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八十章

    刚叫人盯住那老妇,不出一日,就有了新的发现。听差回来通风报信,说那老妇又去了一趟李府。是从后门悄悄进的。

    牵云听罢,一脸果不其然,冷声说道:“那老妇不安生待在家里,行迹鬼祟,又跑到李家去做什么?”一想到李家,牵云就诸多的不痛快。

    丁乙觉得奇怪,说不太对劲:“李太太当众发落了她,照说她该在心中记恨才是,而今却偷偷摸摸走后门求见……莫非发落一事,有别的内情?”

    牵云也正想到此,因为李家与她小姐向来不和睦,倘若老妇就是倚仗着李家,或者是,想将掌握的凭据,转手卖给李家,以此来牵制她小姐……蹭地一下,牵云站起来,拍案说道:“去了,便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打算!”

    丁乙一呆,先是拦住她,极力劝道:“说好先禀明小姐,你莽莽撞撞地过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该怎么办?”

    牵云转头骂他胆小:“男子汉大丈夫,啰啰嗦嗦,行事一点也不果断!先不说小姐每日这时都要礼佛,你现在进去禀告,打扰了诵经,那是对菩萨的不敬重!这样,你留在院中好了,等小姐做完功课,你再详细告诉她。我反正先过去,非要拿住了证据,免得事后那老妇巧言令色,找借口推脱。”

    丁乙见劝不住,又怕她出面吃亏,赶紧说道:“我跟你一块去。”招手叫来粗使婆子,刚交代她几句,一抬眼,见牵云已经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了,连忙闭嘴追了出去。

    ……

    ……

    礼佛是范渺渺前世的习惯,消磨时间用的,今生虽仍没改掉,但也不愿大张旗鼓宣扬,只是每日晌午后都在观音像前静坐,手抄一会儿经书,清心静欲。这日到了时辰,进来换香的是个粗使丫鬟,因往日这都是牵云揽的活,范渺渺没见到她,出了屋,也没听见哪处有她聒噪的声音,不禁有些疑惑,便向左右问起。粗使婆子想起丁乙刚才交代的话,如实跟她回禀。

    范渺渺听了,无奈地笑。

    她大致猜得到那老妇何故要去李府——无外乎是打着两头勒索的主意。去柳家,能保住她男人的活计,去李家,又能敲诈一大笔的银两,用以偿还债务,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牵云不知内情,但这丫头最是护主,以为老妇要与李家勾结,对她不利,急急忙忙赶去,少不得要大闹一场,才肯罢休。这念头才刚起,范渺渺就看见府上门房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门上有人递来口信,说是看见牵云姑娘被李家的下人押解进府了。”

    “丁乙呢?”

    “那人说,就是丁乙让他来报信的,那时情急,应当是被一起捉拿进去了。”

    范渺渺稍微心定,有丁乙在,牵云吃不了什么苦头。她转头吩咐粗使婆子,让她请来赵氏:“就说我有急事。”又叫粗使丫鬟备车。

    赵氏闻讯急忙赶来时,范渺渺已换好了外出的衣裳,向她说道:“太太,请你陪我到李府走一趟。”赵氏愕然,与周妈面面相觑。

    “事出突然,太太,我们路上说。”坐上马车后,范渺渺先是将前日那老妇登门要挟的事,一一说了,随后面露歉然,“本来,这种事不好我亲自出面,想等大爷回来再议的,不过我那丫头太冒失,为我强出头,如今据说是被李太太扣押住了。”

    听到她自若地说出那老妇拿私情要挟她时,赵氏的脑袋完全还没转过弯来,坐着直发懵,怀疑自己是午睡未醒,人尚不清醒。还是周妈暗暗牵了她衣袖,赵氏这才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地道:“啊?竟有……有……有这回事?她们简直是诬蔑!”

