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砚的声音一出，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跟着被凝冻一般，呼啸的风声渐渐平静下来，几人之间的对话也随之逐渐在姜俏的耳朵里变得清晰起来。
“蒋砚！你当真是蒋砚！”苓曦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你竟是魔！”
也不知是蒋砚真实的面貌让苓曦一时间难以接受，还是蒋砚是魔这一事实更让苓曦震惊，总之，姜俏从她说话间的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惊讶，又莫名带着些不安。
“路阳，你还愣着干嘛！快动手啊！”
人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说话的气息不太平稳，似乎是在走动。
路阳与施宇霄全程都没有出声，所有姜俏无法判断两人此刻在做什么。但在人皇话音落下时，一记闷哼声从那处传了过来，听着，似乎是路阳的声音。
“二师兄究竟要这样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
只是这样听着，姜俏不免感到心急，说话间语气难免有些生气，扯开路寻风蒙在自己眼上的手时，力道自然重了些。
视线豁然开朗后，姜俏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悬在半空的蒋砚冷着个脸，单手掐着闻世昭的脖子。
而此时的闻世昭，已经根本看不出一个人形。
闻世昭的四肢突变已然变得比之前的长上两三倍，面向姜俏的后背上是厚而密的深棕色毛发，身后的尾巴看上去强壮而有力，头顶两个半弧形的耳朵一边朝内半折着，面部凸起。
从姜俏的角度看去，有些像狼的模样。
被蒋砚这样掐住喉颈的闻世昭明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两只前肢却仍在不断试图对蒋砚发起攻击，面部也已经变得狰狞无比，叫人不愿细致观察。
只是行动间还未碰到蒋砚的身子，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开，一来二去，倒显得他反击的举动滑稽无比。
“小师妹想要我帮谁？”
被大力甩开手的路寻风轻笑一声，颔首间视线从姜俏身上一瞥而过，随后目光悠悠落在一直一动不动，仍跪在地上的路阳身上，眸光瞬间暗了下来。
路阳的反应着实有些反常，姜俏盯着他的背影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但从始至终，都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姜俏看着，倒是觉得与施宇霄中了失心术时的状态，有些相像。
“二师兄，路仙长的状态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失心术这三个字从姜俏脑海里一闪而过时，姜俏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要知道，现如今在崎桐，如果顾离安还在的话，或许还能与之一较高下。
而要想对路阳下失心术，对方的法术定要比路阳高出许多才行！
除非，这城中还有隐藏在暗处高手存在……
“如此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人皇还真是——”
路寻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一句话反复停顿了几遍都没有说完，失望又或是失落的情绪不断从他的脸上闪过，很快，又被他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给掩藏。
“是失心术？”
即便是在心里已经否决过一次，姜俏还是这样问了一句。因为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能这样完全地控制住一个人了！
“小师妹知道这种法术？”
其实路寻风先前的话已经回答了姜俏的疑问，失心术这个法术于仙门中人来说，是禁术，更是仙门中人口中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流手段。
所以直至今日，能看到使用这个法术的，一般都是些妖魔鬼怪的存在。
但大多妖魔鬼怪使用的，却不是真正的失心术，更多的，是像之前丘水对施宇霄那样，通过挖去对方的金丹，再对其进行控制的方法。
“与师兄下山时，曾遇见过一次。”
眼下这个局面，姜俏无法详细地将之前的经历告知路寻风，只是这样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路寻风了然地点了点头，眉头不知何时紧皱起来，说话时语气依旧平缓，然后还算耐心地对着姜俏娓娓道来。
“想来小师妹与小师弟遇见的，应当与路阳中的，有些不同。这失心术，本是仙门密术，后被有心之人拿去行了些不轨之事，还引发了一起很大的纷乱。纷乱平息后，当时的几位仙门掌事，皆认为此事全因失心术所起，再后来，这失心术便也成了禁术，至今已经有近一千年的时间。如今真正能使用失心术的人，寥寥无几。”
一声叹息后，路寻风对上姜俏因好奇而投向他的视线，接着道：“而据我所知，我们师尊便是其中一个。”
“师尊？”
不怪姜俏多想，但顺着路寻风的话往下猜测，太虚子的名字直接跳了出来。
难道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高手竟然是「凌云阁」的掌门，太虚子？
这样一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路寻风却忽然笑出声来，看着姜俏一脸不正经道：“小师妹这般紧张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我们师尊正是这幕后黑手？”
