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听到这句反问,祁玉笙想,终究是图穷匕见,忍不住了。

    她当然知道,炎问寒对皇帝下手,或者说的委婉一些,默许了旁人对皇帝下手,是为了她。

    之所以不想面对,是因为,这绝不可能是为了报恩。

    恩情二字说来比天大,若在几日之前,或许她还能享受的心安理得,但如今却不可能了。

    白日炎问寒突然造访,祁晋简直是愁肠百转,生怕妹妹是把自己赔进去,才换来这般“殊荣”。

    祁玉笙啼笑皆非,只说炎问寒或许是为了报恩。

    她略过韩三小姐的事不提,只说先前在炎问寒微末时出手帮过他,他如今也不过是投桃报李。

    祁晋听了这话,非但没放心,反而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祁玉笙的肩膀:“你别把人想的太善良了,尤其是那一位。”

    然后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了件发生在她清修那段时间的事。

    当时用了不光彩手段上位的小皇帝一心只想着快速揽权,步子扯得太大,处处碰壁,急怒攻心之下得了一场大病,不得不效法高宗弥留时那样,让炎问寒代理朝政。

    炎问寒又一次从皇帝爱重的内侍走到朝堂上,众人不服,却又忌惮他手中掌握着数不尽的辛密,不敢明着唱反调。

    偏巧这时,忠勇侯世子当街纵马伤人,被抓下狱。被巡查司拿下时,他十分硬气的扬言,他是掌印大人的救命恩人,敢对他不敬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这罪名算不得严重,就算坐实了罪名,也不过赔些银子,在牢中小住几个月。结果这人却在牢里被施了酷刑,招出侯府许多罪名,他被判秋后问斩,忠勇侯被削爵抄家。

    这位世子行刑前游街示众时,痛斥炎问寒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说自己分明在他走投无路时救过他,转头却屈打成招逼他认罪,果然阉人残暴扭曲,毫无良知,任由他继续把持朝政,国将不国。

    这一通慷慨陈词,围观的人原本拿不准真假,只是又过一年的宫宴上,有个醉酒宗亲拉着炎问寒敬酒时,不小心扯坏了他的袖子,露出上臂一截形如珊瑚颜色艳丽的伤疤,瞬间就被吓的醒了酒。

    那伤疤,和忠勇侯世子口中所说一模一样。

    若非有旧,炎问寒身上的伤,那世子又如何得知?

    祁晋将这段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就是要提醒祁玉笙,炎问寒那条毒蛇,若是对谁示好,一定是有所图,不可以被所谓恩情蒙蔽了。

    祁玉笙只觉着,这事儿分明是那世子不好,炎问寒好不容易重新掌权,正如履薄冰,就算要报答他,那也是私底下来。

    她跟炎问寒都一起干过足够诛九族的事了,明面上,旁人还都以为他们水火不容呢。

    但这番感想,她并没说出来,兄长说什么她都点头。

    上一次兄妹短暂相聚,她就把祁晋气的半死,这次不想再不欢而散了。

    而眼下,炎问寒的目的昭然若揭,祁玉笙主动从蜗牛壳里把头探出来,想要再缩回去没那么容易。

    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

    “我确实不好奇,毕竟陛下脑子不好,惹人生气很正常,我才见他几面,就已经在梦里看他驾崩过十几回了,你每日都要帮他忙前忙后,忍无可忍,也是人之常情。”

    炎问寒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通有理有据的回答。

    真是狡猾,分明知道他不敢主动将自己的卑劣心思讲出来,却就是不给他递这个梯子。

    但他并不恼火,反而觉着十分有趣。

    他突然失笑,随后大笑起来,仿佛十分开怀。

    皎洁的月亮,也有这样蛮横又狡猾的一面,这是只展露给他看的,独属于他的光景。

    祁玉笙凝视他片刻,确定他不是被自己气出了毛病,又看了一眼房门。

    好像是可以趁机溜掉的。

    “若我说的不对,掌印大可直说,何必笑我。”

    说罢拂袖而去。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是脚步快的好似在逃命。

    炎问寒看着她的背影,这才止住了笑。

    这也太过鲜活可爱,就让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继续存在一阵子好了。

    折腾了半夜,祁玉笙还没回到椒房殿,就在路口看到两个婢女带着时曜,眼巴巴的等着她。

    原本珠儿还哄着时曜让她先回去睡,毕竟娘娘先前就有过一回宿在别处,今夜说不定也……

    她们心里担忧睡不着,却不想让小孩子也跟着熬。

    但时曜不走。

    母后不会将珍爱期望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却对她很好,会给她请最好的夫子,也会默许她偷偷溜到自己的寝殿里玩胭脂。

    所以她也想帮母后的忙。

    虽然她如今没什么大用处,但至少她最清楚这宫里都有哪些砖墙松动,树枝低斜,能不惊动任何人就躲进废弃空屋。

    至少母后若是要躲人,带上她,她一定能给母后找个地方住,不用睡在花园里了。

    祁玉笙心底很暖,不欲让她们跟着担心,眉宇间浮起笑意,轻声安抚了几句。

    第二日一早,还不等睁眼,祁玉笙就嗅到了一股清幽的莲花香。

    椒房殿距离御花园甚远,虽自带一个小花园,却没有池子,不种莲花。

    她撩开床幔,就见是茶台的花瓶里,赫然有几支盛放的莲花。

    本朝后宫规矩多,给后妃插瓶的时令鲜花都是有份例的,其中就不包括莲花这种极难伺候的花,这东西若是盛放时采摘,不免要伤了花瓣不够美观,而若是在花苞时摘下,就再也不会开放了。

    祁玉笙从来懒得为难人,她并不偏爱莲,自不会让宫人特意去采摘。

    这花名义上是内廷司送来的,但背后送花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越看这几朵花越眼熟,正是先前在文渊阁隔窗看过的。

    而随着花一起来的,还有内廷司的人,一直在外候着。

    祁玉笙好奇的将人叫进来,却见这位内廷司掌事也眼熟,正是先前在司礼监当差,在她刚进宫时就给她掌灯引路过的小内侍,名唤骆诚,先前常往返司礼监的时候,听闻这小子办事得力,有幸成了炎问寒的干儿子,如今是又升官了。

    骆诚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道:“干爹差我来向娘娘请示,给今上喝的药,是按太医院张院正的方子,还是用四方台那几位真人的丹药。”

    祁玉笙一阵头疼。

    昨日她走的匆忙,把另一个问题给忽略了。

    炎问寒是铁了心要跟她当共犯,皇帝的生死,现在可还捏在她手上悬而未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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