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找不到啊……”

    “我不是非要去仙岛，我只是想……”安若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面上，她朝着星珏磕下一个重重的响头，“求师尊指点。”

    星珏看着安若弯下去的背脊骨，一时间心情竟有些难以言喻，他沉默了片刻，一声叹息响起，只见他问道：“你可知此去若是得不到你要的呢？”

    安若：“得到也好，得不到也好，我只想给自己的执念一个结果。当初我不愿听师尊您的话，执意要下山，却害得自己满身是伤的回来，后来的我没吸取教训，执意要跟……大师兄一起去除魔，害得自己最后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身死他乡，还害得师尊您替我收尸。”

    “我想了想，这些大概就是我的执念。”

    不信所谓的男女主天定之说，不信自己不能干过这命定的结局，硬是要去迎难而上，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那所谓的天道究竟是什么，前方的道路迷雾重重，还需要她去解开。

    “那你现在对凤辞还藏有那种心思吗？”

    安若跪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还有吗？

    那一剑太疼，疼得她至今都忘不掉。

    星珏也不想逼她，却没想到安若先他一步开口，“没有。”

    屋外的身影顿时一僵，仔细一看却又发觉那身影似乎是在颤抖，只是那身影混在一片黑暗中，看得不太清楚。

    凤辞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用刀轻轻剜了一块，那人动作轻柔，却耐不住疼痛，凤辞只觉得喉头有股腥甜的味道。

    “从前我只想着待在师兄身边便已觉得欢喜，但不是这样。”

    她依稀记得那天，她爱慕的少年郎亲手将长剑刺进她的体内，他不愿听自己说，他眼里不曾有她。

    那一剑终究是斩断了他与她之间的情。

    她还是走上了原文中的结局。

    “师尊，曾经的苍生派小师妹安若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也只是安若而已。”

    “凤辞也好，师兄也好，从此与我都是陌路人了。”

    一阵快步声从屋外响起，安若一愣，心里一个猜想似乎成了事实，可她不会回头的。

    凤辞脚步慌乱，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再也撑不住的他呕出一大口鲜血，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衫，这是安若之前最喜欢的一身，可现在他望着自己沾上鲜血的青衫，想要擦拭掉，可鲜血早就侵染了他的衣裳，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擦掉。

    凤辞气急之下撕下了那块沾了血的布料，可是这样的衣裳就不完整了，铜镜里的凤辞双眼通红，嘴角带血，一副颓败相。

    “陌路人……”

    凤辞脑海里都是那一句陌路人。

    他望着镜中颓败的自己，一掌将铜镜打破，时至今日，他还沉浸在往日中。

    “陌路人……好一个陌路人……”凤辞望着地面上碎成无数块的铜镜，每块上面都倒映着自己此时的模样。

    世人皆说凤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惊艳绝绝，风度翩翩，仙人之姿，可现在一看，哪还有那些人吹得那么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可既然是凡人，又如何没有心事，他的心事早已成了心魔。

    安若听着刚刚那阵声响，一个早已被证实的答案在心中浮现，她眼睫轻颤，对上星珏的目光微微有些呆滞，她只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屋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屋外的猫叫。

    “师尊……”安若唇瓣干涩，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尊来的时候碰见了…他对吧？”

    这些时日来，被遗忘的一些记忆，在眼前拼凑了起来，她昏迷前确实看见了一跟熟悉的身影，是凤辞。

    她不知凤辞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他不是不喜欢她吗？他不是应该在天命女主卿瑤都跟前吗，为什么要凑到她眼前来？

    “凤辞见到你后，回去在我洞府前跪了三日。”

    安若不解。

    “当年你死后，他亲手将你的尸体带回来，被我亲罚了十七鞭。”星珏的目光总是带着点哀伤地望向她，“只可惜，没有结果的。”

    “你也好，他也好。”

    “只是那个孩子倔强，我没想到他竟然敢！他居然敢亲手掘了你的坟！”星珏动怒可是很难平的，只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是长叹一声，望着屋外的夜色。

    “或许，在知道你复生的那刻，他是真的疯了。”

    安若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愣在原地目送着星珏离开。

    星珏在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安若一眼，少女浑身散发着一股迷茫无措的气息，他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你死后的百年，或许于他而言，是再不见春色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