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到路阳刚进客栈不久，顾离安便在跟着他来的人中，发现了异常。

    “顾仙人，我们人皇有请！”

    说话这人名为宴青，本是路阳身边一名籍籍无名的侍卫，顾离安之所以会注意到他，说起来，还要归功于路阳。

    “你们且都回去吧！”

    刚一进门，路阳便冲着身后四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守着自己。

    包括宴青在内的四人皆点头应好，但只有宴青，脚步却是一步未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离安，眼神毫不退缩地对上顾离安的视线，然后用加密心音给顾离安传话道。

    路阳还未走远，宴青这般行径，明显是一点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却也表明人皇邀请自己的诚心。

    顾离安没有拒绝，扭头转身与路阳说了一声后，便与宴青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路阳这会儿满门心思找姜俏询问计划之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当然，即便是路阳回头看了，或许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宴青直接大摇大摆地拿着人皇的令牌，带着顾离安进了皇宫。

    “来了！”

    稳重而略带沧桑的声音从内阁传出，宴青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后，识时务地退出了房间，然后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

    顾离安与人皇并非第一次见面，作为当今天下第一仙门「凌云阁」的大弟子，即便是不需要重生，顾离安也少不了这样与人皇打交道的时候。

    “顾离安见过人皇！”顾离安鞠躬行了一礼后，停在一卷珠帘前，“不知人皇此次召离安前来，有何要事？”

    “侄儿这般聪慧，又岂会不知孤是何意？”

    人皇一身锦缎黄袍，脚步稳健，面色沉稳，缓步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在见着顾离安后，人皇轻轻抬眉一笑，笑容和煦。

    “还是说侄儿在生孤的气，气孤拿你的性命与那妖族做交易？”

    人皇会这般清楚他们了解的信息，顾离安一点儿也不意外。

    “离安之命，人皇若想要，拿走便是。”顾离安埋头不去看人皇，“只是那妖族与我人仙两族向来势不两立，人皇这般做法，离安却是不懂。”

    说是不懂，其实是拒绝。

    人皇轻笑摇头，慢悠悠地开口道：“侄儿可知姬月当初是怎么评价你的？”

    “姬月？”顾离安抬头，“夭姬仙长离开师门时，离安年纪尚幼……”

    人皇忍不住笑出声来，“侄儿这话对外人说说也就罢了，”人皇一手按在顾离安的肩上，“姬月早年给自己算了一卦，说是命里有一劫，死劫。”说这话时，人皇捏住顾离安肩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孤曾问过她，可有化解之法，她没有回答孤，只是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闻言，顾离安却是笑不出来。

    “离安愚钝，听不懂人皇的意思。”

    人皇轻拍了拍顾离安的肩，“侄儿这步棋，孤甚是佩服！”

    顾离安没有说话，既然夭姬早知这是一个必死的结局，但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如此也怪不得他心狠。

    更何况，以她夭姬一人之命，来平息那因为闻世昭而死的一整个镇的人命，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人皇继续道：“侄儿既这般痛恨妖族，那孤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人皇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到顾离安的手上，“侄儿可凭此信物，直捣妖域重地，一举擒下妖王，打妖族一个措手不及……”

    停顿几秒后，人皇又开口道：“侄儿可愿意？”

    *

    看着顾离安放在桌面上的令牌，姜俏直言：“大师兄，这人皇还真是算盘珠子都打到你脸上了！”

    “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他了？”

    路阳却有些生气，看向顾离安时眼神里都透露着一股怒气。

    施宇霄与苓曦听完都很是感概，“想不到这个夭姬对闻世昭竟然这般用情至深，竟是连自己死后的路，也给闻世昭铺好！”

    黑林山树妖一事暂且不说，能让本就不待见半妖的妖族，有大半的妖拥护闻世昭为新主，可见夭姬在暗中费了多大的功夫。

    而这事儿，还是蒋砚发现的。

    *

    那日得知姜俏的想法后，蒋砚便趁着夜里，在暗中营造出有妖魔进城的现象，然后故意让百姓发现，从而引起恐慌。

    这样的事情持续不到三日，朝廷便加派人手开始在城中搜寻。

    蒋砚的行动受到限制，于是转而把目标放在了闻世昭身上。

    闻世昭的府邸在崎桐近郊外的地方，这里平日里白天都很少有人经过，到了晚上就更是人烟稀少。

    “要我说，咱们直接把那人皇老儿抓了，还跟他合作个什么！”

