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朗睿的同学给他打来电话。说郑主任找他,必须马上到主任办公室。

    周朗睿肚子里的鬼主意一转,有气无力的说道,“哎呦,我刚才出车祸了,在医院呢。没事儿......别担心......小擦碰......就是腿暂时动不了了。”说着,示意薄景良和言忆深出点声儿。

    哥俩笑起来,扯着嗓子“哎哟,哎哟”,嗷嗷的叫。

    “你听,没骗你吧。”周朗睿虚弱的对电话那头说。

    “周朗睿!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立即,马上!”郑主任的声音震耳欲聋。

    “郑大炮”周朗睿用口型示意二人,然后嬉皮笑脸的说,“郑主任您找我?我现在不太方便......身体,身体不太舒服。您看明天行吗?现在都挺晚的了,您没下班还在等我,多影响您休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别给我演!半个小时之内给我来办公室,不然毕业大戏把你撤了。”郑大炮人如其名,声音振得周朗睿脑仁儿“嗡嗡”响。

    周朗睿聪明有想法,专业课成绩好,系主任平时对这个刺儿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见着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编筐收口,马上就要毕业了,郑云骁只求平安。

    “你们主任真不愧是话剧出身,声如洪钟!”薄景良小声说。

    “嗯,《烽烟》还拿了金狮奖。不仅声大,还特能说。睿哥这次废了,郑大炮能轰死他。”

    薄景良倒是点头表示钦佩,“有时间我还得多去你们学校听听课。”

    “放假前有张文老师的讲座,你过来听。”

    “这两天不行,我们考十多科,挂了又得是一新闻。”薄景良遗憾道,“不过张文老师的讲座错过了,太可惜了。”

    “没事儿,我给你录下来,进组的时候给你带去。”

    郑大炮这当头一炮,薄景良还得复习考试,饭局索性就散了。

    “怎么走?”周朗睿问。

    薄景良把一件到脚踝长款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是在影视基地定做的,穿了好几年了。他站在路边看车水马龙。他一张口,呼出一团白气。“回家,我妈一个人在家,我回去陪她。”他回答。

    “保姆呢?”周朗睿和言忆深看着他。

    “休假了,那天给我妈拿椅子没站稳,胳膊摔骨折了。”

    周朗睿“哎哟”一声,急了,“你怎么不说?”

    “没事,去医院看了,还好不严重。我请了护工在医院照顾。”

    “那咱妈谁照顾?”周朗睿问。

    “临时请了个人过来,就是晚上不能住家,我晚上回去陪她。”

    “你都要进组了,还能在家住几天?”

    “我比他晚几天。”薄景良看看言忆深,“走之前保姆就回来了,两个人倒班,一个白班,一个夜班。”

    周朗睿眉头紧锁着听他讲。

    薄景良笑笑,“没事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有什么事就说。别一个人硬撑,这么多人呢。”

    “知道了,”薄景良笑道,“不也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说这个干什么,不找我们才不对劲儿呢。”周朗睿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拍戏去吧,我有时间就过去陪咱妈。”

    “谢了!”

    “听说深市的康复中心技术很先进,你有机会去打听打听。”

    薄景良叹气,“都是因为我,我上学没时间照顾她,她这个病就这么耽误了。深市的医院我也听说了,等放假我过去问问。”

    周朗睿点点头,仰着头望天,冬夜里的宁安深沉宁静,他想不通怎么言忆深和薄景良都这么命苦,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的两兄弟,他们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连拔自行车气门芯这样的事情都没做过。为什么,太不公平了!

    “你赶紧回学校吧,你跟欢欢先走。他今天喝好几杯,我怕他回头难受。”言忆深原名“言欢”,薄景良打小儿这么叫他,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叫出来。

    “这名儿真像小姑娘。”周朗睿笑。

    薄景良也笑,“是啊,以前小时候,他还男扮女装演过音乐剧呢。”

    夜里风大,言忆深本来就没什么酒量,风一吹更加头晕。他头枕在周朗睿肩头,傻笑着唱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陶陶......但有一天,风波突起,忧虑烦恼都来了......”这是他第一次登台演出表演都节目,那时候他还叫,言欢。

    周朗睿怕他吐,托着他的脑袋,一低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周朗睿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言忆深也不知是哭是笑,眼里含着泪,笑得支离破碎。眼神恍恍惚惚的,梦游似的看着很远的地方。

