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沈长谙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止住了，不再追问。
他不愿说，自然有他的原因。
“你就不好奇第一轮的成绩？”沈长谙见她一言不发，便试着找些话题。
顾清疏还没有从沈长谙的身份中缓过来，差点把这事忘了。她其实胜负欲挺强的，既然做了，自然要做到最好，于是直起身子，坐得端正，问他。
“怎么样？”
沈长谙见她如此认真，也没逗她，直说了。
“你呀，自然是榜上第一。”
她本以为这次幻境难度高，又有亓舟插手，就算她将其他人带出来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名次，可没想到居然是第一。
“其他人呢？去哪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何时，更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樊璟回去了，丁允他们下午比第二场，单人赛。”沈长谙差点忘了顾清疏才醒，还不知道状况，继续补充道，“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了，你的第二场在明天上午，别忘了。”
“丁允比赛？”她挑眉一下，翻身下床，“那我得去看看。”
好歹自己教过他几招，她倒是想看看这小福娃娃有没有长进。
“你先去吧，我晚些来。”沈长谙看着顾清疏，意外地没有和她一道。
而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哦，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沈长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待确认人已远去后，将藏于袖中的手露了出来。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两个木牌，上面写着“丁允”和“樊璟”。
他只一看，那木牌便无火自燃起来，正如同不久前从岑醉幻境出来后一样。
丁允，樊璟……
你们也入局吧。
只一瞬，他的瞳孔中闪过异样的红光，转瞬即逝。
他从不是什么仙客。
他一拂袖，只余燃烬的残灰散落一地，转身向北走去。
顾清疏匆匆赶往宁静台，迎面走来两个玉树临风，肩上绣着阴阳鱼的青年，看起来温文尔雅，颇有道骨。
只是反应没那么温文尔雅。
那两人见了她先是一愣，后是一脸震惊地对望，在之后才行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礼。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回了一个礼。
可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回的礼居然与那二人一模一样。
于是那两个青年的表情更加奇怪了，支支吾吾别扭了半天走到她面前，开口就喊了句。
“小七。”
“你哪位？”
陆清景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清疏，一时张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叶清丞倒是直接。
“我是六哥啊，小七你不记得我了？”
顾清疏看着这两人，虽然看着面生，但她不抗拒和他们接触，只是他们说的话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陆清景这时候才缓了过来，有些急，“怎么会不认识！虽说过了六年，但你的面容没怎么变过，我们不会认错！那一剑破长空也只有你才会！”
他上前一步，想仔细看看她的脸，带着哭腔，“别不认我们，好吗。”
然而顾清疏好像是被丁允传染了，听力不大好。
“什么？一剑破伤风？”
“……”
“……”
叶清丞：“是，一剑破长空。”
顾清疏：“哦，抱歉，听岔了。”
陆清景微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被叶清丞拉住捂住了嘴。
“抱歉，可能是我们认错了人，你和我们的师妹长得太像了。”他微垂着头赔着礼。
“是吗，那还挺巧的。”
陆清景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清丞，双眼充满疑问，似是不解为什么叶清丞要拦着他兄妹相认。
然而他的好师弟心中是这样评价他的：头脑简单的莽夫。
叶清丞冲着顾清疏抱歉一笑，一把将陆清景拉到旁边，小声训斥。
“你傻啊，看不出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傻瓜师兄一脸无辜：“可那明明就是小七！你看相貌，声音，功法都一模一样！”
叶清丞真的很像一巴掌把这个师兄的脑袋瓜拍清醒。
“但你看她那样子不像装的。况且她不想认我们，一定有她的苦衷。你就别缠人家了。”
“不会还是六年前那件事吧。”陆清景真的是融合了傻瓜和天才于一体。
于修道，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对于为人处事，看人脸色，他真的是个傻子。
“嘘。”
这样看来，年纪比他小的叶清丞都显得成熟稳重了。
顾清疏看着这二人怪异的举动，心中也明白了。
她认为，他们两个说的应该是真的。
