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生日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该上学的日子上学，该放假就放假，身边还是那几个能说话的同学。
这天自习课，陈丽有事，让班长代管。
没了班主任的压制，班级里吵翻了天，大家各说各话。
杨欣怡鬼鬼祟祟地观察完周边情况，凑近婉婉，用气音说：“诶诶诶，别写了，刚才下课我从厕所出来，看到祝瑾瑜和裴绪衡在一块呢。”
婉婉听后笔尖一顿，不解地转头。
“裴绪衡不会真要被祝瑾瑜拿下了吧！”杨欣怡稍显遗憾地说。
婉婉哭笑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话锋一转，杨欣怡用她那双常常发现八卦的眼睛盯着婉婉，好一会，她咕哝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和裴绪衡……也不太寻常。”
“啊？”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婉婉愣了愣。
杨欣怡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的校园生活。
试图把婉婉和裴绪衡这两个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同学捆绑在一起。
很奇怪的直觉。
就前天她和婉婉灌水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裴绪衡。
他还是之前那副寡淡模样。
但是这一次，眼神却在婉婉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杨欣怡来不及说清那一瞬间的异样，她激动地想和婉婉分享“裴绪衡在看你”这个消息。
然而当她抬头时，一眼就看到了面带浅笑的婉婉。
杨欣怡当时觉得有些莫名，就问：“你在笑什么呢？”
婉婉只是摇摇头：“没笑什么。”
但是现在，配着周围学生的调侃：“陈杰，你为什么一看到邓宜茹就笑啊！”
“你小子是不是——”起哄的嘴巴瞬间被人捂住了。
杨欣怡大脑灵光一闪，连带着声音也上去了：“婉婉，所以你当时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裴绪衡，才笑的！”
“…………”
教室突然很安静。
婉婉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真是尬得她想把头缩进抽屉。
也不敢去看另一边的裴绪衡。
正如杨欣怡所言，她那天是对裴绪衡笑了。但那是出于礼貌！
礼貌的笑啊！
总觉得都陪他过过生日了，再在学校见面还当陌生人一样无视，挺奇怪的。
笑一笑也挺好的。
而且……
婉婉又想到了生日那天晚上。
一切都结束后，裴绪衡问她：“怎么回去？”
婉婉正在收拾残局，闻言抬头。烛光映在他脸上，少了往日的淡漠。
暖色调下，他眉眼都存了几分柔和。
其实裴绪衡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婉婉实话实说：“坐公交车回去。”
“很晚了。”
他这话，一下子让婉婉想起了之前庆功宴晚上的噩梦。
正当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时，他开口说：“别收拾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们各撑一把伞走在小区里。
裴绪衡比她高好多，步伐又大，如果是他一个人走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公交站。
可是那晚，她知道他有好几次慢下脚步在等她。
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坐公交送她到家，再自己回家。
也是那一天，婉婉忽然意识到，也许裴绪衡只是比较慢热。
他人还是很好的。
***
自从被杨欣怡点破后，班上同学偶尔会半开玩笑地打趣婉婉和裴绪衡。
然而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毫无交集。
有次上完厕所，婉婉看到祝瑾瑜和杨欣怡在洗手池前说话。
见到主人公，杨欣怡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招手：“婉婉，快来！我和祝瑾瑜说不清楚，还是你来说吧！”
婉婉一脸雾水地走过去：“什么？”
祝瑾瑜人虽娇小，但因常年跳舞，气质很好。
“夏婉婉，你和裴绪衡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
“什么？”婉婉听得一脸懵，眼睛对上女生逐渐变红的眼眶，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是嘛。”祝瑾瑜笑了。
杨欣怡在一边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嘴：“怪我嘴贱，怪我嘴贱，我那都是瞎说的，你可别哭喔。”
祝瑾瑜应下：“没有就好。”
之后，她和她的小姐妹走了。
等人走远，杨欣怡在旁边大口喘气：“哎真是的，我刚刚对上她快哭的眼睛，头都要爆炸了。还好你来了，不然我该怎么哄这个祖宗。”
…………
在这之后，婉婉又过了很长时间的平静日子。事情的转变在裴绪衡请了一周长假后。
之后，什么都变了。
裴绪衡再回学校那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阴郁。
和之前的淡漠不同，这一次，他好像……
婉婉也不好形容。
中午放学铃响后，大家一哄而散。婉婉本来也准备和杨欣怡去吃饭，目光触及角落的裴绪衡。
他就一动不动地趴在那。
婉婉想起前些日子和唐玉洁打的那通电话。于是找了个借口，让杨欣怡先去吃。
教室里只剩她们俩了。
这是婉婉第一次主动走到裴绪衡的课桌边。站着犹豫了好一会，她小声地说：“裴同学，身体好点了吗？”
那天唐玉洁打电话来问她近况，聊着聊着，两人还聊到了裴绪衡。
唐玉洁告诉婉婉，裴绪衡之所以有些日子没来上课是因为生病了。
趴在课桌的人没有动静。
婉婉又稍微加大了些音量：“你……要去食堂吃饭吗？”
与此同时，趴着的少年突然抬起头，眼神很凶地说：“烦不烦？”
这一刻，婉婉真的被那个眼神唬住了。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还不够，还吓得倒退了几步。
