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饵

    皇帝话音落下,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炎问寒不语。

    监军而已,如果换了从前,别管旁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让他暂时离开中京,他都很乐意将计就计,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从前他也经常离京,这地方他半点都不眷恋。

    但如今宫里多了他的皇后娘娘,他便不愿意离开太久了。

    大臣们未料到会有这么一说,面面相觑,拿不准这是炎问寒提前授意皇帝说的呢,还是皇帝突发奇想。

    事实当然是后者。

    上一回偷偷对大皇子下手,没过几日就被炎问寒追查出来,他命人将那亲信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尸体丢在永安殿里。

    虽然只过了一夜,第二日就被清理的不留痕迹,但血腥和腐败的臭气混杂成死亡的气息,仿佛沁入了永安殿的每一块砖瓦里,也是从那时开始,时铄开始无法一人入睡,非要有人将他当成婴儿一般抱在怀里哼着歌,他才睡得着。

    如今他仍然不想死,所以想找个借口让炎问寒离开中京。

    打仗不比其他差事,刀剑无眼,谁都不能保证活着回来。

    切同样没人说的准,战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去数年都有可能。

    这段时间,足够他将时曜那个小崽子弄死,或者,如果拖得太久,时曜也已经长成个少年,那或许都不如他,那也许炎问寒就会改变主意了。

    总之,这对皇帝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见炎问寒不说话,皇帝坐不住了,他又道:“或者不用旁的将领,爱卿直接挂帅出征?”

    满殿哗然。

    炎问寒的军略不算差,先前也曾做过剿匪以及护送粮草的监军。

    可也就只能是监军。

    宦官能做到的就是这样,亲自挂帅出征却是前所未有。

    原本,宫里的太监,正如这皇城里的砖与瓦,都是这宫城的一部分,是家具是牲畜是奴才,哪怕是监军,也是充作皇帝的眼。

    可若真带兵,有了外臣的品级,就从物件突然变回了人。

    虽说如今炎问寒已然是副皇帝了,但毕竟名义上还不过是辅佐皇帝处理政务,没过明路的,这权柄在他手里,他没法分给任何人,一旦哪日他身死,怕是尸首都要被挫骨扬灰。

    可一旦让他带兵就不一样了,若是他今后一路高歌猛进,给自己列土封疆,甚至搞个摄政王来当……

    那将来篡位又如何?

    就算太监没有血脉亲人可以继承大统,但如果他就铁了心要认义子,虽然长久下去国祚必然不安稳,但终究也是大裕朝先亡了。

    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则不能,一时吵的不可开交。

    在一片嘈杂之中,时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决定退朝。

    他的龙体已经比不得先前了,也知这么大的事不太可能在今日争出个结论,还是等下了朝,让他们继续通过笔杆子去辩好了。

    这事是否能成,其实还看炎问寒自己的意思。

    将大裕朝的未来都抵给他,就为了换几年命,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时铄不信炎问寒能拒绝得了。

    下朝之后,炎问寒知道,接下来大臣们多半会到他面前来吵,便先去了文渊阁。

    就见这儿气氛跟平日不大一样,有人殷切的端着热茶往他书房送。

    他推门进去,就见祁玉笙在书桌旁,正盯着桌上的军报发呆。

    大概是先前靠在边上睡了一会儿,此刻有一缕发辫松散下来,蜿蜒盘在桌上。

    “看来娘娘已经知道了。”

    祁玉笙点头,随后问:“可决定要派谁去讨伐了?”

    炎问寒笑道:“自然还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有人隔门禀报:“掌印,兵部尚书赵大人求见……哦,还有王侍郎,还有……”

    这是乌泱泱都过来了。

    毕竟问陛下不如直接来问这一位,且陛下也不是那么好见的,他如今一称病,那是谁都见不到龙颜。

    祁玉笙跟他对视一眼,很主动的去了屏风后头。

    先前那次官员在这里议事她不躲开,是因为那件事发生在宫里头,又跟她的父兄无关。而如今,涉及到了军务,她这个武家女就该避嫌了。

    朝臣经常来文渊阁议事,但今日不仅平日常来的,还有许多武将,本来十分宽敞的书房几乎要挤满了人。

    祁玉笙在屏风后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的关节所在。

    她有些想笑,时铄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脑子竟然出奇的好使了。

    大臣们争论不休,炎问寒却始终没给出确切答复,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他会去请陛下做决断。

    这话没人信,但也没人能说什么,见他今日不论如何都不会表态了,只能在宫门落锁之前告辞。

    炎问寒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倒是想留下请他明示。

    有风险,却也很诱人,他们也实在拿不准,炎问寒到底想不想迈进这一步。

    问明白了,今后吵架也有方向。

    但炎问寒对他们也一视同仁,统统打发走,之后起身走到屏风后头,问道:“娘娘觉着如何?”

    明着说是要问陛下,实际上做主的自然是娘娘。

    “这中京自然离不得你,但是……”她狡黠一笑,“或许也可以勉为其难走一趟,以监军的名义。”

    她说的轻松,炎问寒却微微眯起眸子:“娘娘,以身做饵可并不有趣,您忘了先前被人暗害之后的事了吗?”

    提起那一夜,祁玉笙立刻便有些不自在。

    如今同样入了夜,也同样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神色不变,只是下意识的拢了下衣襟,耐心劝着:“这并不算以我做饵,毕竟皇帝的目标只有时曜,她才是那块香饵。而且……今上应该也没有碰女人的力气了。”

    至于为何要如此安排,当然是因为,自从下毒之事后,他们都意识到一件事,皇帝手里应该还藏着一支势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时铄还没咽气呢。

    且给他个机会,将这支势力钓出来,趁此机会一网打尽,今后才可放心送他上路。

    当然了,平叛也是刻不容缓,所以祁晋领兵,炎问寒监军,但这只是虚晃一枪,实际上,不管战事如何,他都会提前折返,只留祁晋在前线。

    反正祁玉笙很放心她的父兄不会造反。

    至于炎问寒放心与否,倒是不重要。

    他那么厌恶大裕宗室,若祁家真犯上作乱,他应当只会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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