    即使和他一起长大的薄景良,也不知道他藏了多少心事。然而他也同样不知道,薄景良肚子里装着多少苦楚。以前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两个人时常一起坐在僻静的地方发呆,谁也不说话。待够了就站起身,拍拍尘土,该干嘛干嘛。过去的一切像沉默的年轮,一年又一年,一圈又一圈。两个小小少年,转眼长高,成了大树。风吹过,树叶沙沙响。树的语言,只有树懂。

    周朗睿帮他把帽子戴上,轻声说,“哥在,哥陪着你。”

    言忆深听到了,目光微微闪烁,没有说话。

    出租车来了,薄景良伸手拦住,拉开门,“你俩先走。他都站不住了。”

    周朗睿也没多言,“回头联系。”

    薄景良点点头,“别忘了来组里看我们。回去让他多喝点儿温水。”

    “成!”周朗睿把言忆深扶进车里,自己顺势收腿坐稳。

    薄景良帮他们关门,挥挥手,看着车子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周朗睿一身酒气出现在主任办公室,郑主任给他倒了杯热水。

    “把酒醒醒。”

    周朗睿安顿好言忆深走路回来,路上呛了风,禁不住打了个酒嗝。

    “郑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你说呢?”郑主任瞪着他,眼睛像铜铃,“你拿最佳男主角了,喝成这样。”

    “朋友要进组,找我吃个饭。”周朗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你们年轻人交朋友,沟通感情我不反对。但是现在几点了,我要是不叫你回来,你打算喝到什么时候?身为学生一身酒气,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

    “今天周六,我没违反校规校纪。”

    主任气乐了,“你还知道有校规校纪啊?校规校纪在您那儿算盘菜吗?我问你,条幅上的字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条幅?”周朗睿心说,这么快就查出来了?还是在诈他?

    “别装了,全系就你字写得最好,胆子最肥,不是你还能有谁?”

    周朗睿见势不妙,装傻充愣,“主任我可能真喝的有点儿多,头晕。您说的什么条幅,我不知道啊。”

    “还给我装!”郑主任伸手从桌子下面拎出那半桶白漆,“这就是物证!我已经调查过了,昨天全楼就你们班在教室刷道具来着,信不信我把你们都叫来,一起量一量地上那白鞋印是谁的?”

    周朗睿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儿兴奋,一上头脱口而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郑主任气得拍桌子,“周朗睿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我错了,郑主任!我认识到了这是一次严重的错误,您先消消气儿,别把您身体气坏了。我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灵感突然就爆发了。然后手就不听使唤,可能是因为降温,风把手吹麻了。”

    “怎么不把手吹掉了呢?”

    “主任你说我改的是不是很有才,感觉瞬间就升华了!生动又具体!”

    “你还挺骄傲!你这德行出国演出怎么带队?”

    “您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签证手续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打今天起给我好好排练,再敢出幺蛾子我让你卷铺盖回家!这次出国演出,必须给我拿回成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期间你不许出去接活了,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给我写份检查贴布告栏上去。要深刻!”

    周朗睿苦着脸,“就......别麻烦了吧。”

    “你还想讨价还价,你拿学校当菜市场啊!这件事影响多恶劣你不知道吗?”

    第二天,告示栏前又一次引发轰动。

    周大才子的检讨是这样写的:

    “大家好,我是97级表演系学生周朗睿,对于前天东教学楼的篡改横幅标语事件,影响了考试秩序,我表示深深的愧疚和歉意。

    我不该把‘考出水平’改成‘考出尿来’,这种措辞极不文明,也不得体,虽然这是事实。比如说,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说考糊了,学傻了,练废了,这次凉了,吓尿了,等等。

    但还请学弟学妹们以我为鉴,触及灵魂的认识到‘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杜绝我这种不良恶习。提高业务能力,提升思想觉悟,使用文明语,争做文明人!”

    最后,请允许我再一次向教务处,向全院师生,向12月15号那个美好的早晨在东教考场前围观的各位同学们,向我们敬爱的郑主任,表达深深的歉意!

    一式两份,另一份是英语的。说是担心留学生看不懂,让他的检讨没有彻底深入群众。

    郑大炮气得鼻子冒烟,骂他丢人都走国际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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