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

    他支支吾吾着,手却探向了背后。

    可顾清疏眼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身后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掉落在地,顾清疏不顾那人的反抗将他拖至水边,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别装了,你是程鹿音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华齐被掐住了脖子,有些喘不上气。

    “脖子,纹身露出来了。”

    她掐着华齐的脖子,将他头朝上按入水中,看着他在水中无助地吐着气泡。

    “看吧,无事发生。昨天那些头发怪果然是冲着你来的。”她看见华齐头没入水中,却没有一个头发怪出动,也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昨天便觉得不对,直到华齐从草丛滚出来时不小心露出了脖子上的纹身,那是程鹿音的手下才会有的纹身,于是她在樊璟的手心写下了一个“程”字,他也明白了。

    她见淹得差不多了,又把人捞起来。

    “所以周益是你杀的。”

    “是又怎样。”他以为只要死了一个,另一个就能活,没想到把那个天元宗弟子杀了以后,那头发怪居然还追着他不放。

    “当然是……”她又掐着华齐的脖子将他按了下去,“这样。”

    “昨天便已知道鲜血可引怪物了吧,今天祈福大树下的血也是你泼的。”

    她看着挣扎的华齐,眼中尽是杀意。

    “你想让大家都去死,对吧。”

    像是怕把人整死了,她隔一段时间便把人捞起来,听这人骂两句。

    “都是程堂主的意思!你别杀我……别杀我……”华齐终于是受不了了,招了出来。

    “她想、想将你除掉,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樊堂主,程堂主从前便不喜樊堂主,我才、才想……”

    “好一个一箭双雕啊。”顾清疏一脚将他踢飞,转身离去。

    沈长谙在旁边看了全程,见她离开后才缓步走到华齐身边。

    他踏着血尸行过留下的血河,活像是行走在黄泉彼岸的讨命阎王。

    “她没有动手,可不代表我不会。”

    华齐见那人清风朗月,本应是遗世仙人模样,手上却黑雾缭绕。

    “你是……啊!”

    沈长谙走出来,却发现顾清疏竟还没走,一个人站在芦苇边。

    “华齐没出来?”她本来没想杀他,只是想给个教训。

    “他出不来了。”沈长谙也懒得装,直接摊牌了。

    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毕竟她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只当他是太过正义,见不得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那回去吧。”

    祈福大树那里的人已经等他们很久了。

    “你们回来啦!”丁允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蹦蹦跳跳地。

    “华齐呢?”齐渡没看到华齐,发问。

    “没看到他。”

    “那先去吃饭吧。”沈长谙见天色已晚,众人又累了一天,抬步朝外走去。

    或许是今日遇见了太多事情,大家都不怎么说话。

    “先聊聊今日的发现吧,我先来。”顾清疏见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索性就想着说些更倒胃口的话。

    “我们在祠堂里发现了一面人皮鼓。还有,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三百年前的人,真真实实的人,不是鬼,我个人觉得,他们是长生了。”

    “长生?”丁允惊掉下巴。

    “可是……人不修仙不修魔,怎么长生?”齐渡问道。

    “此言差矣。”这就触及到樊璟的知识领域了,“传闻有一种邪术,可通天道,上以献祭,以求长生。”

    齐渡表情突然僵硬,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邪术?”丁允追问。

    樊璟细细回想:“与这人皮鼓有一点关系,将十世善人的皮做出人皮鼓,敲响后有几率得到天道的回应。”

    “呕——”不出意外,又是小福娃娃。

    丁允想到自己就是那十世善人,不禁打着抖,越想越心悸。

    “所以,那个新娘就是十世善人,那面鼓就是她的皮做的。”顾清疏现在不是怀疑了,是肯定。

    “还真是丧尽天良。”丁允恨恨地说着。

    顾清疏手中翻着丁允白日里拿到的族谱,正看着新娘那一页。

    “你说新娘叫元舟?”

    丁允:“对啊。”

    顾清疏:“你自己看看这个字是不是元。”

    这个字看着像元,但又不是。

    “不是吗?”

    顾清疏:“你那么多书读哪去了?这个字念亓。”

    她转头冲着齐渡说,“你说是吧,亓舟。”

    丁允还有另外两个弟子一听顾清疏这话,直接跳了起来,那两个弟子甚至跑到了门外。

    她刚刚叫齐渡什么?

    亓舟?

    不是新娘的名字吗!

    那这个陪伴了他们两天的齐渡到底是谁!

