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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春江馆,狂风乍起,一阵接一阵拍打着窗棂,发出猛烈的响声,煞气腾腾。

    秦少政稍稍用力,闪着寒光的冷剑又靠近男子脖颈几分,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男人迫切的求饶声,“我马上交,我马上交,这位兄弟你先把剑放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裤袋,在感受到冷剑远离自己后,他抓起短刃,倏地朝后方刺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找死。”几乎在男人手起的刹那,秦少政就避开了,他快步上前,一把箍住男子的喉咙。

    然而在看清男人面庞后,秦少政却渐渐松了力道,他神色错愕,哑着嗓音问道,“大舅舅?怎么是你?”

    因为眼前男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大禾皇后沈柽一母同胞的兄长,官拜太仆,承袭永廷侯,国舅沈儒臣。

    沈儒臣瘫倒在地,斑驳的脸因掐陷呈露出青紫色,这会儿脖子没了束缚,呼上气来,他拍着胸膛平复良久,半晌才回过神,抬眸望去,这一看也是一惊。

    他还以为是朝堂政敌派来的,没想到竟是自己侄儿。

    沈儒臣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疑惑不解道,“少政?你怎么会来望春江馆,还有你方才为何拿剑指着大舅?”

    他这个侄儿,清高至极,素来以至秦楼楚馆为耻,曾有讨好他的人将筵席设在此处,不仅没得秦少政青眼,反倒被参了一本。

    秦少政懒懒地收回剑,眉眼间尽是疲态,留下一句“没什么”便往门外走去。

    沈儒臣见状,使了个眼色让名伶退下,迈开沉重的步伐,紧紧跟着秦少政,“少政,你这哪是没事的样子,我瞧着不仅有事,还是大事。你是大舅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有点什么,大舅能不知道吗?休想瞒我。”

    “欸好侄儿,你别走这么快,大舅年纪大了,腿迈不开,你等等大舅啊。”

    沈氏一门,历代出翘楚,到母后这脉时,嫡出的儿女更甚,个个可谓人中龙凤。母后入主中宫,执掌凤印。小舅舅沈君文未及而立,便已居大司马之位,如今更甚,他手握兵符,掌大禾三十万雄狮。

    但这个大舅舅却是出了名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少政本就因为抓不到刺客烦躁,这会儿絮叨的声音不断,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见沈儒臣还要跟自己进房,蓦地转过身,声线里带了隐而不发的怒气,颇有几分天子威严,“够了,这里没什么事,大舅你莫要再往前走了,不如回去继续春宵帐暖。”

    他顿了顿,语气强硬,不容置喙,“但是你若还要在此纠缠,侄儿一个心情不好,可保不准大舅母会不会道听途说什么。”

    沈儒臣之所以跟着秦少政,就是怕他将自己这些桃色艳闻告到沈夫人那,这会儿倏地停下脚步,假模假样地拂拂袖子,唏嘘起来,“嗐呀,少政你这孩子还真是,你小时候吵着闹着要在御花园挖宝,没有人搭理你,不还是大舅冒着大不韪陪你玩吗?嗐呀,你说说你,怎么长大了,还学会威胁大舅了呢。”

    吞咽了下,他急急道,“我们说好了啊,千万不能告诉你大舅母今日之事,她那女人惯会多想的。你要说了,大舅准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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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笼内的火焰半明半灭,烛光闪闪,窗棂斑驳,倒映出影影绰绰的黑色。屏息凝神,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秦檀默默放下杯盏,有些意兴阑珊,“本王没什么耐心,叫一声,一千两,上不封顶。”

    床榻上的女子乌发四散,雪白的肌肤上只着了件红色肚兜,她闻言嗤笑了声,轻轻吹了下手上的蔻丹,吐气如兰,“一千两银子就想让我开口,殿下未免将斐斐想得太过廉价了些。”

    他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此刻不配合他,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不愿哄她半句。秦檀永远是这样,哪怕已是黔驴技穷,他也表现得事不关己。

    江斐冷不防掐紧了手心,指尖内陷进皮肉,她痛呼出声,然眼前男子的背影仍旧板正,甚至未曾歪斜半分。她真的恨极了秦檀这般寡淡无痕的态度,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明明就在他身边,却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心。

    纤白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不长不短,不急不缓,秦檀淡淡道,“嗤,江姑娘倒是会坐地起价,那便如你所愿,一声,一万两。”

    窗棂上的黑影渐渐消逝,萧索的剑气悄无声息地逼近。

    看来好戏终于要开场了,秦檀眉梢微扬,一个箭步飞奔至床上,他垂下眼睑,拉过被子眼疾手快地盖在两人身上,确切地说,是盖住江斐的玉.体.。

    伴随吱呀一声,木门倏地打开。

    大红被褥下,男子肩膀半衤果,他身下的女子夹面桃腮,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堪堪显现半张脸,媚眼如丝,唇瓣迷离,勾魂摄魄。

