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罗刹吃人的时候，旁人是看不见的，所以才会有人突然消失这一说法。”沈长谙耐心地和丁允解释，“一般来说，只有应声的人才能看见他。”
“啊？那怎么对付他啊？”丁允是个新手，啥也不知道，只会问。
“对付应声罗刹啊……”沈长谙故弄玄虚，惹得丁允伸直了脖子，半晌又不说一句话。
“等就好了。”
丁允：……
“等什么啊？”他又不死心地追问道。
“等他吃饱，或者是阴气更重，他就会显形了。”
这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啊？”这次发问的是陆清景。
小陆师兄虽然不太聪明，但是是个勤奋好学的。
沈长谙对待这些小辈是相当的有耐心，像是背书一样念了出来，“应声罗刹是极阴之物，他进食是因为阴气不足，形体不稳，一次进食可撑数十年。待补足阴气后，实力大增，便有能力维持身形了。”
“原来如此。”陆清景恍然大悟。
怪不得应声罗刹极其少见。
合着吃了一顿就冬眠了啊，管个几十年也是厉害。
因为中元节阴气重，所以应声罗刹才会出现进食，然后再歇个几十年。
有一说一这样也太舒服了。
“其实应声罗刹并不是吃人，只是吸食人的精元，虽说精元是极阳之物，但对于妖物来说确实是大补，尽管应声罗刹需要阴气，但精元他们也吸。”沈长谙补充道。
所以说那些消失的人只是被吸了精元，书上记载的死亡估计就是被吸了太多精元，精气枯竭导致的。
“那等他进食完人都死了。”顾清疏冷不丁地开口。
“对啊对啊，要论阴气重，还有什么时候比此刻阴气还重！”丁允也附和着。
沈长谙只是摇了摇头，手指微动，水面上便荡起阵阵波纹。
当然是有的。
“哎呀，下雨了。”陆清景感觉有水滴落在手上，抬手一摸脸，只摸到面具上的水珠，嘟囔着。
“阴时阴雨，这才是极阴。”沈长谙站起身，伸出手像是要接住滴落的雨水，漫不经心地开口。
中元节乃是极阴之日，雨水也是阴体，在极阴之日下的雨，乃是极阴之雨。
这便是使应声罗刹显身的方法。
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四周的景象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们的周围倒着许多百姓，应当是方才消失的那些，这一变化吓得衡江边上放河灯的普通人当场晕了过去。
而在一堆晕倒的人中间，站在一个黑身朱发的异人。
人身狼面，乃是妖邪。
毫无疑问，这就是传闻中的应声罗刹。
在这个世间，不仅有人与魔，还有妖怪。
妖和怪少见，多存在与幻境或者被魔化的地方，但并不是没有。
应声罗刹便是妖。
在桃隐村中遇见的便是怪。
陆清景和叶清丞是知道这些的，毕竟上清天宫有一座高九层的锁妖塔。
只是他们甚少见到真的妖怪，一般遇到的都是魔。
现今仙门都重点防备魔族，大家已经快忘记了，危害人间的除了魔族，还有妖怪。
魔族本质上还是人，有自己的思维和情感，但妖怪不同，妖怪是没有认知的。
但所有人都觉得魔族比妖怪危险。
因为魔族不像妖怪一般无脑，他们与常人无异，会谋划会算计，会伪装成正常人潜伏在人群里，人们很难发现。
这就是仙门最害怕的。
“一只应声罗刹能吸那么多人的精元？”叶清丞看着眼冒红光的应声罗刹，已召出自己的佩剑，银白长剑悬于空中，剑锋直指那怪物。
一只？
他们想得太美了。
“你再仔细看看。”沈长谙随手一指。
叶清丞顺着沈长谙的手望去，直接被雨水冲刷过的地方陆陆续续显现出一个个黑漆漆的影子。
天杀的，那么多。
怎么？吃年夜饭啊？
顾清疏半垂长睫，脚尖一点凌空飞起，跃上了湖边一棵高树。
脚尖触到树梢时，枝桠微颤着，她像是踩在一块柔软的棉花上一样，却又稳定极了。
只有站在高处，她才能看见这座小城的情况。
夜已深，但灯火未歇，照得长街如昼。
除去被吓晕和吸了精元的人，其余的游人都四散而逃，而随着雨水渐大，看得见的应声罗刹越来越多，竟有数十只。
那么多应声罗刹，把整个城的人吸完了都不够。
“师兄，这一块大约有十几只应声罗刹，你们和丁允应该应付得过来。”顾清疏低头冲着陆清景大喊，“我和沈长谙去城北，那里还有几只。”
其实她没说实话，城北的应声罗刹不比这里少，但她怕师兄担心，便将数量往少了报，毕竟有沈长谙在，她修为也不算弱，也能应付。
陆清景点点头，长剑出鞘，寒光乍现，一剑破开雨幕。
应声罗刹似是察觉到这仙门人的气息，长啸一声，周围的应声罗刹都被他召集，与陆清景缠斗起来。
妖的身法比寻常人迅捷得多，更何况是十几只，叶清丞一剑挑开向陆清景袭来的应声罗刹，剑光一闪，一道惊雷劈下直直落在应声罗刹的天灵。
丁允见状甩出一摞符咒，数不尽的金锁攀上那些应声罗刹的胳膊与腿，硬生生拖住了他们。
果然如顾清疏所想，这里交给他们没问题。