但她不认也是有原因的。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原主从前的师兄了，而原主叛离师门六年，从未提过关于师门一句，恐怕是有什么心结。
原主不愿意回去，不愿意相认，她便随原主的愿。
况且方才陆清景搭话时，她的心很慌。
她不知道这是她的感受，还是她体内的“顾清疏”在心慌。
她倾向于后者，因为她感觉“顾清疏”在害怕，她害怕她这两位师兄。
更多的可能是愧疚。
密聊完的叶清丞拽着一脸懵的陆清景走到顾清疏面前，微微躬身，“抱歉，姑娘，唐突了。”
顾清疏看着这原主的亲师兄，也是在强装镇定。
“没事，不算唐突。”她望着叶清丞，算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说了句，“希望你们能和自己的师妹重逢。”
不是这种只见人的重逢，而是她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归他们身边。
但她知道，这应该不大可能了。
或许她早已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师妹了。
若是物是人非，回不到过去，到还不如让从前的顾清疏永远死在他们的回忆里。
至少比见到这样罪孽难泯的她要好上千倍万倍。
叶清丞见她这样，只是抿唇一笑，藏尽心酸，说不出一个字。
顾清疏也不好过多停留，怕惹他们伤心，便匆匆告别。
叶清丞看着她的背影，闭上了双眼，叹着气。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顾清疏，是极温和的，不像现在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叹，物是人非。
“小七她还没走出来吗……”陆清景也感叹着。
六年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回避那件事，只有她一人沉沦其中，不得解脱。
因为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顾清疏本是想去看看丁允比赛，却被这件事扰乱了思绪，心中所想全是原主的身世。
也可以说是，她的身世。
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的丁允。
丁允看起来有十足的把握，笑得格外灿烂。
“姐，你醒啦！”他眯着眼睛像只小狗一样，“你是专门来看我比赛的吗！”
顾清疏看着丁允活蹦乱跳，没有一丝焦虑，自己也放心了。
毕竟比赛心态很重要。
丁允就是个心大的，这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嗯，来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有！我进步大着呢！等会便给姐姐赢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丁允这句话，她脑子里浮现出了两个字。
孝顺。
“我等着呢。”
他探着头超两边望去，像是想找谁，好像没有看到想找的人，有些失望，“茶哥哥呢？”
“他说他晚些来。”
不对，为什么丁允看到她就会觉得沈长谙也在。
丁允傻乐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她的胳膊念叨，“姐，你有没有看见上清天宫的两位仙使！”
顾清疏昏睡了三天，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侧头看着丁允，顺着他说：“嗯？没见过，长什么样？”
“怎么形容呢……”丁允摸着头，绞尽脑汁地想着“就是穿着水色道袍，很高，还挺好看，哦，肩膀上绣着阴阳鱼！”
丁允一开始说的她没什么印象，但最后一句叫回了她的魂。
阴阳鱼。
这不就是她刚刚看见的那两个人吗。
他们是上清天宫的人？
“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另一个看起来很厉害但没脑子。”顾清疏想了半天，憋出了这一句。
丁允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上清天宫的仙使。
拜托啊，那可是玄清十三剑啊。
怎么会有人形容玄清十三剑看起来没脑子！
但转念一想，他姐好像啥都敢做啥都敢说。
现在他到是有点好奇，他姐那么厉害，若是和仙使打起来，哪个会赢。
他嗯嗯半天，最后还是只有“嗯”。
这下顾清疏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既然那两个人是玄清十三剑，那原主作为他们的师妹，那也是玄清十三剑。
她到底干了什么，一副好牌打得稀烂，第一仙门的弟子叛逃到魔教，最后还落得那种下场。
当然这种事原主是肯定不会对她说的，原主和沈长谙一样，只会说“时机未到”。
她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先是沈长谙是仙祖的徒弟，后是“顾清疏”是玄清十三剑。
这些消息可以把她炸死。
“哎呀，要到我了！姐姐我先去了！”丁允看着下面对战的弟子已经分出了胜负，他着急忙慌地跑下了观台。
“嗯，好好比。”顾清疏朝着丁允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转头继续看向下方擂台发呆。
今天的消息太多了，她要好好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