“对不起。”
望着这样软弱的夏婉婉，裴绪衡心里闪过异样情绪。但这异样只存在了一秒，就被狠狠压下。
他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抬眸，很随意地问：“谁跟你说我生病了？”
“婶子说的。”
裴绪衡冷冷地说：“她的废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啊。”
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
被醉酒的裴明打到站不起来后，他像条断腿的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女人走了进来。
她脸上再也没了白天的温柔可亲，面目憎恨地望着他。
嘴里的话更是恶毒：“裴绪衡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废物样，谁会喜欢你？谁又会真正关心你？我告诉你，不可能会有人喜欢你的！”
“当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们会厌恶你，会嫌弃你，没人会真心爱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是嘛？
等女人离开后，裴绪衡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没有人真心爱他吗？
没关系，他不需要。
但既然他没有被爱，那么，他也不会让她的儿子被爱。
这对母子的关系真的……婉婉有点头疼，但一想到电话里玉洁婶子满口对他的关心。
婉婉深吸一口气：“无论怎么样，她是关心你的。”
说完这句话，婉婉准备离开。总觉得和裴绪衡之间的交流太费劲了。
只是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婉婉的腕骨。
那手将她往回拉——
而后，婉婉被裴绪衡压着坐在了他的课桌上。
他低头，嘴唇几乎擦过她的侧脸。
低沉的声音没入婉婉耳朵。
“那你呢？来找我说这些是关心我还是喜欢我？嗯？”
“！”婉婉反应极快地侧过头，脸颊有热意蔓延到了耳根，倒不是害羞，而是他刚刚这突如其来的靠近。
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婉婉仰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的眼里，她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喜欢你。”
裴绪衡一下子松开了捏着裤腿的手，他笑笑：“喔。”
云淡风轻的应完后，心里忽然又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痛。他没被爱过，又怎么可能在当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耳边再次想起唐玉洁的话：“你这种人，不配得到爱，更没人会爱你。”
他从小被唐玉洁灌输着这样的观念，可抬头，眼前好像有一道光。
但他知道，他抓不住。
裴绪衡清俊的五官开始扭曲，莫名的疼痛让他站不稳。
他努力想用手压住身体，可重心还是向婉婉的方向倒去——
在意识到裴绪衡不对劲时，婉婉第一时间抱住了他。
“裴绪衡，你怎么了？你……”婉婉急得不知所措。
他不给她回应，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只要一小会，就一小会，裴绪衡想，他又会是坚不可摧的裴绪衡。
“啊！你们在干什么！”远处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
婉婉被裴绪衡压了半个身子，听到声音，她艰难地歪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祝瑾瑜。
“我们……”婉婉一时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她和裴绪衡现在的姿势落入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样。
“夏婉婉，你没必要跟我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码吧？我当初问你和裴绪衡有没有关系，你说没有！但是你现在竟然和他在教室……”后面的话，祝瑾瑜被气到说不出口。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裴绪衡身体难受……”
婉婉试图解释，而靠在她身上的裴绪衡经过短暂的闭目，终于驱散了唐玉洁盘旋在他脑海的那些犹如洗脑的话。
他抬头，混不在意地瞥了眼祝瑾瑜。站直身体后，又用食指温柔地替婉婉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婉婉，之前都是我的错，你还要和我装多久的不熟，还没玩够嘛？”裴绪衡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意味。
祝瑾瑜看着眼前这幕，气到失语：“你！好夏婉婉！你真是好样的！看样子你早就和裴绪衡认识了？那你之前什么意思？很得意？”
婉婉一边用“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裴绪衡，一边又只能好言好语向祝瑾瑜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裴绪衡，他在胡说……”
她好无措。
偏偏旁边的裴绪衡像没事人一样，还要当着祝瑾瑜的面做些让人误会的亲密举动。
等祝瑾瑜愤怒地跑开后，婉婉不解地转头：“你刚刚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
裴绪衡不给婉婉说完话的机会，懒散地坐回椅子，抬眸，声线散漫：“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了，婉婉。”
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歪头朝婉婉无害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