    齐渡倒是没有多惊讶,只是问顾清疏。

    “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永远都是白天虚弱晚上正常,为什么从来不吃食物,为什么今天早上来祠堂不敢看里面的人皮鼓。”

    “第一个,我暂时不好说,第二个,我不饿,第三个,我当时不舒服所以没怎么关注祠堂。”

    顾清疏笑了,“你不饿还是不能吃。”

    “不饿。”

    “那就是能吃,你吃一个证明一下。”

    齐渡没有动,因为顾清疏说对了,她不能吃东西了。

    “因为你不是人,所以你吃不了东西,而那人皮鼓是你的皮做的,所以你不敢看。”

    “还有,一个人不会放弃自己的姓氏,所以你用假名都用的是亓,只不过我们一直以为是齐全的齐。”

    齐渡,不,现在应该叫亓舟了,她低头呵呵地笑着,周身渐渐缠绕上浊气,她不想装了。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所以这个幻境也是你做的手脚,我们出不去也是因为你。”丁允恍然大悟。

    “没错。”

    “你想要我们干什么。”顾清疏好奇亓舟困住他们的原因。

    照理说亓舟已经变成了鬼,若是想复仇,这些村民也活不到现在。

    “我要你们找到我的身体。”亓舟身上的魔气更加浓重,可笑的是,她明明是十世的圣人,却落得个怨念难消的下场。

    “他们……杀了我之后,把我藏起来了,我找不到我的身体了。”

    樊璟想到了书中的记载,“犯下这种杀戮后,死者很容易化为怨鬼,若是将尸体分散藏到鬼魂找不到的地方,以愿力压制,她便无法复仇。”

    所以这个村子才会有一个祈福大树。

    用大家的愿力,来压制冤魂的怨气。

    这些村民居然还以这祈福大树为荣。

    “如果找到之后,你会杀了这些村民吗?”丁允弱弱地问道。

    亓舟嘲讽地笑着,“你说呢。”

    “我……”

    “难道我就该死吗。”

    她十世为善,本应得一生福报,一世善终,只因这些村民自私自利,妄想长生,便剥夺了她生存的权利。

    连尸骨都不得安葬。

    她也被困于此三百年,不入轮回。

    是,蝼蚁尚且偷生,可他们不应该追求本不属于他们的生,也不应该踩着她的尸骨来获得长生。

    亓舟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沈长谙,说道:“你不说话是怕我记起来你吗?不好意思,我记性很好。。”

    顾清疏听见这话,瞬间不淡定了,“你什么意思,你见过他?”

    “我不光见过他,我还知道你。不,是你的味道。”亓舟活了三百年,却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这番话,就是在威胁沈长谙和顾清疏。

    沈长谙看着不像会多管闲事的人,想让他帮忙,只能威逼,毕竟他好像藏着很多事。

    而顾清疏最是想知道真相,她刚好知道一些三百年前的事。

    只要拿捏住了这两个人,她也不愁找不到身体。

    “你想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亓舟看透了顾清疏的心思,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就明天吧。”明天……

    樊璟见的大场面多了去了,现在这幅情形他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丁允和那两个弟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三个人跟鹌鹑一样缩着,蹲在墙角。

    大人说话,小孩害怕。

    沈长谙听到亓舟这番话,才想起他确实是见过这个姑娘的,在很久以前,和阮明羽一起。

    那时阮明羽早已出师,下山历练,途径此地,是救了一个残留于世的魂魄。

    现在想来,应当是亓舟了。

    当时她刚刚被杀,又入不了轮回,灵体被困于此,日日被仇恨折磨,煎熬不堪。

    阮明羽见她可怜,便助她消散怨气,恢复神智,她才得以不受折磨。

    而为什么亓舟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是因为阮明羽见她游离无依,为她定了灵,所以常人可以触碰到她。

    他不怕亓舟将他的事告诉顾清疏,但他觉得不应该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说出他的身份,会很麻烦。

    而且亓舟还闻出了那个东西的味道。

    但本就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当时阮明羽没有完成的事,他也有责任帮亓舟完成心愿。

    这姑娘,确实挺可怜的。

    很像他见过的另一个也很可怜的人。

    夜里本该很安静,可惜有丁允。

    丁允这孩子和顾清疏换了身份,今天睡的是顾清疏昨天的房间,一见面就看到了被绑在床柱子上的小鬼,吓得哇哇大叫。

    然后这叫声就没停过。

    丁允一见小鬼就叫,小鬼看到丁允但又吃不了就哭,丁允叫得更大声,把小鬼都吓到了,哭得更凶了。

    就这样一直循环着。

    于是丁允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混着小鬼哭坟一样的哭声响彻云霄。

    多亏了丁允,大家这一夜都没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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