    许是情难自制,玉手慢慢攀上男子的后背,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男.女.交.缠.,旖旎生香,秦少政莆一抬眸,入目的便是这番男.欢.女.爱.之景。

    嫌恶地别开眼,秦少政行至床榻,抽剑出鞘,锋利无痕的剑尖直指男子,沉声开口,“别动。”

    男子闻言,倾着的身体一顿。女子似大梦初醒般,迷离的眼眸渐渐回过神,她倏地卷过被子,推了推身旁的男子,语带惊慌,“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瑨王殿下为何拿剑指着你?斐斐好怕。”

    殿下?秦少政闻言,剑眉不禁皱起,默默收回剑,他命令道,“转过头来。”

    秦檀回头,措不及防对上秦少政探究的眼神,面上一惊,他蓦地下地行礼,恭敬十足,“臣弟见过三哥。”

    居然是秦檀,但如果是他,会出现在望春江馆也不奇怪。既是闺房之事,没有个把时辰应该结束不了,保不准他知道什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秦少政颔首,沉吟片刻,出声询问,“嗯,起来吧。七弟你方才可有瞧见破窗而入的刺客?”

    言罢,他掌风聚力攻向秦檀,方才歹人受了箭伤,再受他一击,哪怕只使上两分气力,伤口也势必淌血。而他这个七弟,从未习过武,定也察觉不出自己的掌风。

    然半晌过去,秦檀里衣仍旧干干净净,洁白无暇,他闻言抬眸,惶惑不解,“刺客?三哥遇到刺客了?”

    微眯双眸,秦少政死死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看出花来。约莫半晌,他才收回视线,莞尔一笑,“嗯,无妨,左右不过擦破点皮,你没事就好。”

    恰好羽林军赶至,望着整齐划一的盔甲,秦少政顿了顿,悠悠道,“只是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知七弟是否能容我检查一番。”

    秦檀忙道不在意,示意他请便。他缓缓披上綪茷色的外袍,又拿起木架上的衣裙递给江斐。穿戴整齐后,坐上梨木椅,和秦少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羽林军好一番风卷残云,却是毫无所获。悬着的心倏地沉下来,秦少政匆匆告辞后,径自朝门外走去。

    黄锡礼见状,紧随其后,两人走出老远后,他才大剌剌地开口,“之前岐王追回军饷,属下还以为他转性了呢,一直担心他对你造成威胁。眼下看来,他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白日宣.淫.,不思进取。”

    “休得放肆。”找不回丢失的账本,秦少政心情格外烦躁,语气冷得能冻死人,“以后在府外,切莫多言,如今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本王。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本王一定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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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府外,时不时响起几道吆喝声,有挑着扁担兜售麦芽糖的,有新开业的茶肆伙计招揽客人。虽是日落时分,街上仍热闹非凡。

    柳月甯本想将薛姝放下便走,但转念一想,既已至门口,不妨露个脸再走。姜府家大业大,她此番若能得几张银票,也能省下不少药材钱,总归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故薛姝下马后,她也跟着下马了。薛姝见状,拱手行礼后,柔声开口,“多谢公子搭救,云辞耽误公子完婚了。公子急的话,可以先走,云辞这里没什么大事了。”

    扶起薛姝,柳月甯和声道,“无妨,差不了这一时半会,倒是若姜姑娘在府门口出了什么差池,在下怕是要悔恨终生了。”

    薛姝无法,只得曲手成拳,硬着头皮敲起门,“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来咯来咯。”褐色木门悠悠开起,出来的是一靛青色裙袍的老媪,头发全盘绾起,露出又大又亮的额头。老媪上上下下打量了薛姝和柳月甯一阵,须臾,她横眉怒目道,“你们谁啊?”

    前世,姜太傅的幺女姜云辞未至垂髫,便被送往灵顺寺,十余年后,才被乐嘉长公主接回,然姜府左等右等,等会的却是一具尸体,好似就在长公主诏令下达的一个月前,姜云辞没能抵过病魔,香消玉损了。

    眼下姜府门楣高照,喜气洋洋,应是还不知道姜云辞丧门之事。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大不了届时再说自己是姜云辞义结金兰的姊妹。思及此,薛姝缓缓开口,“嬷嬷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姜家幺女姜云辞啊,母亲前些日子传信来灵顺寺,道我可以回府了。”

    老媪闻言,倏地大笑出声,这会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姑娘你可别说笑了,你若是五小姐,我还是长公主呢。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姑娘,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说谎不打草稿的习惯得改改。”

    言罢,老媪便要关上门,薛姝见状,急急抬手去拦,措不及防被门夹住,她痛呼出声,还来不及反应,耳畔适时响起一道祥和的声音,“胡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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