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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了块鱼肉到李褚林碗里,谢华筵纳闷道,“李兄既看不上薛四娘,又何必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来,李兄吃肉,这鱼啊,就得趁热吃,这样才好吃。”

    “哐当”一声,白瓷落地,溅起浓汤无数,店小二大惊失色道,“大人恕罪,小的一时不察失了手,马上去给你们换一锅。”

    这小厮进来后,留意过坐位,摔锅行为显然是刻意而为,谢华筵眯了眯眸,打量起眼前小厮,虽掩面低着头,然站姿挺拔,毫无畏色。

    方才室内如火锅炉般炎热,李褚林将衣袖卷了起来,此刻流露在外的皮肤浮现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他神色不愉,“嗯下去吧,拿些纱布和药酒上来。”

    雕花楠木门适才关上,“吱吖”一声又打开了,话到嘴边被打断,李褚林脸色一僵,看向门外。

    这厢,萧潇推开房门走进来,身后跟着八个魁梧壮汉,随手挑了个位置坐下来,她不紧不慢道,“方才仙士起了一卦,发现二位身盘有碍浮珂楼经营,萧潇虽感抱歉,但我家毕竟小本营生,为了长期发展,烦请大人们勿怪,换家酒楼吃饭。”

    她方才在看账本,鬼知道秦檀抽的哪门子风,一定要她上楼将李褚林他们赶走,可这两位,都是她浮珂楼的财神爷啊。兀自倒了杯茶,望着谢华筵他们,萧潇扬起友好疏离的笑容。

    李褚林神色讶异,“萧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华筵在你这用膳的次数不下百余次了吧,以往并未听你说起过啊。”

    谁让你得罪浮珂楼真正的当家人的。萧潇虽内心腹诽万千,然面上不显,言笑晏晏,“欸今时不同往日,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这些事情不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吗。偏巧萧潇学识浅薄,就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还请大人行行好,别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

    萧潇站起身,颔首躬身比了个请的姿势,语气不容置喙,“大人这边请。”

    李褚林本欲再说些什么,谢华筵扫了眼面容坚决的萧潇,却是拉住其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算了,两人神色各异,走出木门。

    吩咐完下人收拾凌乱的厢房,似想起什么,萧潇缓步走至门外,冲着楼梯转角处的两人喊道,“大人们且慢,方才我可能没说明白,为了避免不必要误会,萧潇重申一遍。不止今日,浮珂楼往后都不会再对二位开放了。”

    李褚林闻言,按捺下的火气猝尔升腾,他拱手行礼,言行谦让,“既然如此,还望萧姑娘明示,可是李某俩人有何处惹你不快?是以今日如此争锋相对。”

    一来今日这事太过邪门,二来浮珂楼确属上京第一酒楼,他若想宴请贵宾、笼络朝臣,势必得上此处。他与萧潇素昧平生,根本谈不上得罪,莫非是谢华筵得罪了萧潇?李褚林瞥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人,如是想。

    望着脸色铁青的两人,萧潇别过脸,拉着一旁的伙计耳语了几句。

    伙计点点头,心领神会上前道,“李大人,我家掌柜的说二位都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但是相逢一场,她想给你提个醒,饭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说,乱吃下去的饭最后进得还是你的肚子,可那乱说出去的话,要是进了别人耳里,最后是会像回旋镖般,给你致命一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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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老夫人前几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遂免了孙辈的早礼,现下好转,薛姝依照惯例前往绿松阁问安。

    这厢,薛姝还没踏进绿松阁,阵阵欢笑声倒是先传了出来。主座上薛老夫人不知道听了什么,捧腹大笑,久久地盯着身侧的人,眸子里满是赞赏。

    纯白孺衫的少年头戴罗巾,倚窗而坐,脸上带着内敛的笑容,约莫十五六岁,这人她还是头一次见,瞧这穿着打扮,想来是府上的三郎君,薛廷宇。

    薛姝上前,拱手行礼,“姝儿见过祖母,三哥。”

    薛老夫人闻言,止了笑,淡淡地嗯过一声,眼神示意薛廷宇开口,后者视线转向薛姝,沉静道,“廷宇见过四妹妹。”

    这倒是让薛姝有些惊讶,原身的记忆里,薛廷宇虽没有害过她,但两人绝对算不上热络,甚至这位薛三郎十分厌恶她。

    这厢,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薛姝莞尔一笑,坐到了老夫人身边,三人又客套地寒暄起来。

