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礼监当差的人，口风自然是格外紧，所以哪怕她经常出入，跟炎掌印私下交好，已然是许多人都知晓的秘密，却没有流言蜚语传到司礼监和椒房殿外。
所以时铄怎么也想不通，炎问寒到底为什么突然发难。
思索了半天，他咬牙吐出一句：“难道说是孤还不够让他放心，非要让个小娃娃代替孤？”
刚解释了一个误会，如今又误会到别处去了。
祁玉笙并未拆穿。
跟她名义上的丈夫说，因为他非要让自己履行妻子的责任，故而心系于她的情夫坐不住了……
开不了这个口。
却见时铄的目光逐渐变得狠厉而疯狂，额上青筋暴起，汗水和伤口裂开渗出的鲜血混合着滴在床褥上，洇出斑驳含混的脏污。
但他再次看向祁玉笙时，眼中多了一丝不知缘何而来的志在必得：“你替孤办一件事，只要办成了，你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给你父亲，给祁将军裂土封王，如何？”
见祁玉笙不语，他皱眉：“还不够吗，呵，那不如你再出一次家，然后让太后认你做干女儿，朕封你做长公主，从此之后，哪怕在名义上都不能束缚你了，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他倒是很清楚自己有多讨人嫌嘛。
只不过，一个连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傀儡皇帝，任何许诺都像笑话。
更何况，祁玉笙可不认为，他会在意礼义廉耻。
也就是他没有美貌的姐妹，不然早就染指了，亲的都逃不掉，更别说认的。
祁玉笙打断他越来越荒谬的许诺，问道：“所以陛下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杀了时曜。”
他自顾自的笑起来：“呵，呵呵，只要没了下一个好控制的傀儡，我就不会死，他就不会让我死！”
时铄自以为这釜底抽薪的计策极好，见祁玉笙不仅不应允，反而后退了一步，竟然发狠要下床强行去抓住祁玉笙，仿佛她不答应，就不会放她离开。
时铄当年虽然荒唐，却也一直被高宗皇帝容忍，果然还是有一点儿审时度势的脑子的。
她后撤两步躲开时铄的手，同时道：“陛下误会了，炎掌印大约是恼陛下支使他人，私藏或可伤及性命的禁药，这才疏于防范！”
算是委婉的道出了真相。
但时铄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无稽之谈！孤从前玩的再过火他也不会管！这药又不要命，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祁玉笙刚要开口，就听他继续道：“你不要说是他为了你而和孤翻脸！祁家没这么重要，你也一样！”
祁玉笙想解释，却实在词穷。
毕竟要说她跟炎问寒关系亲近，可别说没有流言了，甚至彼此身上连个信物也没有。
更何况她是在皇帝已经要杀子之后才这样说，只会让皇帝认为，这是她为了保全小孩子的性命胡乱编造的借口。
眼见着怎么解释也无用，祁玉笙转头喊道：“太医！太医！陛下似乎是犯了癔症了！”
太医急匆匆赶紧来架住皇帝，以防止伤口再度撕裂。
果然，有了旁人在场，时铄便担心这都是炎问寒的人，于是不再多说话，只是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珠盯着祁玉笙。
祁玉笙不可能回应他的期待，拎起裙摆快步离开了永安殿。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祁玉笙当然是不会做的，不仅不做，甚至还得提防时铄让旁人下手。
只是等她回了椒房殿，时曜还没从书房回来。
祁玉笙不大放心，刚想亲自去接，就见时曜从外头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儿通红。
她见到祁玉笙，扑过来问道：“母后，陛下的龙体如何了？没难为您吧？”
私底下她从来不管时铄叫父皇。
祁玉笙拍了拍她后背：“没事，只不过接下来这几日，你别去太学念书了。”
往来路途甚远，很容易遭人黑手。
就见时曜抬头，可怜巴巴的，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难道是我要有弟弟了么？”
所以不需要她了，她自然就没资格去念书了。
她知道母后跟皇帝没感情，也从不侍寝，可在冷宫长大，听过的阴私传闻不计其数，知道就算宫禁森严，嫔妃该偷人一样偷人。
如今皇帝病重，大约也没力气来管皇后腹中孩子是谁的。
她很惶恐，眼圈儿瞬间红了。
难道这些日子真就像好梦一场，说醒就要醒了么？
祁玉笙失笑：“想什么呢，只是如今时局不稳，刺客未必只针对君上，也有可能伤害你，所以今后就让夫子来椒房殿给你授课。”
让外臣频繁出入后宫十分不合规矩，但祁玉笙也不在乎了，总不能让个本来能在冷宫如野草般坚韧活下去的孩子，被自己带到台面上来，就成了牺牲品。
皇后的这道命令传下去，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上报到了司礼监。
这事说大不大，但足够惊世骇俗，如果炎问寒不点头，定然是传不出宫门去的。
来报信的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迁怒。
毕竟么，自家掌印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非同小可，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中意的女人住的院子，每日都有不同的男人出入呢？
虽说他们这样的最多只能算半个男人，但就是因为身体上残缺，才更容易在心里头计较呢……
他暗自觉着轮到今儿当差是他倒霉。
却听炎问寒轻笑了一声：“就这么办。”
那小太监抬头：“啊？那要是夫子们不愿意呢？”
毕竟都是一帮老学究，一听说要经常往后宫走动，搞不好自己就先想要避嫌了。
炎问寒轻哼：“若是不能为上头排忧解难，还当的什么差？”
小太监心领神会，这是哪怕威逼利诱，也得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行吧，自家掌印实在是够大度的，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