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本来听陛下突然让他们原路返回去接应皇后，都有些莫名其妙，结果来了就看到一地尸骸遍地，惊骇不已。
警惕的靠近之后，就见贼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许多宫婢都在围着一辆烧的残破的马车大哭。
其中两个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大宫女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有个刚调去伺候大皇子的女官看起来还算镇定，将先前的情况简要说了。
她抬眼看向骑在马上，脸色灰败的侍卫统领。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折返回宫，准备皇后娘娘和大殿下的后事？”
那侍卫统领正心内叫苦。
虽然他们不明白陛下如何预料到了这次暗杀，但他们护驾来迟已经要担责任，谁晓得接下来还要面临帝王怎样的怒火。
他思量许久，如丧考妣似的吩咐：“先收拾遗体去行宫，这都是对陛下而言最要紧的人，如何安排自然是陛下说了算。”
凤驾车辇烧的只剩半边华盖，盛放着两具遗体，被侍卫护送着启程。
不过一刻钟，豆大的雨滴又砸落下来，一队人马各怀心思，在雨中静默前行。
路上，素娥始终和祁玉笙同乘，给她简单易了容。
彻底伪装成另一人是做不到的，但只是改头换面就很容易，用蜂蜡纸提成吊梢眼，剃了眉毛贴两片不同形状的上去，再将面色涂的蜡黄粗糙，又点了几颗痣，瞬间就面目全非，且略有老态。
如果是熟悉她的人，或许还能隐约寻出几分熟悉的气息。
至于皇帝……
觊觎虽久，但相处却少，应当算是不熟悉。
快到行宫的时候，祁玉笙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觉着心头沉甸甸的。
这行宫乃是前朝皇帝兴建，如今修缮后更加奢靡，引了一条天然的河道围做护城河，大雨下了小半日，河水暴涨，几乎要没过供人出入的唯一一座桥梁。
这种情况下，外头潜伏的人想要偷偷潜入，将她跟时曜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会十分困难。
看样子，很可能要在行宫内一直躲藏到炎问寒折返了。
才一进行宫，众人就被直接带去了大殿。
听闻皇后和大殿下遇刺身亡，时铄勃然大怒，一脚将壮着胆子上前禀报的侍卫首领踢翻。
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拳打脚踢了一阵子，直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才眯了眯眼睛，命令道：“起来。”
侍卫首领还以为陛下发泄完了脾气，立刻爬起来准备谢恩。
陛下下手并不狠，若只是受点皮外伤就能抵了他接应不力的罪过，那实在太幸运。
正这么想着，却见皇帝突然近前一步，伸手拔出那统领的佩剑，抬手就抹了他的脖子。
“废物，连皇后的尸身都没保护好，那就去给她陪葬吧！”
鲜血喷溅了他一头一脸，等人倒地之后，露出一张血红的脸来，又被眼泪冲刷出两道长痕。
祁玉笙站在宫人之中，看的心惊肉跳。
分明人就是他下令去刺杀的，可如今祁玉笙真的死了，他反而像是被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毫无道理的迁怒。
没人敢劝，甚至没人敢靠近皇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不断鞭尸，将侍卫统领砍的血肉模糊。
大殿内满溢着血腥味，所有人都死死低着头，没人敢发出声音。
时铄发泄了一通，并不觉着满足，但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他喘着粗气，拖着长剑往前走了几步。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呢？皇后一定还活着，对不对？”他着魔似的这样问。
祁玉笙听了这话骤然一惊。
难道时铄察觉到了什么？
她心内不断回想先前是否有留下纰漏，就听时铄又道：“她那种菩萨一样的人，就该功德傍身，逢凶化吉才对啊……”
那没事了，他就是单纯在发疯。
无人答话，时铄抓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内侍的衣领。
这内侍战战兢兢开口：“陛……陛……陛下节哀，娘娘在天之灵……啊——”
时铄一剑将他刺了个对穿，随后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祁玉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时铄虽然疯，可他发着疯的残忍手段却像是在逼供。
虽然她身边除了自己带进宫的人之外，都或早或晚替换成了炎问寒的手下，想必不会临阵倒戈，但祁玉笙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被屠戮殆尽。
她差点一个冲动就出言去制止皇帝的暴行。
只是，她狠狠掐着自己手心，心知不能这样做。
一旦暴露，自己或许不会死，但他们一定会被灭口。
危急关头，祁玉笙偷偷侧身，用宽大的衣袖遮挡，在素娥手心里写起字来。
被刺穿肚腹的人不会一时片刻就死，那内侍倒在地上哀嚎翻滚，足痛苦挣扎了半刻钟才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第一个死透了，时铄要走向下一个，却见原本站在后边的个女官走上前来。
“是你？”
作为先前的彤史女官之一，素娥经常在御前露面。因为她只是中人之姿，时铄也不曾问过她名字，但总归还认得。
见素娥不似旁人那般惶恐，身上又有伤，显然是曾经尽力保护过皇后的，时铄似乎略微平静了些，只是仍旧斥责她道：“废物，竟连一时片刻都支撑不了。”
素娥并不反驳，只垂眸道：“奴婢没能保护好娘娘，万死难辞其，但娘娘弥留之际交代了遗言，不知陛下能否开恩，成全了娘娘的心意。”
“什么？”时铄握剑的手一紧，“遗言？留给孤的？”
祁玉笙若有话跟他说，那也一定是骂他。
素娥犹豫了下，继续道：“大部分话是……留给国舅爷的，娘娘不许臣女透露给旁人，倒是有一句说是希望转达给陛下，说……”
接下来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陛下赦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
时铄冷笑：“好啊，孤饶你不死，毕竟你不是还要给国舅带话么？”
素娥这才道：“娘娘说，恭喜陛下得偿所愿，祝陛下……断子绝孙，亡国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