她与沈长谙对视一眼，飞身跃下了枝头，足尖轻点着水面，荡起一层涟漪，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她所站之处瞬间凝为了冰，浑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渐渐蔓延。
每走一步，脚下的水面都变成了冰层，她抬起手，一股水流从远处钻出水面，涌到她手中时已经变成了长长的冰刺。
她握紧冰刺，算是将它当做武器。
寒气逼人，但她好像感觉不到冷，仿佛握着的不是冰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棍子。
然后……她就拿这个冰刺戳了戳某个绿色的家伙。
沈长谙站在冰面上，一把抓住了她的冰刺，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幼稚。
顾清疏心中“哼”了一声，不去看他了，转过头就去“造冰”了，于水面上奔着，只留下一块块冰花。
这衡江自北向南，若是要去城北，直接走江面上过是最快的了。
沈长谙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浅笑，下一瞬，便消失在了水面上，只留下一水涟漪。
城北多是住户，此刻都已熄灯入睡，一片黑暗。
顾清疏到时刚好看到一个应声罗刹游荡在街上，然后她的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顾清疏。”
好家伙，又来。
她此刻是看着那个应声罗刹的，也算了应了声，可那应声罗刹却还是无法吸她的精元。
真是奇怪。
顾清疏转着手上的冰刺，在应声罗刹抖着妖气扑来时侧身一躲，还真的避开了。
不过妖身法速度快，她确实是有些吃力，只能运出灵力护体，保证自己不受伤。
在应声罗刹第二次袭来时，她一把将冰刺插入应声罗刹的左腹，迅速敏捷，竟比这妖还快一分。
她在书上看到过，妖邪吸□□元，一般储藏于左腹，只要立即破之，便可精元归位。
果然如此，在冰刺破开应声罗刹腹部时，那伤口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如星光一般的东西，那便是人之精元。
而应声罗刹失去精元后，实力减弱，无法维持身形，只得仰天长啸，然后捂着腹部逃窜，逐渐变淡至消失。
只是这样一个一个找实在是太慢了，她抬手召起一柱江水，如同水龙一般巡游过每一条街，遇见了应声罗刹便将其卷入水流中。
然后……
十几只应声罗刹被包裹在水柱里，像送餐一样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好的，应声罗刹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她看着被困住的应声罗刹们，拍了拍手，突然发觉一丝不对劲。
好像少了一个人。
沈长谙去哪了？
她不是怕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怪物，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一直以来这个人都会跟在她身边，现在却不见了。
在她发愣时，水柱中的应声罗刹爆发出惊人的妖气，似是要突破牢笼冲出来，江水波涛汹涌，像是想将这天地吞噬。
她好像感觉地有些震荡，定睛一看，十几只应声罗刹已经从水柱中伸出手，要突破出来了。
于是她抬手又化了十几根冰刺，悬于空中，随着左手的动作穿梭于水柱中，刺向那些未冲出的应声罗刹的腹部。
在穿梭的冰刺阵中，有几只应声罗刹已冲了出来，她耳边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就没停过，脑袋嗡嗡作响，有些不适。她只能握紧手中的冰刺，与应声罗刹缠斗着，冰刺快又准地插入应声罗刹的左腹。
喘息声与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她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江水。
四周星光满天，点点精元如同萤火一般飘散在漆黑的空中，随着江风晚月漫入高天，又向四方散去，融入到人间。
顾清疏看着逐渐消失的应声罗刹，手上的冰刺插进泥泞的地里，大口喘着气。
没想到她还真的可以一个人解决这么多应声罗刹。
只不过这里有十几只，方才河边有十几只，可她方才在枝头上看到的分明有接近五十来只。
剩下的应声罗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