    赵氏性情保守,范渺渺不打算纠正她,随手卷起窗帘,望着马车外人来人往,暗暗在心中思索对策。周妈为人心思活络些,迟疑问道:“衔霜小姐,李太太捉拿住牵云那丫头不放,想必是要诱你上门,我们此去,岂不是中了她们瓮中捉鳖之计?”

    “此去不为与她起纷争,何惧成为瓮中之鳖?”范渺渺坦然说道,“我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去的,然而,我自知身轻言微,又跟李家太太素有怨仇,我说的话恐怕她不爱听,所以才特地请太太一道动身,做个和事佬。”

    周妈直摇头,说道:“他们家太太,就不像是个明理的,老奴担心小姐会吃亏。”

    “我想,李家太太应该是误会了。”就像牵云护主心切,以为那老妇勾结李家害她,李太太大概也会认为是她指使那老妇,另有图谋。范渺渺说道,“跟她说清楚就好了。”

    周妈认为她天真,但不好再劝了。赵氏此刻缓过劲头,搭腔说:“要不,请那位来?他们自家人,更能说上话些。”

    范渺渺静默了一会儿,心想,李太太最恨她纠缠李帘静,若是请来了他,岂不是火上浇油,更加惹怒她吗?

    赵氏转念也想到了,自知失言,只好连声叹气,面上发愁。

    到了李府门上,周妈上前自报家门,李家的门房显然早就得了口信,打量她们半晌,便领着她们去到后院。

    李太太爱看戏,在后院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听人说起,白日里也总是敲锣打鼓,十分喧闹,近日因为遭逢丧事的关系,戏台给闲置了,然而一应乐器如唢呐、洞箫、筝、鼓板、钹俱在,静默无声地等着一出好戏开场。

    一路过去,只见李太太坐在戏台下面,她左右两个婆子正听候吩咐,各自拿住了牵云与丁乙,叫他们动弹不得,而那罪魁祸首的老妇则是顶着烈日,跪在了最前方。

    门房说道:“太太,柳家的太太、小姐都来了。”

    李太太转过脸,看见她与赵氏双双而来,并不以为意。反倒是牵云,自她突然出现,就一直着急得呜呜直叫。这丫头嘴里塞了巾帕,叽里咕噜先说一通,无奈范渺渺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但看她只是发丝稍乱,别的伤痕,尚且不察,想来李太太还是留了些情面,使她免遭这一回罪。不过,丁乙就比她惨多了,脸上一道青,一道红,身上衣物也很凌乱,范渺渺心知肚明,事先李家捉拿他们,他既要护住牵云,又要寻找脱身之法,免不了会和李家的下人动手,显然最后寡不敌众,挂了彩。

    范渺渺收回目光,说道:“我已亲自登门,太太便放了我的人吧。”

    李太太冷哼一声,眼神向后示意,禁锢着牵云、丁乙的两个婆子便松了手。牵云一把扯掉嘴里的巾帕,先去搀扶丁乙。两人走到范渺渺身后,范渺渺微不可见地摇头,回头低声说:“日后切忌愚忠,万事先报我知晓!”

    丁乙面露羞愧,牵云闻言,倒是不觉气馁,乖乖叫了声“小姐”,竟很骄傲的样子。

    丁乙极其小声地道:“小姐这不是在夸你!”

    李太太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叫座,反而拿目光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她,上次她只顾着羞辱,没有仔细端详这昔日的媳妇,现在一见,是觉得她气质很不同了:“我拿了你的丫鬟,你居然都不生气?”

    对于她不可置信的语气,范渺渺笑了,说道:“李家挂丧,现在不宜张扬,即使太太捉拿了我的人,也断然不至于为难他们,不然闹出官司,对太太而言,未免得不偿失。”她心里想的却是,吃一堑长一智,即使你要像前一次那样胡来,底下那些忠仆也该知道劝阻。况且,老夫人去世了月余,都不见李太太前来找茬,肯定是有人在旁劝诫、盯视,谨防她惹出大事。

    李太太一怄,冷哼一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用意了?”