“二师兄，都这个时候了！”
姜俏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路寻风方才的故意玩笑而放松，反而更加忧虑起来。
若不是太虚子，又会是谁呢？
这世间究竟还有谁有这般实力，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路阳施展失心术，而且还是站在人皇又或是闻世昭这一边的？
“我只说了我们师尊是其中一个，”路寻风伸手摸了摸姜俏的头，“并没有说我们师尊是唯一一个。”
“那其他的人又是谁？”姜俏急忙问道。
路寻风却忽然沉默，然后许久后才开口道：“不知。”
听到这话的姜俏心一下子跌入谷底，这样的答案无疑于还是直接将嫌疑指向太虚子，但是……
同样一直没有反应的施宇霄又是因为什么呢？
总不会他也跟路阳一样，中了失心术吧！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金丹……
想到这儿，姜俏恨不得现在直接冲到施宇霄面前，看看他是否还神志清醒？
“施大哥，动手吗？”
苓曦扭头看向施宇霄，调动法力时指尖点点浅绿色的光不断往外溢出。
施宇霄终于动了动身子，但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拍了一下苓曦的胳膊，然后飞身来到路阳的身旁，扶起对方的胳膊，食指与中指并拢，干净利落地快速在路阳身上左右两肩前的位置点了两下。
“苓曦，走！快回客栈！”
施宇霄话音刚落，人已扶起路阳然后飞身而起，向着客栈的方向飞去。
苓曦见状立马跟上，临走前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半空的蒋砚。
蒋砚手上的闻世昭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他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没有做任何阻挠之意。
“我们这位小师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
毫无征兆地，路寻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然后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被施宇霄扶着的路阳突然抬起头来，随即一掌击中施宇霄的胸口，然后飞快退离，站到了蒋砚的旁边。
毫无防备的施宇霄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瞬间口吐鲜血，整个人飞出去好远。
好在跟在身后的苓曦及时反应过来，赶在施宇霄落地之前将其接住。
“施大哥！”
苓曦紧张得声音都破了音，而怀中的施宇霄此刻脸色惨白，眼睛半睁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他喉间发出。
“苓曦，快，别管我，回客栈找小师妹！”
苓曦眼中含泪，她知道，施宇霄是在担心客栈中的独自一人的姜俏，可他现在都伤成这样了，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不，我不走！”
苓曦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快速调动身上所有的法力来为施宇霄疗伤，淡绿色的光晕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
苓曦本就是灵草，施展法术替人疗伤自然比旁人要有用得多，施宇霄也很快缓过神来，脸上的气色比起一开始好了许多。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彻底暴露自己千年灵草的身份，还是在这样一个人、妖、魔、仙都在的混乱局面下……
“灵草！千年灵草！”人皇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真是天不亡我！汤爱卿，快，替孤将那灵草拿下！”
人皇口中的汤爱卿，并非汤谷钰，而是汤谷钰的父亲，汤臣。
汤臣身高约一丈，一身厚重的的盔甲难掩健壮的肌肉，走起路来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沉重得连地面似乎都跟着微微震动。
本就粗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上去威慑力十足。
这一次，没等姜俏开口，路寻风倒是先冲了出去。
只见路寻风一个闪现站在苓曦身前，然后满面春风地面对着汤臣，随即笑着开口对其身后的人皇道：“父皇，儿给您拜寿来了！”
路寻风一出现，汤臣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原本被汤臣挡住的人皇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避开汤臣，目光辰辰地在盯着路寻风的脸看了许久后，才语气不冷不淡地开口道：“孤虽贵为人皇，但终究只是人族，配不上你这个仙人一声父皇！”
完全没有想过路寻风与人皇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的姜俏震惊之余，细心地留意到人皇眼底一闪而过地泪光。
姜俏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深意，就在这时，路寻风平淡却又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
“「凌云阁」门下弟子路寻风，见过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