    轻抿了口毛尖,见着时机差不多,老夫人一改往日厉色,笑得慈眉善目,直入正题,“四丫头,老身知你平素最为孝顺,这几年和你外祖父、外祖母断了来往,心里也不好受吧,想来二老也挂念着你。血脉亲缘间哪有隔夜仇,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啊,也可以写些信给他们。”

    卫兰当初一意孤行嫁给薛宗正,先与父母生了间隙,后更是直接断了来往。但在其抱憾后,卫国平夫妇担心薛姝受欺负,多次来信期盼接她去武陵居住,然原身被赵芳华诓骗挑拨,多次对卫氏夫妇出言不逊,历经数十次热脸贴冷屁股后,老爷子寒了心。

    卫兰在世时,卫氏夫妇就瞧不上这个女婿,更何况女儿是因积劳成疾去的。老夫人则崇拜读书致仕,看不上“满身铜臭味”的卫家,两家人可谓相看两生厌。因此当薛姝与老爷子他们离心时,卫、薛两家便彻底地断了来往。

    卫家,武陵郡最负盛名的商贾,若想彻底动摇沈氏一族的根基,少不了钱财流转,看来是时候去卫家了。自发现自己四艺比薛婉盈还精湛后,老夫人不再限着她外行,反倒鼓励她多走动,只是若想出河东,怕是还得经她同意。

    思及此,薛姝凤眸一转,红唇轻启,柔声开口,“姝儿已有六七年未见外祖父、外祖母了,的确忧虑他们身体,因此姝儿想过些时日去武陵探望一二,还望祖母准允。”

    与何霜对视了一眼,薛老夫人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难得你有此等孝心,老身瞧着也不用过段时日了,你收拾一下,明后两天就出发吧。”

    也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薛姝扫过老夫人迫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来,四丫头,凑近些,让老身好好看看你。”薛姝依言上前,薛老夫人动作轻柔地将她额前碎发别到了耳后,复语重心长道,“老身听闻你外祖父有一韩姓故交,满腹经纶,诗书礼义无一不晓,曾任国子监四门博士。你三哥不日便要科举,廷宇好,整个薛家便会好,薛家好了你能不好吗?所以啊我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助其入朝为官,你此次去武陵,务必将韩先生带回。”

    老夫人古来稀的年纪,但身体康健,此刻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薛姝,好似腾飞的雄鹰。

    原是为了薛廷宇,真是难为老太太特地唱此大戏,薛姝不动声色地应着,心下却有了别的计量。

    先前薛廷砚从秋千上摔下来,她本道是意外,然听薛廷砚之意,薛廷宇当日也在,且若不是他撺掇着他放风筝、荡秋千,薛廷砚也不会去。而且从薛廷砚昏迷到转醒,老夫人表现得都太过镇定了,好似全然不在乎这个众心捧月的宝贝六郎死活。

    看来老太太心里的侯府世子与广平侯心中的不同呢。若是能看一出狗咬狗,好似也不错,薛家欠她母亲的,她势必会让他们还回来,都别想逃。薛姝眉梢一扬,不禁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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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帐幔起,眼见着天色渐黑,薛姝身子向前,打开车帘,焦急问道,“王叔,还能再快些吗?”

    王叔擦了擦脸上的汗,大力挥舞着手上的缰绳,低声复合,“驾——四娘子,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薛姝见状也知急不得,于是改口让其慢慢来,缓缓放下车帘,她坐了回去,闭目养神。

    她不日便要动身前往武陵,燕昭仪遇害之事现今仍不清不楚,残害皇嗣,她可背不起这污名。不管怎么样,得先把庄嬷嬷这些陈年旧事告知秦檀。

    王叔图快抄了小道,山石多,一路上难免颠簸。薛姝体弱,眼下晕头转向,掀开帐幔,小口透起气来。

    耳后传来阵阵锣鼓声,七八个人洋洋洒洒地抬着轿子,轿子前方有一领头马。

    这个时辰还有人嫁娶吗?好奇心起,薛姝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她这一看,又不忍小声讶异,因为马上坐着的新郎官胸前虽系着大红花,但身姿挺拔小巧,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薛姝好笑地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的刹那,轿子被风吹起,她恰巧对上‘新娘’澄澈的眼睛。凛冽,隐忍,杀气腾腾。

    这眼睛总感觉在哪见过。薛姝眉心蹙起,低头沉思。须臾,脑海中闪过负手看书的清隽身影,薛姝恍然大悟,是辜行昭!

    直觉不好,薛姝心一紧,‘唰’地掀开车帘,沉声吩咐道,“王叔,快,跟上前面那辆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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