    范渺渺将头一点,说道:“上次太太威逼利诱,我想,这一次应该是要怀柔了吧?所以我也特意请了我们太太,好一起做个见证。”说着,示意周妈搀扶赵氏坐于李太太之侧,她自己也随意在下首坐了。

    按说与聪明人打交道,是件很利索的事,但李太太没有如愿见到柳衔霜脸上出现羞愤、怨怼与痛苦的表情,反而对她的刁难熟视无睹,居然还敢从容、镇定地应对,顿时心中很不舒坦。她想到往事,张口骂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压根不要脸面,要不然,此事绝对闹不到现在这境地!简直人尽皆知!”

    牵云不满,大声说道:“李太太,请你态度尊重些!”

    然而李太太的这些话,根本激怒不了范渺渺,她连半点理会也无,径直看向那老妇,问得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我先前本不想与你追究到底的,但你太过贪婪。我问你,那件私情除了你,眼下还有谁知道?”

    早候在一旁的周妈顿时明悟,大步走上前,先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随后厉声诘问道:“告诉我们,眼下还有谁知道此事?是你的男人?还是你的子女?或者说,乃至于你的翁婆,他们都对此知情是吗?”

    范渺渺轻叹一声:“若都知情,那就很棘手了。”

    周妈和她一唱一和,当即道:“这些都不必小姐出面,自会有人料理干净。”

    那老妇被捆绑住,早已是心死如灰,闻此诛心之语,更是浑身瑟缩,挣扎着,搐缩着,一路匍匐到范渺渺的脚边,又是惊又是怕,哭喊着求饶:“请小姐高抬贵手,小人绝没跟家中任何人讲过,那件事……那件事真的只有小人才知道!”

    李太太望着这幕呆似木鸡,她不愚钝,听懂了范渺渺的言外之意,但却对她质问时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骇然,手心一片发麻。

    范渺渺含着微笑,正纳罕问道:“你认为,我怎样才会相信你?”

    老妇颤抖着双唇,颤抖着双手,最后万念俱灰,说道:“请小姐放过我的儿女!小人愿以死明志!”她闭上满是泪水的双眼,随后猛地一睁眼,往着戏台底下撞去。

    范渺渺早向周妈示意,此刻叫道:“拦住她!”

    周妈立刻就扑了上去,但那老妇心存死志,周妈哪怕识破先机,也仍没完全阻止到。听见她撞墙那响声,李太太、赵氏几位女眷都忍不住别开了脸,不愿去直视。范渺渺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戏台前面,仔细查看老妇额上的伤口,随后垂眸,望进她血淋淋的、茫然的眼中,一字一句地说道:“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希望你都能回想起此刻劫后余生的感觉。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你的儿女,不至于被逼到如今你这地步。”

    老妇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要给她磕头。

    范渺渺却转过脸,叫李太太:“太太,现在该请你做主了。”

    李太太虽然嫁为人妇多年,但掌管中馈也是近一两日的事,以前向来有婆母顶着,几乎不曾直面过这些阴秽,经历刚才一幕简直心神俱震,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哆嗦着说:“就照你的意见办……吧。”

    范渺渺便挥挥手,吩咐一旁的婆子将那老妇押解下去。刚在路上她已斟酌好,当下说道:“经此一次,这老妇总该长记性了,但她男人是个烂赌的,以后必是隐患,依我之见,随便找个寻滋挑事的理由,将他送进牢里看守,最好终身都别再想出来,至于她的儿女,太太或许可以施以恩泽,让他们留在李家,算是作为人质警示。太太,你认为呢?”

    范渺渺说话轻声细语,是一贯温和的腔调,但被她再三点名,李太太想到的却是刚才她那面无表情之下的狠辣绝情,突然心底一阵悚然。

    见她缄口不言,范渺渺就当作她是默许了,继续说道:“处理完这一件事,却还没完。因为还有一桩更棘手的麻烦,要与太太共同商议、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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