    蒋砚刚靠近闻世昭府邸不久，就闻到房间里聚满妖物的味道，紧接着便是这样一句毫不畏惧的声音。

    妖与半妖不同，除非使用特殊道具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否则一般是没办法逃开除开人以外的，其他生物的感知的。

    “急什么？”是闻世昭的声音，“老儿想坐收渔翁之利，但谁是鱼，谁是翁，如今可都还说不准呢！”

    “但妖域那边的事估计很快就会传到这里来，可不能再多耽搁时间了。”

    蒋砚戳开纸糊的窗户，看清说话的人，竟然是如今妖域的左护法。

    闻世昭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妖域那边便先交给你负责，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事，立马与你汇合！”

    左护法抬眼间，眼珠飞速一转，然后一枚银针透过蒋砚戳开的洞飞了出来。

    “谁！”左护法厉声呵道。

    蒋砚绕至正门，推门而入。

    “这便是你们妖族的待客之道？”

    随着话音落下，那枚银针又重新回到了左护法的手上。

    左护法两指捏着银针，正欲开口，便听见一旁的闻世昭笑声道：“怎么？蒋公子这是想通了，要与我合作？”

    闻世昭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蒋砚的方向向前一步走去。

    “我就说嘛，咱俩身上同样流着一半人族，一半妖魔的血，本就该惺惺相惜不是？”

    蒋砚没有说话，只是视线顺着闻世昭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看去，目光如炬。

    “你是蒋砚！”

    左护法先是一愣，然后迟疑着问出这一句。

    据他所知，如今存活在这个世间的半魔，只有一个，是他能叫得上名来的，那便是当今魔尊之子，蒋砚！

    见蒋砚轻蔑地看着他笑了一声，左护法震惊道：“你竟然还未死！”

    他可是听说，魔尊派出众多手下，势必让蒋砚不能再活着出现在他面前！

    “左护法似乎对我魔族之事，很是了解？”

    蒋砚拨开闻世昭的手，缓步走到左护法面前。

    左护法跟着妖王许久，也曾与当今魔尊打过几次照面，这样看着蒋砚走到自己面前时，竟然一时有些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魔尊，还是蒋砚！

    “传言蒋世子是魔尊十个儿子中，与魔尊长得最像，气质也最为接近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世子？”蒋砚嗤笑一声，“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世子这个称号来称呼我！”

    左护法抬头看向蒋砚，语气疑惑，目光确信道：“还是您更希望我称呼您一声魔尊的好？”

    左护法这话，无疑是在向蒋砚抛出更大的橄榄枝。也就是说，只要蒋砚愿意与他们合作，那么他们也会帮助他一举拿下魔尊的位置。

    蒋砚轻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本就是魔尊，为什么要与你们合作？”

    伴随着话音落下，蒋砚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捏住左护法的颈喉，顿时，左护法的脸便红得泛起青紫来，然后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蒋砚的手。

    随着左护法挣扎的力道越来越轻，蒋砚终于松开手，自上而下俯视着瘫软在地的左护法，语气很是不屑。

    “区区一个护法，也敢跟本尊谈条件？”

    *

    姜俏担心说得太多，会让施宇霄与苓曦他们怀疑起蒋砚的身份来，于是接过话题道：“阿砚，幸好你这一趟没有被闻世昭的人发现，要不然的话他们那边那么多人，你能不能顺利离开那里回到客栈都难说呢！”

    姜俏现在牵起蒋砚的手来，是越来越顺手。

    施宇霄刚想扭头去看，忽又被苓曦叫住，然后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

    顾离安瞧见这一幕，正准备别开眼，抬眸间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定格在蒋砚的脸上，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路阳一脸吃惊地张大嘴巴，两只眼珠瞪得圆圆的，紧盯着两人紧握住的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路仙长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姜俏看着路阳的表情有些好笑，但此刻她顾不上打趣他，眼下还有更当紧的事情要去做。

    “祝……”路阳疑惑着道：“祝……福……你们？”

    姜俏冷眼笑了一声，好意提醒道：“阿砚都说了姬大人府里有妖，路仙长还不想想办法？要知道，姬大人可是人皇看重的人！”

    路阳恍然大悟，站起身来，“我这就去！”

    闻世昭是半妖，他拿他没有办法，但妖可就不同了！

    路阳风风火火离开后，顾离安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蒋砚看。

    姜俏疑惑道：“大师兄？”

    顾离安回过神来，却是做了一个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

    只见顾离安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姜俏拉着蒋砚的手，然后拽着蒋砚那只手，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