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以蒋砚如今的法力，这世间几乎没有能够威胁到他或是小蝴蝶生命安全的妖魔。
所以在小蝴蝶看来，让蒋砚帮忙出手，替眼前的妇人找回她的儿子，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再不济，就算救不了妇人的儿子，只是除去那专抓男童的妖魔也好。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蒋砚会如此坚决地拒绝自己的这个请求！
同样听见这话的妇人生怕小蝴蝶也跟着改变主意，忙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女菩萨，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妇人苦求自己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某一幕开始重合，小蝴蝶抬眸看着仍旧一脸漠然的蒋砚，神情有些恍惚。
“阿砚，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吗？”
小蝴蝶说话的声音很轻，看向蒋砚的神情里隐隐带着些期待，又藏了几分担忧。
蒋砚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抱住小蝴蝶大腿的妇人，神色有些许不耐，随即抬头看向小蝴蝶，眸子里的冷意虽退去几分，但眼神里却满是不解。
“我为何要帮她？降妖除魔是修仙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一个魔，如何帮人除魔？”
蒋砚此话一出，小蝴蝶直接愣在原地，而那妇人也赶忙松开抱住小蝴蝶的手，然后一脸恐惧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魔就是魔！你当真以为你能改变得了他骨子里嗜恶的天性？】
曾经天道说过的话骤然在小蝴蝶的耳边响起，一时间，小蝴蝶感觉身子有些不稳，脚步踉跄地往后倒退一步，然后在蒋砚的扶持下站稳身子。
“你竟然骗我！你们都是魔！我要杀了你们！”
妇人发疯似的冲了过来，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生锈的断剑，然后不管不顾地对着两人就是一通乱砍。
妇人心想，能和魔待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不就只能是魔了吗！
蒋砚抬起欲要将小蝴蝶拉到自己身后的手被对方生生按住，“阿砚，不可伤人！”
说这话时，小蝴蝶的声音不同于以往与蒋砚说话时那般娇软，而是带着些命令的语气。
蒋砚瞳孔微动，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默默收回了手。
“魔尊，小心！”
然而谁也不曾料到，那妇人却抓准蒋砚愣神的片刻，然后忽然一下子调转方向，将手里的断剑直直向着蒋砚的方向扔了过去。
眼睁着看着这一幕发生的青檀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瞳孔震惊之余，双手用力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再说多错多！
“魔尊？”
妇人将青檀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眼看着自己扔出的断剑在还未靠近蒋砚时，已然化作粉末，碎了满地。妇人的心咯噔一声，也跟着那断剑碎了满地，随即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蒋砚面无表情地轻扫了那妇人一眼，薄唇轻启：“找死！”
妇人紧闭上眼睛，浑身颤动，再不敢抬头去看蒋砚或是小蝴蝶。
可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妇人心中又无端生起强烈的恐惧，泪水更是生理性地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妇人低声哭喊着。
蒋砚声音薄凉，面若冰霜的脸上勾起一丝邪笑，“方才不还哭着闹着要寻死，怎么这么快又求着要我放过你？”
蒋砚轻挪脚步，高大的身子挡在妇人面前，冰冷的声音继续道：“帮你找儿子的确是有些困难，但帮你去死倒是小事一桩，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妇人神情一顿，满是畏惧的眼睛里泪光闪烁，然后哭丧着脸缓缓低下头，“魔尊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其实妇人并非突然贪生怕死，只是回过神来想起方才小蝴蝶的话，若是自己就这样什么也没做的就死去，实在是愧对她那枉死的小儿。
更何况，她的小胖，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救他呢！
“魔尊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妇人放下所有的尊严，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磕头向蒋砚请求。
蒋砚眉眼微抬，扭头看向微微有些出神的小蝴蝶，眼神里，是对小蝴蝶刚才处心积虑想要帮妇人重拾活下来的信念的不屑。
“世人皆怕死，我的小蝴蝶，你可看清楚了吗？”
蒋砚俯下身来，凑到小蝴蝶的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
小蝴蝶身形一怔，抬眸望向蒋砚时，眼眶有些红。
“啪！”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腾空响起，然后就见蒋砚的左脸上赫然显现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
蒋砚肤色很白，细看之下，脸上细微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小蝴蝶这一巴掌，着实用了很大的力气，只瞬息功夫，蒋砚的左脸就呈现微微浮肿的状态，鲜红的巴掌印赫然显露在他那张过分精美的脸上，看上去格外的突兀与别扭。
“阿砚，你太叫我失望了！”
小蝴蝶看着蒋砚一板一眼地说道，因为太过生气，她的两边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神色严肃，看向蒋砚时，眼神里满是愤怒。
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看得青檀是一个字也不敢说，默默将那妇人与他们隔离开后，施展法术隐去了几人的气息。
因为他已经听见，有人往他们所在的方位快步走来的声音。
而且还是很多人……
*
顾离安马不停蹄终于在赶往「凌云阁」的第三天，到达了黔山脚下。
驻守在山下的弟子初见着顾离安，神色有些慌乱。
顾离安背叛师门的消息，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关于顾离安为何背叛师门的原因，其实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凌云阁」内不能说的秘密。
「凌云阁」掌门太虚子似乎有意隐藏相关的事情，甚至是连小师妹姜俏何时被妖女附身，如今又到底是生是死，都成了阁中禁止讨论的话题。
“大，”正在四处巡视的弟子看见顾离安后立马走上前来，刚一开口才突然反应过来，如今再叫顾离安大师兄已经不太合适，但若是突然改口大师兄去叫顾离安的大名，又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干脆跳过称呼，开门见山道：“此处禁止外人入内！”
到底是多年的同门师兄弟，而且顾离安在师门中时，对门中弟子，无论法力高低，是否内门弟子，都一视同仁，皆耐心指教。
所以即便是在得知顾离安背叛了师门，门中弟子还是不愿与顾离安正面为敌。
就好比现在，若是好言相劝，顾离安愿意离开，那他们也乐得高兴。
“掌门可在？”
顾离安心里拎得很清楚，既然已经离开师门，自然不能再同以前一样。
如此陌生的词汇从顾离安的口中说出，巡视弟子神情一愣，迟疑片刻后，才答话道：“掌门师尊已经许久未回阁中。”
“那你可知道掌门去哪了？”
顾离安问得有些急，巡视弟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求助式地看向旁边的弟子。
但另外的弟子也只是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他们不过就是几个外门弟子，哪里能知晓掌门师尊的行踪？
看几人的反应，顾离安心中也大概有了一个数。他没有再为难几人，而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转身离开了那几名弟子的视线。
然后偷偷潜入了「凌云阁」！
顾离安的目标很明确，此次他冒险进入「凌云阁」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便是太虚子的书房。
而太虚子不在阁中，正巧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顾离安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巡视的弟子，来到太虚子的书房前。
这里，没有太虚子的允许，寻常弟子禁止靠近。
所以当顾离安站到房门前时，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太虚子给书房设置的禁制，只是寻常的禁制，顾离安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便顺利地进入了房间。
随着咯吱一声关门声，快速闪入房间的顾离安先是巡视一周，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安心开始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太虚子的书房很是整洁，木质的书架上放着的，除去一些修炼心法外，大多是什么花花草草，奇珍异宝的鉴赏图。
顾离安通通扫了一遍，并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难道是我想错了？”
顾离安疑惑地反问自己道。
一阵忙绿地查找，让顾离安有些身心俱疲，他长叹一口气，随即在就近的位置坐下，然后不禁陷入沉思。
太虚子在他与姜俏跳下净雷峰后，一次又一次地派人吓到了净雷峰下去查探，并且最后还只身一人亲自进了无妄海……
这些，都是顾离安在后来从施宇霄与蒋砚那里隐约听来的。
但实际情况如何，顾离安并不清楚。
顾离安心头忽然涌上几分愧疚之情，手掌无意识地往一旁挪动，按在书桌边沿的手略微用力，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石墙传来哐铛一声！
顾离安回头一看，就见石墙先是露出一条缝来，随即缓缓沿缝拉开，幽暗的石道完全显露出来。
顾离安迟疑着走上前来，刚走至石道口，就听见从内里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声音混杂，至少有不少于二十个人！
顾离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双手攥成拳，刚一迈出步伐，忽又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不愧是我一手养大的好徒儿！”